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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六十九章 陪葬帝陵 文 / 繁朵

    這時候的離婚有兩種,和平分手的和離;不和平分手的義絕——從字面就可以看出來,前者可能離了婚大家還能做朋友,放妻書上沒準還會寫幾句祝福之辭;後者?離了婚再撞到,不互相砍幾刀那就是溫有禮了!

    所以義絕也不是說絕就絕的,沒理由這麼做的話,哪怕不考慮輿論,官府也不可能答應。

    這也是阮清巖的最終目的——歸根到底他對方家不放心,就憑方子俊才六歲就詭計多端得完全不像個孩童,可見方家的家教都是些什麼東西!

    如果只是讓阮慈衣跟方農燕和離的話,兩家沒有正式決裂,天知道往後方家會不會使出什麼手段來繼續糾纏?

    眼下不就是個例子——阮清巖才砸了大筆銀子把方農燕夫婦弄回京來,太史令派下人跑趟腿,方農燕就把為他出錢又出力的小舅子給賣了!

    這種姐夫,阮清巖可不想給他任何踩著阮家往上爬的機會!

    關於阮、方義絕的表書沒有經過太激烈的討論就被通過了——主要是被阮慈衣那一身觸目驚心的傷痕衝擊到的貴婦們一傳十十傳百,到最後流言已經變成了方農燕寵妾滅妻到了把阮慈衣做成人彘的地步……

    這種喪心病狂的狼夫,哪怕是太后黨那邊,很多人也看不下去了。

    畢竟誰家沒女兒?沒女兒也還有侄女、孫女之類呢!

    如今又都在趟黨爭這混水,萬一輸了,子孫逃不掉,嫁出門的女子按照律法是不會受娘家牽累的,若也遇見方農燕這樣忘恩負義心狠手辣的女婿……想想都是一口心頭血!

    因此阮、方一義絕,不用阮清巖再上表,薛暢提出的方農燕這種無情無義寡廉鮮恥之徒不殺不足以平民憤,立刻以絕對優勢通過!

    這件事情處置之快充分顯示出薛暢認真起來的效率——方農燕被判處秋後問斬、方家被抄家……這才是阮家停靈第七天!

    「看樣子大表姐的嫁妝是不可能全拿回來了。」這時候的離婚律法有愛的一點是,不管怎麼個離法,反正嫁妝得還女方,夫家還得搭上三年錦衣玉食的開銷——不過阮慈衣的嫁妝早年就在夫婦兩個被貶時變賣了很多供應閤家開銷,畢竟方農燕出身農家,論底蘊跟積蓄完全沒法跟阮慈衣比。

    現在把整個方家抄了還給阮慈衣,仍舊不足。

    不過無論阮清巖還是秋曳瀾,對這一點都不是很在意,「好在大表姐現在自由了——回頭把我的產業分點給大表姐,等出了孝再給她找個好人家吧?」

    坐在繡凳上的秋曳瀾放下單子,晃悠著腳向阮清巖道。秋孟敏拿王府的產業抵了廉太妃跟阮王妃的嫁妝後,她也成功邁入土豪行列了。

    「晃什麼腳!」阮清巖先訓斥她,「大家閨秀要有儀態!」

    等秋曳瀾委屈的擺出端莊的姿勢來,他才道,「這個你就不要操心了,你那裡的東西你自己用就是,大姐姐這裡我會給她補上的。」

    「你到底有多少錢啊?」這個問題秋曳瀾想問很久了——為什麼這表哥總是一副「錢能解決的問題那都不是問題」?他那個養父到底有多土豪?

    阮清巖沉吟了一下道:「這個你不用管,反正委屈不了你們姐妹就是!」

    秋曳瀾歎氣:「不告訴我!」

    「明天我就要動身了,大姐姐我帶去萊州,你……」阮清岩石話沒說完,就見秋曳瀾雙手掩耳,痛苦的喊道:「我求求你!你不要再囉嗦讓我小心保重之類的話了好不好?我真的真的知道了!!!」

    阮清巖瞪了她一眼:「那我說最後兩句:好好保重!不許見江崖霜!」

    ……次日一早,秋曳瀾依依不捨的同阮清巖、阮慈衣告辭,目送扶靈的隊伍緩緩而去,她邊灑淚邊揮手,從頭到腳都寫滿了「我真的真的不想跟你們分開」。

    但,隊伍一消失,她立刻精神抖擻,撫著胸噓口氣:「可算走了!」

    昨天還說「說最後兩句」呢,結果就剛才那麼點辰光,阮清巖至少叮囑了八十遍!這種祥林嫂路線的表哥真格是吃不消啊吃不消……

    「您這麼巴不得表公子離開,回頭叫表公子知道了,肯定饒不了您!」蘇合撇著嘴角,「再說表公子離開之後,您遇見事情都沒個人商量的,有什麼好高興的?」

    「誰說的?」秋曳瀾立刻反擊,「你們不是人?!」

    蘇合氣道:「我們是下人!再說了,我們的見識,能跟表公子比嗎?」

    「反正他已經走了!這兩三年我也自由了!」秋曳瀾不再理會丫鬟的反對,興沖沖的暢想著以後有錢、沒人教訓的美好生活——大約連上天也看不過她這麼沒良心——就在阮清巖一行出發後不到兩天,一個消息把正盤腿坐在榻上吃梨的秋曳瀾驚得差點把梨核都吞了下去:「朝廷謚外祖父『武烈』?!還賜陪葬先帝陵墓?!這怎麼可能?!」

    「郡主說的這是什麼話?!」周媽媽、蘇合等人異口同聲的阻止她,「這可是大喜事啊!您怎麼能這麼說?!」

    向來好脾氣又謙和的周媽媽都忍不住念叨了:「雖然只是您的外祖父,但如今能享哀榮,您臉上也有光啊!」

    秋曳瀾把還剩一點的梨扔到一旁,心急火燎的道:「我不是那個意思——但,外祖父家這些年來是個什麼樣子你們都清楚,我要沒記錯,『武烈』這謚號雖然不是武將最高的,但也不算差了吧?這也還罷了,這個陪葬先帝陵墓是尋常臣子能有的恩典嗎?怎麼會給了外祖父?!」

    阮老將軍近兩年都淪落到靠女兒暗中變賣嫁妝接濟的份上了,也沒見朝廷、沒見哪家故交搭把手,現在一死,居然又是美謚又是賜陪葬帝陵的……就算死者為大,這也太大了吧?!

    「之前薛家六孫小姐不是說薛相會替老將軍討個追封什麼的?」蘇合提醒。

    秋曳瀾皺眉:「就算『武烈』是這麼來的,陪葬帝陵的恩典呢?外祖父有當年戰敗的把柄,即使現在人沒了,也不可能讓滿朝武都同情到這地步吧?」

    不只她想不明白,連在路上被懿旨追上的阮清巖也感到驚愕莫名,但他倒還有點頭緒:「當年谷太后支持況時寒從祖父手裡奪走了鎮西軍,懾於祖父在鎮西軍中的威望,這些年來谷太后絲毫不給外祖父任何起復機會不說,連一開始跟外祖父來往的故舊都被打壓得人人自危……難道說現在看外祖父死了,我又走了官的路子,阮家不可能再影響到況時寒在鎮西軍中的地位,所以那邊就充個大方?」

    「但這個提議人是薛相,卻不是況時寒——也對,按照行程,況時寒這時候知道祖父身故的消息就很不錯了,哪裡來得及上表?」

    江皇后在貝闕殿裡單獨跟侄子說的那番話,外人自不知道,所以對於薛暢這次下死力氣給阮老將軍討封賞,都認為是為了補償之前無辜被薛芳靡羞辱的阮清巖——一時間倒讓薛家挽回了不少因此事而丟失的口碑。

    「不過陪葬帝陵是怎麼回事呢?」朝廷又不是薛家的,就算是太后與皇后,想讓某個臣子陪葬帝陵也沒那麼容易——先帝駕崩都三十來年了,哪怕只是埋到帝陵附近,那也有打擾先帝之靈的嫌疑,這種恩典比弄個謚號不知道難了多少!

    阮清巖帶著這樣的疑惑等到了負責引導他安葬阮老將軍的禮部官員,等這名為黎潛之的禮部員外郎解釋後,他才明白這陪葬帝陵的哀榮是怎麼來的:「先帝曾許諾過家祖父?」

    「那是快四十年前的事了。」黎潛之頷首,感慨道,「若非薛相還記得,又翻出當年的起居注來對照到了……」下面的話不言而喻。

    阮清巖恍然之餘,也對薛暢深感佩服:「家祖父得享哀榮,全賴恩師,學生幸何如之?真是感激零涕!」

    快四十年前,薛暢都不知道有沒有三十歲?要知道這位兩朝名臣跟阮清巖一樣,年紀輕輕就中了進士不說,還在殿試時入了先帝的眼,早早就簡在帝心,一路晉陞得飛快——這種情況本是最容易目空一切不把同僚放眼裡的,而他呢?阮家上下都沒人記住的一句先帝隨口許諾,他居然還能翻出來用——單憑這份記性跟留意,此人位極人臣絕非偶然!

    要不是他有這份記性,如今是怎麼都不可能給阮老將軍爭取到陪葬帝陵的待遇的!

    看得出來黎潛之非常羨慕阮清巖:「編修有這樣的恩師真是平生幸事!」

    聽這句話就知道,薛暢這次的做法,給他拉了多少好座師的分——不知情的外人可不知道薛暢本就是借阮老將軍的身後事轉移朝爭焦點,只道薛暢全為了自己門生才這麼絞盡腦汁!

    不過阮清巖也無所謂——畢竟阮老將軍又得美謚又得陪葬帝陵的恩典,對他也是大有好處的。

    最明顯的一點就是他不用去萊州了!

    畢竟,帝陵附近那都有皇家侍衛看守的,等閒之人都不好靠近。怎麼可能讓阮清巖去結個廬守三年呢?

    所以他的三年守孝就是——回京,在將軍府裡守……

    嗯,這也是秋曳瀾之前差點吞了梨核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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