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十七章 幕後之人 文 / 繁朵
「難道是西河王府?」秋曳瀾急速思索片刻,脫口而出。
方農燕自己肯定沒膽子跟阮清巖翻臉的,必定有人指使——雖然最近跟阮清巖發生衝突的是薛家那位小姐,但那次吃虧的是阮清巖,薛家小姐再神經病,總不至於沒完沒了了吧?
她倒也想了一下,這薛家小姐被江崖霜拒婚,會不會再次遷怒上阮清巖——可眼下薛暢正要拿阮老將軍的離世做幌子來喘口氣呢,薛小姐至於這樣坑她親爹麼?
所以按照正常邏輯來判斷,最可能的還是西河王府,「谷太后那邊雖然也對表哥你抱著敵意,但如今他們心思應該都在對付薛相上頭……不過,這樣的話方農燕這白眼狼為什麼走的是京兆府?」
京兆馮汝貴,那是骨灰皇后黨啊!秋孟敏上次吃的虧還沒夠?
阮清巖抬手揉了揉眉心,他雖然臉色不好看,目光卻還是很平靜,顯然這一點意外並沒有讓他方寸大亂:「我請了『天涯』中人一直盯著方家,方纔已派人過去詢問這幾日跟方農燕來往之人了,想必過會就能有結果。」
半晌後果然有下人滿頭大汗的跑回來稟告:「那邊說,昨日太史令派下人去了一趟方家。除此之外,沒有其他人能跟這事沾邊。」
「太史令?」秋曳瀾怔了怔,「他好像姓薛?!」
「薛畋,薛相的族弟。」阮清巖目光沉沉,「這事應該不會是薛相的意思——我猜薛相可能還不知道!畢竟我是他門生!」
這時候的官場師徒關係是最牢固的:一方發達了另一方跟著沾光,一方悲劇了另一方也別想袖手旁觀——按照默認的規則,哪怕師徒之間沒有親密如父子,但,不照顧可以,互相拆台卻會受到整個宦場的鄙棄!
所以薛暢絕對不會公然對付阮清巖!
就算是轉彎對付,也要撇清所有的關係,又怎麼可能讓族弟出面?
「恐怕薛相那個掌上明珠又發病了!」秋曳瀾聞言,一猜就中,冷笑著道,「那天薛家大夫人領著他們家六孫小姐過來,可不像對咱們有意見的樣子——還以為宰相的女兒多高端呢,原來也是個坑爹貨!」
但又覺得有些疑惑,「怎麼這麼容易就查出來了?會不會還有什麼內幕?」宰相的族弟跟女兒,做壞事的智商不至於這麼低吧?受害者門都沒出就知道了。
「容易?」阮清巖淡淡的道,「這個消息五千兩銀子!」
「……真是太不容易了。」秋曳瀾衷心的道,「簡直就是黑店!」
她問,「那現在?」
「我讓阮毅去一趟薛相府,把事情經過告訴薛相,請他做主吧。」知道方農燕告自己的幕後是薛家小姐做的手腳,阮清巖就不擔心了,「橫豎這會我被攻訐起來,最頭疼的還是薛相。」
秋曳瀾哼道:「是啊,好不容易找到一線喘息之機,卻被自己女兒攪了。但望這薛相殺伐果斷些,這種女兒還是早點弄死的好!」
阮清巖沒把她的氣話放在心上,只道:「薛相自會管教他家的人,你不要操心了……飯點已經過了,快去用飯吧,別餓著了。」
「瞧你這狼吞虎嚥的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咱們江家揭不開鍋了呢!」此時此刻,紫深宮中,江皇后也正笑吟吟的捧了梅子青地雙鯉戲蓮茶碗,調侃著下首埋頭用飯的侄子。
江崖霜扒下最後一箸碧梗米飯,接過宮女遞上的茶水漱了口,才解釋道:「侄兒想在晌午前把今日功課都做完,不知不覺就誤了飯點。怕再傳飯使祖母擔心,索性進宮來蹭四姑一頓。」
江皇后在十九個侄子侄女中最為寵愛縱容的就是江綺箏同江崖霜這對雙生子——主要原因是他們姐弟都是陶老夫人跟小陶氏撫養長大的,向來親近這兩位。這也是江綺箏作為江家最小的孫女,卻越過諸多姐姐被封為公主的緣故。
至於江崖霜,卻是被至今沒有親生皇子的皇后當大半個兒子來看的,此刻聽了他的話,皇后就笑罵道:「既然是一日的功課,你非要晌午前做完做什麼?」
江崖霜看了眼左右,皇后一抬眼,宮人們齊施一禮,頃刻之間退得只剩了霓錦等寥寥心腹。皇后這才關心的問:「怎的了?」
「聽說薛相昨日遞了折子,想要追封新故的阮老將軍?」江崖霜討好的問,「這也就是一道懿旨跟點錢帛的事情,四姑不如就答應了吧?」
江皇后似笑非笑的道:「我說你急著做完功課跑宮裡來做什麼?原來是得了你心上人的吩咐?」
「哪有?」江崖霜脫口道,「曳瀾她接到阮老將軍不大好的消息就去將軍府了,有阮清巖在那邊看著,我去弔唁都不可能見到她,怎麼會是她的意思呢?是我自己……」
聽到這裡,江皇后跟左右心腹都笑出了聲——皇后指著他:「你們聽聽!都說女子有了愛慕之人後,難免胳膊肘朝外拐,有咱們家霜兒拐得厲害?」
霓錦抿嘴笑道:「十九少夫人還沒過門,十九公子就這麼疼人了……嘻嘻!」
江崖霜也不理她,笑著問皇后:「四姑答應我了?」
「你們也出去,本宮單獨跟霜兒說會話。」江皇后放下茶碗,掠了掠鬢髮含笑道。
等霓錦等人也走了,偌大偏殿就姑侄兩個,她卻斂了笑,皺起眉,「你看好了?就是這寧頤郡主?」
江崖霜被長輩這麼直白一問,面上微微一紅,但還是道:「是。」
「她雖然是郡主,可沒什麼長輩撐腰啊!」皇后提醒。
「四姑這話說的——有您疼侄兒,侄兒何必考慮岳家的權勢?」江崖霜不以為然,「再說男兒生於世間,本就該做妻子兒女的依靠,淨想著靠別人,有什麼意思?」
皇后見他這番話不像專門說給自己聽的,暗鬆了口氣:作為陶老夫人唯一的親生女兒,她當然希望老夫人能夠如願,但江崖霜到底是她當親生兒子一樣看著長大的,皇后委實不希望他在終身大事上受委屈。
如今江崖霜自己也看中了秋曳瀾,對於江皇后來說,不必在母親與侄子之間選擇,那當然最好不過。
但皇后思索片刻,還是提了一句:「我也知道你不在乎這些。不過,我聽說,寧頤郡主彷彿跟她表哥阮清巖是極親近的?」
「畢竟西河王夫婦對她很不好。」對於這個問題江崖霜想了一會,才道,「她所有親戚里頭也就這表哥能依靠,我想阮清巖應是將她當作了妹妹看待——不然之前也不會頻繁往薛相府跑。」
江皇后笑著道:「是這樣嗎?但以後他們還是少來往的好,畢竟只是表兄妹,那阮清巖到這會也未曾娶妻,這走動多了引出議論來,即使他們清清白白,你面上卻也不好看。」
「往後侄兒會提醒他們的……四姑,追封的事兒?」江崖霜把話題引回原位。
江皇后嗔道:「這麼急做什麼?」但還是告訴他,「你祖父的意思,是你既然已經拒絕過薛家一次,總得再籠絡薛暢一番。不過,咱們家的勢也不是那麼好借的,薛暢不拿點好處出來,想空手套白狼那不可能。」
江崖霜忙問:「那要多久?」
「這就看薛暢了。」江皇后笑著道,「阮老將軍曾是鎮西軍統帥,那況時寒論起來還是他一手調教出來的呢!當初阮老將軍翁婿慘敗到底是怎麼回事,你也不是不知道——雖然薛暢輕易不肯偏向江谷任何一方,但這次他若不給況時寒點顏色看看,我是不會說話的。」
見江崖霜眼巴巴的望著自己,江皇后虛點他一下,又好氣又好笑的喝道,「你這是什麼臉色?人都還沒娶過門呢,就迫不及待的護上了?就算阮老將軍得了追封,首先有好處的還不是阮清巖?阮清巖是誰?是薛暢的門生!至於寧頤郡主,她到底是外孫女,自己也有郡主銜——這追封對她來說根本就是可有可無!」
「況時寒的軍權來之不正,此人乃是谷太后對付咱們江家的重要膀臂——若能借這次機會收拾他難道不好嗎?」江崖霜討好的道,「四姑何必坐看薛相動手?咱們家難道不能也搭把手?」
江皇后笑罵道:「你真是被那小姑娘迷昏了頭了!這麼簡單的道理都看不出來?咱們家一動手,泰時殿那老東西一準會疑神疑鬼的撇了薛暢來跟咱們家掐,這樣薛暢的窘迫等於是迎刃而解,你以為他還會幫咱們家說話嗎?」
江崖霜悻悻的道:「我以為四姑向來疼我,會裝糊塗允了我呢!」
「總之不叫你那心上人吃了虧去就是。」江皇后看著侄子失望的樣子心頭一軟,還是許了諾,「畢竟哪怕不瞧你的面子,阮清巖的才華也是值得栽培的——就是他入翰林之後跟薛暢走的那麼近,也是時候讓他想一想,到底是跟著座師走,還是跟著咱們江家了!」
說到這裡皇后也有點惋惜,「只可惜薛暢教女無方,不然此人才貌俱全,家裡又簡單,是極好的招婿人選。想想箏兒也有十六了……」
「之前家裡想許給他的是十五姐姐。」江崖霜提醒。
「就竇氏那種沒見識的婦人,把綺筠教得那心胸狹窄的樣子,許給這阮清巖那不是抬舉他,而是折磨他了。」因如今跟前也沒其他人,江皇后毫不掩飾自己對於江天驁之妻竇氏的厭惡——秦國公的原配竇老夫人是竇氏的親姑母,當年她病逝後,竇家想將竇老夫人的堂妹、也就是竇氏的小姑姑再嫁給秦國公,好維繫兩家的關係。
結果秦國公求娶「國之柱石」陶吟松的孫女成功,當然不會再考慮竇家女。竇家人不敢跟秦國公翻臉,就遷怒到陶老夫人頭上。尤其陶老夫人出閣沒兩年,陶吟松過世,陶家迅速衰落……竇氏依仗丈夫深得秦國公與濟北侯兩個叔叔寵愛忍讓,見天的找繼嬸母麻煩不說,連江皇后在閨閣裡時也沒少被這大嫂欺負。
雖然江皇后當權後竇氏也被她折騰得厲害,然而對竇氏的厭惡卻始終未改——恨屋及烏,江家大房的子女,在皇后跟前向來是最不受待見的。
尤其是差點傷了皇后最疼愛的侄女江綺箏的江綺筠,皇后對這個侄女完全可以說是討厭之極,「之前是沒把這阮清巖放心上,所以由著大房擇了他。現在看看他還是不錯的,要不是薛家那個沒規矩的東西先說了瞧他不上——難為她一個賤婢生女都看不上的人,咱們家箏兒倒是選了來?我瞧把箏兒下降給他其實也不錯。」
江崖霜對胞姐的終身大事並不擔心,橫豎排行十五的堂姐還沒嫁,還輪不到江綺箏出閣,何況這個胞姐有這麼多長輩看著,怎麼都吃不了虧。他更關心的還是:「阮家打算停靈七日,之後就會動身回萊州。不知道阮清巖走之前追封的事能不能定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