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文 / 董妮
他想了一下,儘管明白她並不如外表看起來那般無知,事實上,她聰明、慧黠,又有些固執。
他覺得應該解釋,但卻不知該如何開口,某些念頭問過腦子,才成形的意念又散了。他無法用短短的幾句話來形容她這個人。
「這麼說吧!你的外表給人不解世事、須好好保護的感覺。你樂於與人親近,也很容易和人打成一片,不過……」他想了好久,才思索出一番大概可以符合五成的話。「你不擅於向人求援,很多事情都悶在心裡不說,這其實是很辛苦的。」
她低下頭,羞怯的嬌紅漸漸被一抹青白取代。「也許你說得對,真正的我是很懦弱的。」
「不是這樣的。」他放大聲量。「你很有勇氣,面對正確的事總能勇往直前,這就證明了你並不懦弱。而在外人面前隱藏己身的缺點或弱點,卻是保護自己的本能,哪有對錯之分?」
「是這樣嗎?」她不曉得。回憶前塵,好像從父母身放後,她的人生就起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
她再也沒辦法毫無保留地相信一個人、自自然然敞開心靈接受他人的不同。她變得偽善,一言行舉止都要經過精密計算,因為她怕受傷。
而他卻說這樣的她沒有錯,真的嗎?
「別想太多。」他輕咳一聲。「人沒有十全十美的,有點小缺點才可愛,太過完美讓人害怕。」
她噗哧一聲笑了出來。「嚴大哥,你這種安慰法很詭異耶!」
他聳聳肩。「隨便啦﹗反正你開心、我開心、大家都開心就好。」
他真會哄人,不過她確實因此而稍微舒緩了緊繃的心靈。「謝謝,我……」她一句話未完,砰砰砰,一陣急如擂鼓的敲門聲硬打斷了他們的談話。
「空襲警報喔,老大,混世魔女又來了。」小寶大吼得像天就要塌下來了。
「什麼?」房內,嚴箴臉色大變。
房卿嫵好奇地眨眨眼。「是誰來了嗎?」
「一個可怕的傢伙。」嚴箴打個寒顫。「我先出去看一下,你慢慢來沒關係。」
「嗯。」她點頭。
他走到一半,又想起什麼似地轉回身。「那個……小嫵兒,我……我其實不擅長與人相處,所以真正的朋友一直不多,不過一旦我認同他是朋友,就會很珍惜這段友情,希望它可以長長久久。你瞭解嗎?」
他的話她明白,可他到底想表達什麼她卻不懂。
「簡而言之就是,我一直認為朋友要長久相處,瞭解彼此底限是很重要的,每個人心中都有不欲人碰觸的禁忌,能夠遵守這一點,友情才比較不容易出錯。」
她低頭沈思片刻。「嚴大哥說的是潑皮的事嗎?」嚴箴點點頭。「潑皮不是不講理的人,你如果怕他,直接跟他講,他會注意不再冒犯。」
「我不怕潑皮啊!只是……我沒辦法適應跟一個擁有男人身體、女人心靈的人進行太過親密的行為,比如一起洗澡。」
「這種事誰都沒辦法接受的,你直接把他趕出去便是。」「他脫了衣服走進來,我就呆了。」這是她最大的弱點,變故發生時先呆三秒,然後麻煩就擴大成災難了。
「改天我會跟他說,咱們一夥人私底下瘋慣也就罷了,對於其它人,希望他遵守基本的禮節。」
房卿嫵柳眉輕輕皺了起來。「那個……嚴大哥,我想……這件事可不可以讓我直接跟潑皮說?」
他輕哦一聲,飽含興味的眼望著她。她深吸了口氣。「我覺得這樣比較有禮貌,畢竟潑皮並沒有惡意。」
他讚賞地一笑,代朋友感激她的體貼。「謝謝你瞭解他。」
她不好意思地紅了臉。「那也沒什麼。」
「很夠了。」他愛憐地摸摸她的頭,感覺她濕潤的發在他粗厚的指間滑動,帶來一股沁涼的酥麻感,直滲人心。「小嫵兒……」他又想吻她了,如果沒有小寶的催魂聲的話,說不定他就真的吻下去了。
「老大喔!你再不出來,房子要被人拆了。」
嚴箴趕緊放開她,再拍拍她的肩。「快去換衣服吧!別感冒了,我先出去看一下。」
她看著地轉身、跨步遠離她身旁,濃濃的不捨突然湧上心房。「嚴大哥!」不由自主地,她伸手捉住他的衣袖。
打相識以來,她就喜歡捉他的衣袖,為什麼呢,他不解,但對她這行為的感覺卻由不耐漸轉為疼惜。
「我一會兒就回來。」他安撫她。
她不好意思地鬆開手、低下頭。他心一動,一大步跨過來、傾身親了她臉頰一下。
「今天別出去,等我把事情處理完,我有話告訴你。」說完,他走了。要告訴她的話,沒想到這一等不是幾分鐘、幾小時,而是幾個月後了。
※※※房卿嫵從沒見過如嚴美喬這般美艷的女人。她就像一團燒得正旺的火,所經之處無不引起陣陣騷動。
比如此刻,她就在嚴箴的公寓裡恣意作亂,企圖掀起一場翻天覆地的暴風雨。房卿嫵還在房裡換衣服,就聽見她的尖叫聲像針一樣地刺耳。
她手忙腳亂地換好衣服出外查探,女子在看見她後,叫聲更尖銳得直欲掀翻公寓天花板。
「為什麼會有女人在這裡?」她咆哮。
嚴箴趕緊擋住她。「回房裡去,小嫵兒。」
目睹女子嘶吼怒罵的模樣,房卿嫵呆了一下。「可是你……」這女人很可怕,他不會有事吧?
「阿力!」嚴箴大叫。
瞬間一隻強而有力的手臂打斜構裡伸出來,將房卿嫵連拖帶拉地扯進了廚房。
「等一下。」房鄉嫵急道。「阿力哥,我們怎麼可以不管嚴大哥?」那女人面目猙獰,像要殺人似地。
「你別大聲嚷嚷嘛﹗」小寶邊對她比個噤聲的手勢、邊示意阿力放開她。「老大不會有事的,再怎麼說那也是他妹妹嘛!」
「嚴大哥的妹妹?」不可能吧?他們長得一點也不像耶!「既然是一家人,她對嚴大哥的態度怎麼……他們兄妹感情不好嗎?」
「就是太好了才糟糕。」小寶歎口氣。「不過那是老大的私事,我也不好多說,總之那女人叫嚴美喬,你以後看見她,記得有多遠、閃多遠。」
「可她是嚴大哥的妹妹,這樣對待她不好吧?」在房卿嫵的觀念裡,家人就是要親親密密的才對。
「那女人被寵壞了,什麼壞事都幹得出來,你跟她太接近才會出事呢!」
「有這麼可怕嗎?」
「豈止可怕?她根本是個瘋子,成天到處搞破壞,非要全天下的人都聽她的不可,腦子有問題。」
房卿嫵想了一下。「那是指她的精神狀態不好嗎?那只要看醫生,按時服藥就會好的,我們其實不該以異樣眼光看待精神病患者,他們只是心理生了病,與大家並沒有不一樣。」
「精神病?」小寶大笑。「我說她腦子有問題只是個比喻,她真正恐怖的是,她有個有錢老爹,無論她幹了什麼事,都願意拿錢出來幫她擺平,弄得她越來越無法無天,我看早晚要出岔子。」
「怎麼這樣?」房卿嫵柳眉輕蹙。
「不然還能怎辦?」小寶聳肩。「反正老大要我警告你一聲,我說了,其餘的你自個兒小心便是。」
房卿嫵逕自陷入沈思中。父母若真愛子女,該當教會他們明是非、知黑白,一味寵溺,反而會害了孩子吧?
她正想著,一陣細微的拉扯喚回她的注意力。她轉身一瞧,發現阿力正拉著她的衣襬。「阿力哥有事嗎?」
阿力點頭。「冬向說他餓了。」「咦?」意思是說,要她煮飯嘍!但這種情況……沒關係嗎?
「咱們上五樓吧!潑皮屋裡有一整套料理設備,夠你煮出一桌滿漢全席了。」小寶笑道。
「原來潑皮也會煮飯啊!」奇怪,怎麼沒見過他下廚。
小寶大笑。「妳忘啦!那傢伙只有內心像女人,外表可是一等一的大男人,他是成天夢想著有朝一日能成為一名色藝雙全的大美人,可惜……」他連陣了好幾聲。「夢想永遠只能是夢想,那傢伙料理出來的食物連豬都不吃;他買那些東西只充場面用的。」
房卿嫵失聲笑了出來。「其實這些是可以學的,如果潑皮想學,我可以教他。」小寶不置可否地聳聳肩,又想到什麼似地問:「為什麼你叫我們大家都加一個『哥』,獨潑皮沒有?」
「他不喜歡當哥哥啊!」
有理。小寶頷首。「那我們呢?」
「呃!」房卿嫵無措地交纏著十指。「我以為禮多人不怪,所以……原來大家都不喜歡啊!對不起。」
「我們是無所謂啦!」小寶雙手左右一攤。「有個年輕妹妹成天哥哥長、哥哥短的,倒也開心。」
她不好意思地低下頭。「我知道了,以後我會謹慎行事。」
「嘖嘖嘖!別這麼嚴肅,你這樣一板一眼地像個小老太婆似的,換我要死了。」小寶舌頭一伸,整個人往後倒去,真的說死就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