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十八章 寵妾滅妻! 文 / 繁朵
宰相府。
薛暢臉色鐵青:「是你打著我的旗號,讓你族叔去指使方農燕狀告阮純峻的?!」
「女兒……女兒沒有那麼說啊!」薛芳靡自幼深得父親鍾愛,但也知道薛暢慣她歸慣她,真正的大事不可能叫她左右了去,這會見他神情不對,立刻軟了口氣,弱弱的分辯道,「女兒就是在探望嬸母時,提了幾句討厭那人的話而已!」
她努力表現得乖巧可憐,「想來是……嬸母跟叔父誤會了?」
「你還敢狡辯!」薛暢在朝堂上威望極高,太后皇后都要給他體面,在家裡卻非常和藹,尤其對女兒、孫女們,格外的縱容——從薛老夫人給他惹了那麼大的麻煩,他也沒忍心說什麼重話,可以看出這位當朝權相對家裡人是很不錯的。
但女兒到底跟姐姐不一樣——不說輩分上的差距,薛老夫人並非不知道分寸的人,這次會把事情辦砸也是錯估了楊宜室的決絕而已;但薛芳靡,這女兒在阮清巖這件事情上,已經接二連三惹麻煩了!
「阮純峻做了什麼讓你這麼糾纏不休的找他麻煩?!」薛暢看著女兒花瓣似的小臉到底沒捨得下手去教訓,但也喝令她跪下,這才苦口婆心的道,「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那點小心思——不就是你不想嫁他也不想讓晴兒嫁給他?!這事我已經沒跟你計較,也勸你大哥原諒你了,你倒好,居然還要跟他過不去!你真當他是我的門生,就由著我搓扁捏圓了?!」
薛芳靡聽到這裡知道不能不說實話了,嘟起嘴:「我就是氣不過江崖霜拒婚!」
「這關純峻什麼事?!」薛暢一呆——他身為宰相,既要日理萬機,又要防備政敵,對於後院之事的上心程度當然遠比不上薛芳靡這成天吃飽了飯沒事做的大小姐。此刻不禁大為疑惑,「難道你認為江崖霜拒絕娶你,是因為看不慣你當眾羞辱純峻?這難道不是你自找的?!」
「江崖霜跟阮純峻的表妹寧頤郡主有私情,寧頤郡主為了給阮純峻出氣,故意唆使江崖霜公然拒婚好落我面子——不然就是衝著父親您,江崖霜怎麼會這樣不給咱們家留體面?」薛芳靡委屈的道,「女兒如今門都不好意思出……」
「不好意思出門還能去你族叔家搬弄是非?!」薛暢冷笑,「你別以為我疼你就把我當傻子蒙蔽!江崖霜拒婚的消息根本就是谷家刺探之後刻意傳揚出去的,人家可沒有著意落咱們家面子的意思!而且你當秦國公是死人麼!會由得一個還沒過門的女子,在這種涉及薛江兩家體面的大事上指手畫腳?!」
薛芳靡語塞,抿了抿嘴:「女兒知錯!」
薛暢盯著她片刻,黯然一歎:「是我以前太縱容你們了!這樣下去,遲早會害了你們!」
本來看他雖然臉色難看,但態度並不激烈,薛芳靡還以為這次跟之前一樣,撒撒嬌就能混過去,這會聽著卻覺出不對來,忙道:「父親……」
但薛暢已經懶得聽她繼續解釋,而是命人喊了長媳薛孫氏來:「你近來身體可好?」
薛孫氏莫名其妙,謹慎的道:「回父親的話,媳婦一切都好。」
「既然如此,那後院之事,也不要再辛苦你們庶母了。」薛暢淡淡的道,「另外你們母親去得早,所謂長嫂如母,往後靡兒的教導,你須多多上心!」
意外之喜來的太突然,薛孫氏簡直不敢相信,努力壓抑住仰天大笑的衝動,她看了眼驚怒交加的薛芳靡,小心翼翼的道:「妹妹向來聰慧知禮的……」
薛暢一聽就知道她是怕薛芳靡自恃寵愛,不願意受她的管教,立刻道:「她懂個什麼禮?算年紀她跟晴兒也差不多!你把晴兒教得很好,往後就比著晴兒來教她就是——不聽話時就當晴兒一樣上規矩便是,既然是長嫂如母,做母親的打罵女兒那也是理所當然的!即使她現在不懂事,以後總會曉得感激你。」
薛孫氏過門這麼些年,哪裡不知道薛暢雖然常在家人之間和稀泥,但向來說話算話。他既然講出這番話,往後自己只要不是太過份,哪怕公然教訓薛芳靡,他也不會過問了。他不過問,又收了南氏之權,薛孫氏這個長子嫡媳還怕什麼?!
「媳婦謝父親信任。」薛孫氏再無憂慮,意氣風發的保證,「媳婦一定把妹妹教導好!」
蒼天有眼啊!小賤.人你可算落老娘手裡了,看我調教不死你個三番兩次坑侄女姻緣的蛇蠍貨!
快刀斬亂麻的處置了惹事的女兒,薛暢平復了下心情,喚了最疼愛的孫兒薛弄影來商議對策:「現在要怎麼安撫純峻?」
「方農燕不能留了。」薛弄影毫不遲疑,「師徒對立乃是宦場大忌!尤其小姑姑之前當眾羞辱阮純峻,在外人眼裡咱們家已經對不起他了,這指使方農燕控告阮純峻的事情決計不能認!」說到這裡一歎,「族叔也真是糊塗!竟直接派了自己家裡人去傳話——現在不把方農燕滅口,一旦叫人知道是族叔派人唆使他的,哪還能不想到祖父身上?」
最後一句話他沒說出來:薛暢現在已經被丁家牽累,好容易趕上阮老將軍過世這個機會——如果被人知道方農燕告阮清巖跟薛家有關的話,薛暢這兒必定雪上加霜!
「滅口不滅口,這個不是咱們家說了能算的。」薛暢卻搖頭,「別忘記你小姑姑瞞著我們做下來這事,若非今日阮純峻派人上門說明,咱們到現在都不知道!」
這倒不能全怪薛家男人不爭氣,委實是這段日子忙於應付太后黨的攻勢,難免失察家眷——也是沒料到薛芳靡任性愚蠢到這種地步,連人盡皆知的師徒規則都不放在眼裡,真以為有薛暢這個爹,就可以橫行霸道連欽點翰林都不放眼裡了!
所以薛暢這會不得不替這個女兒善後:「你去,跑一趟阮家,私下問問純峻,方農燕……這個人,他打算怎麼辦?順便代我賠個罪——其實事情是你小姑姑惹的,本該你父親過去,但眼下恐怕招人眼目,還是你去的穩妥。」
薛弄影依言到了將軍府,很是慚愧的解釋了一切都是薛芳靡犯糊塗造的孽:「家祖父是極看重編修的,常以編修激勵我們兄弟,怎麼可能會指使人害編修呢?」
阮清巖既然把事情明明白白的告訴薛暢,當然也是不想跟薛家鬧翻,所以立刻表達了原諒跟理解——於是兩人代表兩家重歸於好之後,商議起了方農燕的處置——對於這麼個小人物,在薛弄影看來跟螻蟻似的,阮清巖要怎麼來都成!
他已經做好了阮清巖作為方農燕的小舅子,如果不大方便親自對付這個姐夫的話,自己來代勞的準備了。
結果阮清巖一聽這話竟是淚落如雨,道:「這事——三言兩語也說不清楚,下官也是聽家姐身邊人吐露一二,阮家如今沒有長輩在,表妹又年幼,恐怕嚇著了她。若是可以的話,下官想請孫夫人襄助……」
「他要我幫什麼?」剛剛在後院大權獨攬,又領了教導薛芳靡之責的薛孫氏心情正大好,聽兒子回來這麼講,非常驚奇,「我一個婦道人家能幫他什麼?這會阮老將軍才去,他總不至於要我幫說親吧?」
薛弄影哭笑不得:「母親您想到哪裡去了?阮純峻是想請您約幾家夫人,一起查看一下阮大小姐的……」他彆扭了一陣,才臉色古怪的道,「身體!」
薛孫氏吃了一驚:「為什麼是這樣的要求?莫非那方農燕還敢毆打正妻?!」
「孩兒也不知道,也許是這樣?」畢竟這種話題男子不方便多問,薛弄影猜測,「孩兒聽阮純峻的意思,他也不大清楚——都是聽阮大小姐身邊人透露了點口風揣測的。這次也是想趁機請母親做個主。」
「這倒也是,他再關心姐妹,終究自己也是快娶妻的人了,總不能親自去查看……」薛孫氏揉了揉眉心,還是覺得有點疑惑,「即使阮老將軍牽累了方農燕,可當年阮老將軍沒出事時,對他可也是極盡照顧了……所謂一日夫妻百日恩,阮大小姐怎麼都是他的髮妻,也曾為他生兒育女、操持家務,方農燕竟喪心病狂至此嗎?」
……次日,幾家傾向於薛家的貴婦齊聚將軍府後院,七嘴八舌好說歹說的,阮慈衣終究拗不過眾人,流著淚解下身上的斬衰重孝。
白麻孝服才褪下,貴婦中已有人發出不可置信的驚呼聲:「啊!」
「怎麼會這樣?!」
薛孫氏因為兒子透的口風,早有心理準備,饒是如此,看到阮慈衣完整的後背上那密密麻麻、明顯新傷疊舊傷的纍纍傷痕後,也忍不住攥緊了帕子!
「可憐的孩子!你……你竟然被那個畜生虐待了這麼多年?!」薛孫氏還沒來得及出聲,貴婦裡一人已經按捺不住,騰的站起身,上前先替阮慈衣披了外袍,復小心翼翼的摟著她哭出聲來,「當年你父親母親在時,你是何等尊貴?!這才十來年光景,竟……竟弄成了這個樣子!」
薛孫氏聞言看了眼那貴婦一眼,恍然:「是了,我記得馮妹妹你當年跟阮大小姐的母親談夫人是極要好的,還曾指腹為婚,只是後來你們頭一胎都生了女兒才作罷……」
那馮夫人擦了把淚哽咽道:「還說什麼極要好啊?當年談姐姐過世前,還托我照顧這孩子。結果次年我就隨夫外放,上個月才回來——聽說這孩子也回了京,心裡還很高興,不意我忙著家裡一些瑣碎事情,還不及跟這孩子照面哪!今兒個硬跑過來竟看到這樣的一幕——這叫我往後如何跟談姐姐交代?!我哪裡還有臉說我跟談姐姐好?」
當下就求眾人,「你們都曉得我當年跟談姐姐是像親姐妹一樣好的,現在她唯一的女兒受了這麼大的凌辱,便是官司打到太后、皇后兩位娘娘跟前,我也要給她討個公道!還請你們給我做個證!」
今天在這裡的貴婦,本就是隨薛孫氏的意思偏向於阮家的,如今又親眼看到阮慈衣背上的傷是何等可怕——她們也是女人,也擔心娘家敗落之後被丈夫遷怒虐待,這會都不用薛孫氏挑撥暗示,個個對方農燕咬牙切齒,恨不得早點弄死這個人面獸心的禽獸才痛快!
……有這麼多貴婦佐證跟傳播,阮慈衣背上的傷,又是實打實的證據,再瞎了眼的大夫都無法否認,那些傷至少積累了五六年了!
在這種情況下,方農燕狀告阮清巖一案,根本沒等到阮清巖守完七日的靈,就直接被跟方子俊污蔑嫡母的事聯繫起來,枷鎖下獄,責問他寵妾滅妻之罪!
而阮清巖,則在同時連夜寫了血書上表,請求與方家義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