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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十三章 他們必須死! 文 / 繁朵

    京中,皇城,甘泉宮,泰時殿。

    江太后有些不耐煩的看著丹墀下的楚維桑:「皇帝怎麼來看哀家了?」

    「聞說母后這幾日茶飯不思,兒臣心下擔憂,特來侍奉。」楚維桑畢恭畢敬的從宮人跪舉的描金托盤上端起燕窩,「母后鳳體要緊,懇請念在蒼生社稷的份上,多少進些罷?」

    江太后皺了皺眉——沙州變故中被擄的三人,除了凌醉她不在乎外,江綺箏是看著長大的親侄女。就算不提這份姑侄感情,這個侄女的死會引發的後果也讓太后夠頭疼的了!這種情況下,江太后哪有心情吃什麼燕窩?

    「就算父親如今還鎮得住場面,四哥四嫂敢怒不敢言,但父親這年歲,能壓幾年呢?到時候四房必與大房、三房算總賬——這一點哀家能想到,父親豈能想不到?為了保住大房與三房,少不得把鎮西軍分給他們作為底牌,免得日後四房挾重兵在手,為箏兒報仇雪恨!」

    江太后好生心煩意亂,「鎮西軍的設立本是為了抵禦西蠻,若落入大房與三房之手,日後必成與四房爭鬥的器具!如今父親尚且在世,這兩房人就能對嫡親侄女下手,還有什麼事情做不出來!?為一己之私,棄社稷不顧,揮師入京……」

    若說江綺箏出事讓江太后感到政治上山雨欲來,那歐晴嵐的被擄則是私事上的煩惱了——太后唯一的親生女兒永福長公主可是許給歐碧城的!

    「歐家就這麼一個女兒,心肝寶貝一樣,連素來對晚輩嚴厲的小嬸母,都親自尋了父親替她說情!」太后覺得這日子簡直沒法過了,「結果竟因江家內鬥折在沙州,歐家怎麼可能善罷甘休?!本來歐家就跟四房是一起的,如今兩家的孩子一道出了事,同大房、三房之間勢成水火……論實力論道理,其實都該在四房與歐家這邊!可是父親……」

    其實秦國公的立場,處置此事也非常為難,不是他真的那麼偏心大房,偏心到了四房嫡女被害死了都還不忘記護著大房——主要是大房、三房、四房都是他的血親,他倒是想懲罰大房跟三房給四房出氣,可他又不想讓江家子弟為一個已嫁之女抵命,尤其這次的主要執行者江崖月跟江崖情都是江家子弟中的佼佼者!

    但不處死他們的話,其他任何懲罰,能平息四房的怒火?

    這樣四房肯定會報復——這個報復多半就是要手足相殘了!

    秦國公不願意看到那一幕,也只能繼續朝四房、歐家的傷口上撒鹽,不但不懲罰大房、三房,反而增加他們的實力,讓四房不敢動手了。

    想讓秦國公不拉這偏架,除非讓他相信四房絕對不會報復大房跟三房……不過江太后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事,其他人不說,莊夫人那脾氣,當初一點小事都能帶人衝進大房,當著竇氏的面打死她陪嫁,何況殺女之仇?!

    她不把大房跟三房上上下下都活剮了才怪!

    無法改變秦國公的心意,江太后自要為自己的政治投資以及女兒的前途感到憂慮:「四房雖然牢牢掌握著鎮北軍,可在朝堂的勢力太薄弱了!如今雖然還是薛暢為正相,但江天驁與江天騏已經開始廣收門客,把持朝政!兵部、戶部一聯手,屆時單憑輜重就能讓四房灰頭土臉!如果他們再有鎮西軍,甚至不必擔心把四房逼急——四房若危,哀家以後最好的下場也就是做個傀儡!」

    「哀家的永福……又能有什麼好下場?」

    太后越想越沮喪,好一會之後,她抬起頭,卻驚訝的發現楚維桑還沒走,正恭敬而擔心的望著自己。

    「哀家無事!」雖然知道楚維桑的孝順出於畏懼而不是真心,但江太后自認對他也不怎麼樣,所以此刻見他守了這麼久,心下也有些唏噓,溫言道,「讓皇帝擔心了……燕窩放在這裡,哀家一會就用,皇帝回自己宮裡去吧,天冷,注意保重身子!」

    楚維桑乖巧道:「母后,之前那盞燕窩已經涼了,兒臣讓人回去取熱的來。容兒臣伺候您用上一盞再走罷?」

    看著他期盼的目光,江太后心頭一軟,點了點頭。

    片刻後宮人取了新的燕窩來,楚維桑雙手接過,步上丹墀,親自服侍江太后用下。

    之後關心了幾句太后,又問了永福長公主的近況……在泰時殿裡消磨了好一會功夫,把江太后哄得心情愉悅了,楚維桑才告退。

    一出甘泉宮,他面上掩飾的疲乏便止不住的流露出來,以至於帝輦到了福寧宮,他下輦時差點摔著!讓正在階上等他的吳太妃大吃一驚,不顧儀態的奔下來扶他:「皇兒小心!」

    吳太妃就是先帝時候的吳婕妤,也就是楚維桑的生母。

    楚維桑登基之後,按理應該尊嫡母為母后皇太后,生母為聖母皇太后。但怕惹江家不喜,吳氏找了一大堆理由只肯就太妃位……這番識趣倒是換來她可以隨時探望楚維桑的回報。

    沒有其他子女的吳太妃差不多是隔天就要來看一趟兒子,母子感情自然深厚。

    在殿外時吳太妃懾於江太后不敢公然教訓親生兒子,進了殿,清了場,她就開始念叨了:「多大的人了怎麼還不愛惜自己?這麼冷的天,你就是要去侍奉太后,好歹把自己顧全了不是?你身邊的人……」

    想到那些人都是江太后派來的,吳太妃臉色一僵沒敢繼續說下去,歎了口氣道,「不管怎麼說,你得保重御體……」

    「性命都快沒了,還談什麼保重御體?」楚維桑就著生母遞上的參茶呷了一口,自嘲一笑,淡淡的道。

    吳太妃聞言一驚,差點把跟前的矮几都推倒了:「你胡說個什麼?」

    「江八護送江十八還有歐家女、凌醉四人前往沙州城,結果在城外百里處遇襲!」楚維桑低聲道,「除了江八之外,其餘三人,好像全完了!」

    吳太妃先是一呆隨即又鬆了口氣:「這跟咱們有什麼關係?」

    做傀儡雖然沒有拿主意的資格,卻有不必拿主意的輕鬆。

    楚維桑看著吳太妃:「母妃覺得沒關係?」他苦澀一笑,「若兒臣所料不錯的話,這件事情的幕後真兇,十有八.九會栽贓到兒臣頭上!」

    「什麼?!」吳太妃驚得目瞪口呆,「這這這這這同你有什麼關係?!」

    她整個都懵了!

    「你素來侍奉太后勤勉,我看太后對你也很滿意……怎麼、怎麼還會惹了太后不喜?!」吳太妃眼淚立刻掉下來了,她在宮裡這麼多年,對江太后的畏懼早就成了習慣,此刻聽說兒子將成替罪羊,第一個反應不是震怒而是委屈,「咱們母子還不夠識趣嗎?」

    楚維桑也有些哽咽:「不是咱們不夠識趣!而是……秦國公不能承認借況青梧的名義襲擊並謀害江十八他們的人,是江家大房與三房!」

    吳太妃怔道:「你是說……?」

    「其他替罪羊都不夠份量,難以讓江家四房罷手……母妃您說這能不衝著兒臣來嗎?」

    「……谷太后逝世未久,難道不能是谷氏殘黨嗎?」吳太妃手足無措了好一陣,才想到一個理由,「畢竟谷太后攝政三十多年,哪有那麼容易被剷除徹底?!」

    楚維桑苦笑著道:「母妃,江家如今要的不是在天下人面前交代,而是,對江家四房的交代!」

    不等吳太妃說話,他繼續道,「而江家四房已經認定這次的事情是江家大房與三房做的——所以這個替罪羊不但要夠份量,更要合情理說得通,讓四房即使不能全信,好歹也半信半疑!」

    「兒臣不甘身為天子卻形同傀儡,所以利用皇祖母留下來的殘黨,攛掇況青梧謀害四房嫡女等人,栽贓嫁禍大房與三房!」楚維桑嘿然道,「然後江家將兒臣或殺或廢……這個故事到了這裡,秦國公可以理直氣壯的勸說其子侄和好,莫要中了兒臣的離間挑撥之計!這是對江家最有利的結局!」

    吳太妃淚流滿面:「可是我們母子——」

    她緊緊按著胸口,乞求的問,「但一定有辦法的對不對?皇兒,你向來聰慧,母妃遠遠不能及你……你一定有辦法的對不對!?」

    楚維桑沉默了一會,幽幽道:「唯一的辦法,就是讓江家四房下定決心與江家大房、三房翻臉!翻臉翻到即使江十八一行遇襲栽贓給兒臣,也無法彌補!這樣秦國公自不會再做多餘的事!」

    吳太妃燃起一抹希望:「那要怎麼做?」

    「自然是殺了江崖月,還有江崖情!」同一時刻,阮府,江崖霜背負雙手,站在秋靜瀾的書房內,心平氣和的道,「祖父還想著粉飾太平,但我已經忍不下去了!這次是十八姐姐、阿杏,還有無辜的凌醉——下次呢?是八哥,是我那些侄子,甚至是你是我?」

    他搖著頭,「得寸進尺是人之常情,何況,憑什麼我們的姐妹死了,他們的兒子還活著,並且將踩著她們的血淚與性命,得到鎮西軍?!」

    「江崖月與江崖情必須死!」

    「他們死了,兄長可以順理成章接手鎮西軍!大房與三房再也不能奢望一房將相!他們更不敢再視你我身邊諸人如螻蟻!」

    「我也希望他們死!」歐碧城正襟危坐在他不遠處,面無表情,「但,秋靜瀾做不了!大房與三房既然對阿杏他們出手了,怎麼會不防著秋靜瀾?!即使秋靜瀾能在層層防範之下得手,他也不會親自去做,他不是江家子弟,秦國公雖然愛其才,又要考慮寧頤郡主的身孕,但依然可能會一怒之下將他處死!他那麼寵愛寧頤郡主,卻連嫡親外甥都沒看到過,如何肯就這麼送了性命?」

    「我知道。」江崖霜淡聲道,「我也不希望他這麼做——他要真被祖父抓到把柄殺了,不但我沒辦法同寧頤交差,也找不到第二個人接手鎮西軍!」

    歐碧城皺眉道:「那你指望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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