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十六章 絕不能讓四房再得意下去! 文 / 繁朵
湯心瓊話中之意非常明顯:江家能出一個勾結西蠻的姻親竇氏,誰知道會不會再有一個出賣鎮西軍的親戚呢?
不過這位燕王妃此刻雖然是朝秋曳瀾說話,真正目標卻是緊挨著陶老夫人的竇氏姑侄——她話音才落,竇氏與小竇氏便已齊齊扭頭看來,兩張同樣憔悴的臉上,滿是無法掩蓋的憤恨與怨毒:「燕王妃,你這是想當著我們江家諸人的面,教訓我侄媳麼?!」
竇氏雖然素來狂妄,但幾十年來的江家大夫人也不是白做的,開口就給湯心瓊扣了個逾越的罪名!
小竇氏的配合也立刻接上:「按說您是王妃,論品級,咱們家也只有二叔婆能同您平起平坐,十九弟妹的郡主銜比您低了半級,您說幾句也無妨!只是今日皇后娘娘還在上頭,敢問您可是奉娘娘之命來的?!如果是,十九弟妹自當上前拜謝娘娘教誨;如果不是,怎麼?皇后娘娘尚在,您就迫不及待要訓誡命婦了麼!」
訓誡命婦可不是尋常宗婦能夠有的權力,名正言順可以這麼幹的,只有太后與皇后。湯心瓊自然不敢領這個罪名,不過她敢過來也是有依仗的:「小竇夫人只知皇后娘娘,卻不知皇后娘娘之上的太后娘娘了嗎?我此來正是奉太后娘娘之命,提點寧頤郡主,這也是太后娘娘念著阮清巖少年中榜,愛惜其才華!」
說完似笑非笑的望著秋曳瀾,顯然是等她代阮清巖謝恩。
不過秋曳瀾才不會順著她的意思做,竟看都沒看她一眼,微微彎腰,笑著對陶老夫人道:「祖母,我瞧見辛表妹了!」
「知道你惦記著她,去吧,我這兒也沒什麼要你伺候的。」陶老夫人一臉的慈愛,輕笑,「這些日子你們也忙壞了,難得今兒個晚上能跟姐姐妹妹的說句話,我還能不許嗎?」
「就知道祖母疼我!」秋曳瀾甜甜一笑,朝老夫人還有正注意著自己的竇氏姑侄打了個招呼便走,「我去找辛表妹說話了!」
湯心瓊早就知道她難纏,卻也沒想到自己公然抬出谷太后了,秋曳瀾居然還能對自己視同無物!
這時候已經不是她生氣不生氣的問題,而是她不得不盯著秋曳瀾要個說法了!不然事情傳回谷太后耳中,哪怕她是谷太后的嫡親外孫女、又是親孫媳,谷太后也要生出罅隙來!
「寧頤!你這是什麼意思?」湯心瓊強按住心火,微微提高了聲音喝道,「太后關照你表哥,你不應當替他謝恩麼!」
秋曳瀾回頭朝她一笑:「你是傻子麼?這兒全是咱們江家人,你就帶個小丫鬟跑過來找事兒,就不怕我們統一口供給你個大大的沒臉?!」
這話說得湯心瓊面紅耳赤,一時間說不出話來——秋曳瀾見狀嘴角笑意更深:「我知道了,被周王妃擠兌過來的是不是?雖然說昌平公主殿下讓你妹妹先進了周王府,可現在看來你們姐妹兩個加起來也不如周王妃厲害啊?這樣下去可怎麼辦?你也就罷了,往後你妹妹在周王妃手底下,日子可得小心著過了!」
「挑撥之辭!」湯心瓊咬牙切齒!
秋曳瀾笑:「是不是挑撥你自己心裡清楚,我這會稟過祖母去尋辛表妹,便是讓你有個下台的機會!不然你以為你頂著個奉太后之命前來就能得好?太后親自撫養的常平公主殿下都沒來呢?不是我說你,鬥不過周王妃,你往後還是少說幾句,或者請教了昌平公主再說……我不想你今兒個在這裡出醜,因為我不希望周王妃太得意,明白了嗎?」
說完也不再理湯心瓊,一拂袖子而去!
她走了,湯心瓊怔了片刻,恨恨一跺腳,卻也去了!
陶老夫人只是靜看小輩之間的這場口角,一直到湯心瓊走遠了,才對自己下首的竇氏道:「十九媳婦倒是眼利,一下子就看出來這燕王妃的突如其來,卻是被周王妃算計了……說起來這周王妃年紀雖然輕,城府實在了得!哪怕十九媳婦這會給燕王妃點明了她被周王妃算計了,恐怕燕王妃回去了也拿她沒辦法,真在谷太后跟前分說起來,沒準倒要記周王妃一功!」
頓了頓,「倒也難怪她得罪了昌平公主,谷太后還要她做孫媳!」
陶老夫人話裡有話,竇氏自然明白,她面無表情的看著身旁的茶碗,輕聲道:「二嬸放心,侄婦曉得燕王妃特特過來說那句話,無非是為了挑撥罷了!侄婦怎會蠢到這樣粗淺的算計也看不出來?周王妃一個小輩,也妄想利用媳婦去立功嗎?」
話是這麼說,藏在袖子裡的手指卻緊緊扣起——這時候竇家還不知道此番坑他們一家的是江崖霜,而歸根到底江崖霜把事情做這麼絕,卻是江家大房的野心讓他覺得不勝其煩也忍無可忍——但竇氏依然無法做到在湯心瓊的挑撥之下心如止水:「不久前家中以暗中背叛的陶家換掉了太后那邊的段家,如今我竇家出事,自是太后的報復!可江家姻親這麼多憑什麼就是我竇家?」
本來心裡就很不甘心,湯心瓊提到的秋靜瀾正在赴任沙州路上的話,更是一陣陣刺痛她的心,「月兒已經在回京的路上,原本說好了的,他在京裡養上一年半載的傷,順便讓夫君教導指點一番,等那姓秋的把況家父子解決了,月兒正好可以去鎮西軍中!」
但現在,江家其他子弟可以去鎮西軍任職,惟獨他們大房的不可以!
誰叫他們的外家勾結西蠻?!
「月兒的出色還在他大哥之上,當初也是為了軍權才放棄科舉進入軍中,只奈何江天馳那小人想方設法的壓著他,這次的鎮西軍是多麼好的機會!」竇氏低下頭,死死咬住哆嗦著的唇,「如今不但沒了指望,甚至再回鎮北軍的機會都不知道有沒有了?若轉成職,他多年在軍中已荒廢了科舉,即使從頭開始,江天馳之子都進翰林院了——!!!」
這麼多年來,江家大房已經習慣了用俯瞰的姿態去看他們的堂弟、侄子們,從夔縣男繼承下來的恩情,兩個叔父一次次的優容與讓步,讓掐尖要強已經成為竇氏等人的本性!
現在竇家完了,竇氏悲痛惶恐之餘,心中的嫉妒與憎恨卻加倍的瘋長著。
湯心瓊的挑撥簡單而粗糙,竇氏不是不知道她的用意,也知道陶老夫人的話,是看出她的不甘,是敲打與提醒。但,知易行難。
「莊氏那個賤.婦,早年仗著小八幼時聰慧,多少次當眾落我臉面?!」尤其湯心瓊所挑的引子秋曳瀾,乃是四房的媳婦,一下子喚醒了竇氏對於四夫人莊氏這個妯娌的回憶,「現在竇家落了這樣的下場,以後她要是回京,還不把我踩到泥裡去?!她這個媳婦又是什麼好東西,論跋扈更在她之上!」
「便是這次不能給竇家的侄子侄女們謀取一線生機,我也絕不能讓四房再得意下去!!!」
……秋曳瀾不知道即使陶老夫人幫著她開導了一番竇氏,竇氏還是把她恨上了,正興高采烈的向辛馥冰描述盛逝水的長女:「剛落地抱出產房給祖母看時,我湊上去一張,紅通通皺巴巴的嚇我一大跳!過了兩日長開來了才見白皙——如今倒是越來越可愛了呢!」
辛馥冰也沒見過剛出生的嬰孩,聽得津津有味:「真的?怎麼會皺巴巴的呢?那多可怕!」
「後來聽身邊媽媽講,小孩子剛生下來……」話還沒說完,身後有人輕笑道:「大過年的你們躲這裡講小孩子,難道寧頤擔心子嗣了嗎?」
聞言秋曳瀾與辛馥冰的臉色都是一沉,回頭一看,兩人卻都皺起了眉:來者的身份,還真不太好弄。
是薛芳靡。
念著薛暢的面子,秋曳瀾不想對她太犀利,但因為跟她之前的接觸印象實在太壞,總覺得她這話似乎在諷刺自己出閣到現在還沒懷上。所以想了想,便道:「薛夫人言重了,不過是覺得侄女可愛,所以同辛表妹悄悄說上幾句,不想倒入了薛夫人的耳!」
這話等於委婉的譏誚薛芳靡偷聽了,這位宰相愛女的心機哪裡聽不出來?原本嘴角的笑就立刻凍住,冷冷道:「湊巧打這裡走聽了句,便順口問一聲,早知道這樣就會惹惱你們,我也不會多這個嘴了,倒是對不住!」
說著便要行禮。
秋曳瀾自然不肯讓她這個禮行下來,踏前一步托了她手臂,笑著道:「薛小姐,多日不見,你怎麼見外了?這不是說笑嗎?」
薛芳靡掙了好幾把都掙不開,竟被她抓得動彈不得,心頭暗驚,正要呵斥,薛孫氏帶著薛弄晴卻已趕了上來,權當沒看見她的處境,先笑著跟秋、辛兩人打了招呼,寒暄了幾句,才道:「寧頤郡主想同妹妹說話嗎?真不巧,我們得過去坐席了呢!」
聲音一低,「約好了跟黎家老夫人說兩句話的。」
「那不敢打擾薛小姐了!」黎家,就是薛芳靡才定親的夫家,聞言秋曳瀾二話不說放手——這時候薛芳靡臂上隱隱作痛,不用看也知道被捏得不輕,她不禁委屈的看向薛孫氏:「大嫂!」你這偏架拉得太過分了吧?!
薛孫氏回她一個凌厲而警告的眼色,待秋曳瀾跟辛馥冰笑著告辭,走到遠處去了,她才冷冰冰的道:「跟你說了多少次,不要再給父親惹麻煩!你就是不聽是不是?!你知道不知道現在是什麼局勢?!要不是實在脫不開身,父親都想致仕了!今兒出門前我是怎麼叮囑你的?!你到底要到什麼時候才能懂事!」
「這次根本不能怪我好嗎?!」薛芳靡胸中滿是怒氣與怨氣,她顫抖著嗓音低聲道,「我只是從這裡走,偶爾聽她們說話,隨口問一句,那寧頤就跟被踩了尾巴的貓似的懷疑我——」
「那還不是你之前作的孽?!」薛孫氏見她這樣子更生氣了,她被薛暢吩咐可以把小姑子當女兒一樣管教,此刻便寒著臉,厲聲低叱,「你早先要是不得罪她,她會被你弄得杯弓蛇影嗎?!我告訴你,打從臘月起,段家陶家竇家,貴胄裡接二連三的出事,就是咱們家如今也未必能穩!你要是敢任性不把閤家大小性命前途放心上,信不信我即刻叫送你回去、到你出閣起,你都別想踏出房門一步?!」
見薛芳靡被氣得全身發抖,附近的人都看了過來,雖然沒聽到薛孫氏具體罵小姑子的話,但結合秋曳瀾、辛馥冰好好說著話、卻在薛芳靡過來後不久便突然離去,也能猜個八.九不離十,人群中指指點點的實在不少,顯得薛芳靡尤其的狼狽。
薛弄晴心有不忍,扯著薛孫氏的衣袖小聲道:「母親,小姑姑知道輕重的,方才寧頤郡主想是真誤會了!」
「她知道個什麼?!」在薛孫氏眼裡,薛芳靡就是個惹禍精,此刻根本不理會女兒的說青,冷冷的望著小姑子,「別以為你許了黎家,就可以不管薛家死活了!這場宴會,從現在起,你不許離開我眼前半步!就是去更衣,也得有我的丫鬟陪你去!知道不知道?!做不到的話你就不要參加了!!!」
再看一眼四周之人,露出個勉強的笑容,「小孩子家不懂事……讓各位見笑了!」
眾人自然不會沒眼色到上來打探具體原因,都表示理解——薛孫氏強打精神跟她們敷衍了一陣,領著薛芳靡與薛弄晴向自己的席位走去。
——這時候,她與薛芳靡的神情卻都恢復了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