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傲慢金釵

第12頁 文 / 任倩筠

    「那是我的事!」她終於被逼得拋開矜持,不顧一切地朝他吼:「我愛游河、愛在這風月場所閒晃、愛被人家當成青樓女子,那都是我的事,你沒資格管我!」

    什麼?!

    朱懷文眼睛一瞪,臉孔逐漸扭曲起來。她怎麼可以這樣……

    憤怒的表情又漸漸轉為冰冷,原本湛亮有神的眼睛狠狠地瞇了起來,他開始捲起袖子,露出一臉的兇惡。

    「我看我跟你講道理是講不通了,既然這樣……」

    「喂!你幹什麼?快放我下來!」她做夢也沒想到他居然敢如此,就這麼把她扛在肩膀上,然後強硬地帶著她踩上木板回到大船上。

    「朱、朱公子——」瑞珠原本還抱著看好戲的心情,見朱懷文變臉把泰可卿扛上肩頭,她才覺得事態嚴重,再也不能坐視不管,但剛一張嘴,便被他狠狠地吼回來。

    「閉嘴!想挨耳刮子嗎?」

    耳……耳刮子?

    瑞珠一點也不懷疑盛怒之下的他會這麼做,連忙搖了搖頭,眼睜睜地看著朱懷文把秦可卿扛上他的船,她跟寶珠急急忙忙也跟著上了那艘華麗的船。

    第五章

    「坐下!」力道似乎大了點,看她眉頭微微地皺了一下,朱懷文心中不忍,又趕緊關心地問:「你……我摔疼你了嗎?讓我看看——」

    「走開!」秦可卿衫袖一揮,阻擋了他。

    她從貴妃椅內站起,抬眼往四週一看,精緻的雕花窗格、精美的紅木傢俱、秀雅的盆景擺設以及四處懸掛的山水名畫,心裡不禁有氣。哼!好個氣派的梳攏大會。「我問你,你到底想把我怎麼樣?」

    「我?」他指著自己,對她語氣裡的敵意感到一臉茫然。「我怎麼會想對你怎麼樣呢?我是擔心你,你一個人在晚上游河很危險的,更何況別人都會把你……把你當成……」他看了看她,欲言又止。

    「把我當成青樓妓女。」她接下他不敢說的話,絲毫不以為意地往貴妃椅的扶手一靠,故意嬌媚地道:「那又怎麼樣?我根本毫不在意。」

    他溫和的臉霎時鐵青,湛亮的眼射出凶光,暴跳如雷地道:「那怎麼可以?誰要敢說你像青樓妓女,我朱懷文絕不善罷甘休!」

    「可是我今天已經被很多人誤會了,就連幫我搖船的船夫,都覺得我像個妓女。其實像個妓女就像個妓女嘛,這實在沒有什麼,我沒有辦法去控制每個人的思想,可是卻有辦法控制自己的思想,只要我覺得無所謂,那些流言也就傷害不了我,你又何必耿耿於懷呢?」不過,他剛剛說的話的確很是動聽。

    這一番新奇的高論聽得朱懷文目瞪口呆,他先是不敢置信,繼而慢慢地變了臉色,一張面目清秀的臉隱隱透出青光,看得秦可卿心中微微發毛。

    「你剛剛說那船夫說你像個青樓妓女,是嗎?」

    那種面無表情的森冷問話,讓她心中一駭,略顯不安地答:「是啊。」

    「好。」他斂容,服中射出銳利的精光,轉身就準備離去;「你去哪裡?」她急忙起身擋在他身前。這傢伙一股傻勁,也不知道他打算做什麼。

    「我即刻命人去擒了那船夫來,先甩他幾十個耳刮子,再叫他跪在你面前,睜大他的狗眼看清楚,仙女般的你到底哪一點像青樓妓女,他要說不出來,我還要賞他幾十個耳刮子!」

    「等等!喂,你等一下!」她一隻手臂攔在他胸前,聽這霸道的口氣簡直是王公貴族,世家子弟才會說的話嘛!他一個文弱書生、商人之子,怎也如此陰狠蠻橫?「你真的打算去擒那船夫嗎?」

    他雙手攬胸,一臉的不可一世。「我朱懷文向來說話算話,你是我未過門的妻子,我絕不許任何人污蔑了你!」

    「你……」這朱懷文的所作所為實在令人匪夷所思,她不忍無辜的船夫因為這一番話而挨打,只得又道:「我只是跟你隨便說說,你可別真的去對人家動粗。」

    他一聽,臉上立時神采煥發。「是嗎?他真的沒有這樣污蔑你?」

    「沒有。」

    「那就好。」他忽然握住她的手,緊緊地握住,「你生得那樣美麗動人、氣質高貴成無論如何也不准別人污蔑了你,知道嗎?」

    他有力地一握,使得秦可卿一震,心中一股暖流竄過,不禁低聲問道:「要是整個秦淮河的人都誤認為我是妓女,那你又怎麼辦?難不成把每個人都捉來賞耳刮子嗎?」

    他想也不想便答:「那也不用每個人都捉來賞耳刮子,我派人把他們都捉進牢裡關起來,讓他們以後都沒有機會開口說話就成了。」

    「唷!你當自己是王公貴族嗎?這麼大口氣。」

    雖然這麼說著,但她心裡卻益發甜膩,忍不住笑了出來。

    她這一笑,宛若春風拂面,教朱懷文看呆了,忍不住就要把她摟人懷中。

    她輕輕巧巧地避開,剛好躲到了一幅美女畫像前,抬眼一看後面印著「眉香」二字,一張臉瞬間冷了下來。

    她輕輕地掙脫了他的雙手,正色問道:「你在這艘船上做什麼?」

    沒有注意到她臉色的轉變,他飛快地回答:「我在幫我的妹……呢,眉香姑娘梳攏啊!」呼!

    好險,差點就說溜嘴。朱懷瑩,他那個鬼靈精怪的妹妹,千交代、萬交代他不可洩露此事的。

    我的眉香姑娘?多麼親呢的語調啊!她覺得生氣,卻仍不動聲色地繼續問:「那麼請問,這是你幫第幾個姑娘梳攏呢?該不會像你開書齋一樣吧?」一家接著一家,想到這兒,她就覺得胸口煩悶,心像纏了根絲線一樣,有著說不出的不舒服。

    「哪有?」他像受了極大的冤屈一樣,不平地叫了起來,「我這可是第一次,是眉香姑娘硬逼著我幫她弄一個梳擾大會的!」

    逼著?人家逼他他就幫人家梳攏嗎?那人家要他娶她,他也不敢說不了?

    她心裡氣憤卻又不便發作,便繞過他轉身走向另一邊;這一邊掛了幾幅山水畫,她看了看落款,居然都是當代名家,便回頭譏刺地睨了他一眼。

    他好大的手筆,弄這些畫得花費不少銀子吧?

    想到這裡,心裡的那根絲線纏得益發緊了。

    「誰管你是第一次還是第幾次,那都不關我的事。」

    雖然說不關她的事,語氣卻是酸溜溜的,大有埋怨之意,朱懷文不禁失笑,「你……你在生氣嗎?」

    這麼一問,秦可卿胸口猶如被重重地捶了一拳,當場清醒過來。

    對啊!她為什麼覺得心裡難受?朱懷文幫眉香姑娘梳攏是他家的事,她幹嗎心裡發酸,連語氣也跟著酸了起來?不!她才不是生氣,她幹嗎要生氣?

    臉色一緩,她綻出一副無關緊要的笑容道:「我生氣?你誤會了,那是你的事,跟我一點關係也沒有。」

    朱懷文聽完這話,突然神秘兮兮地笑了起來,「你啊,又表裡不一了。你心裡明明氣得要死,表面上卻裝出毫不在意的樣子,其實你……」他忽然放低音量,靦腆地問:「你是在乎我的,對不對?」

    她不笑了,面罩霜雪,語氣冷冰冰的。「誰在乎你?」

    你啊!朱懷文在心裡回答。你就是喜歡這樣心口不一。

    知道她在乎自己,他滿足地竊笑著蹺著她轉來轉去,讓秦可卿往左也不是,往右也不是。

    「你幹什麼繞著我轉?」她氣急敗壞地道。

    他忽然轉到她身前一把摟住她,像抱住了心肝寶貝一樣。

    「你真的生氣了啊?」他低哄著,「要是你不喜歡我幫眉香姑娘梳攏,那我就去告訴她我不幫她梳攏了,然後帶著你立刻下船去好嗎?」

    這話又不知道是真的還是假的了。她斜睨他,嘴唇微扁,一臉的不相信,心中卻暗自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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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公子,您怎麼可以說話不算話呢?」

    一名姑娘掀開竹簾款款走了進來,手裡捧著一枝含露的荷花,花瓣白裡透紅、嬌艷欲滴,那位姑娘也是如此;花上的露珠晶瑩剔透,猶如那姑娘閃爍晶亮的眼神。那名姑娘顯然就是眉香姑娘了。

    她做荷仙打扮,潔白合身的裙染著淡淡的粉紅色,兩隻蓮藕般白皙的手臂露在衫外,頭髮全盤到頭上,簪著一朵較小的荷花,額前的美人尖貼著梅花金箔,既明艷動人又不會顯得太妖冶,當真宛如躲藏在荷花裡的仙女一般。

    她身材嬌小玲瓏,烏亮的眼睛清靈有神,帶著一點嬌悍、一點稚氣還有一點點辛辣的味道。

    她見秦可卿氣質高貴、美麗絕倫,比她手上的荷花更加淡雅雍容,眼底閃著又是嫉妒又是讚賞的光芒,心裡則想著哥哥真是好福氣,遇上這麼一個大美人;視線向朱懷文看去,見他正眼也不向自己瞧上一眼,不禁有氣。

    今晚他扮演幫眉香姑娘梳攏的文土,怎麼可以連看都不看她一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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