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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六十一章 以牙還牙!以辱還辱! 文 / 繁朵

    距離京城三四日路程的一座小山坡,坡後是一座不高不低的孤山,坡前是一條不到丈寬的小河。雖然山不高水不深,但——也算得上背山面水,是常人眼裡的一塊風水寶地了。

    「還真是個好地方!」踏著晚霞行到坡下的馬車裡,秋曳瀾握著車簾,似笑非笑的說——她目光在一隻受驚的野兔身上——尤其是肥碩健美的後腿上停留良久,才狠狠心收了回來,看向坡頂。

    藉著夕陽的餘暉,可以看到那裡正聚了一群人,服飾簡素,未見艷者。

    「打發個人上去,問問是不是西河王府的人?」秋曳瀾注目片刻,意味深長的笑了,「讓主持之人下來說話!」

    山坡雖然不高,但來回總歸要花些功夫的。

    半晌後,天色就黑了下來,下人們紛紛打起火把——畢竟這裡是野地,四面空曠,七八個火把也就能照那麼一團地方。

    火光之外,是儼然無窮無盡的黑暗,怕黑的蘇合不禁傍在秋曳瀾跟前,寸步都不敢離開。

    秋曳瀾看得好笑,正要出言寬慰幾句,不遠處卻已傳來一聲輕咳,語氣詫異:「五妹妹,你怎麼會在這裡?」

    下人們循聲分開,讓秋宏之走進來。

    這位王府庶長子年已加冠,他身量矮小,但容貌清秀,穿著一身藏藍夾袍,右手不住的轉著一枚玉扳指,左手負在背後,神色疏遠之中帶著戒備,「你不是在將軍府中侍疾麼?怎的撇下阮老將軍來此?」

    秋曳瀾懶得跟他囉嗦:「路氏埋了沒有?」

    這不客氣的問話以及問話的內容都讓秋宏之眉頭一皺,面上怒色湧現!

    但秋曳瀾緊接著一句:「你生什麼氣?難為你想讓我喊她祖母?!她配嗎?」

    「五妹妹說笑了。」秋宏之臉色陰沉的道,他打從心眼裡厭惡秋曳瀾,不說路老夫人生前對他的鍾愛,就說路老夫人去後,在爭奪世子之位上,他失去的巨大助力,也足夠他恨死這個堂妹了。

    偏偏他還拿這個堂妹沒辦法,此刻就露出難掩的厭色,「你問這個做什麼?」

    「做什麼?!」秋曳瀾卻比他還不耐煩,陰著臉,喝道,「你給我說說,為什麼把路氏埋這裡?」

    「她不能葬入咱們家祖墳,又記著祖父,想在這裡遠眺,這點小小的願望,五妹妹你堂堂郡主,總不至於計較吧?」秋宏之當著下人的面被接二連三搶白,非常的下不了台,又怕甩手而去,被秋曳瀾抓了把柄折騰出事情來,只好憋著氣回答。

    然而秋曳瀾冷笑一聲:「我為什麼不計較?!我問你,她是什麼人?!」

    不等秋宏之回答,她已自己回答,「她就是個外人!祖母既把她趕了出去,那就跟咱們家沒有關係了!念著她生了伯父,你們給她辦後事,我已經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沒跟你們計較了……但你們居然還把她埋在這能眺望咱們家祖墳之地的地方?你們這是什麼意思?是覺得祖母做錯了,她受委屈了?!」

    秋宏之臉色微變,沉聲道:「我出京之前請教過廉家舅公……」

    「那你肯定沒跟舅公說清楚!」秋曳瀾冷冰冰的道,「不然舅公答應你才怪!你大概就跟舅公說了你的難處,讓舅公答應你出來安葬路氏吧?別以為我年紀小就好騙!我告訴你,這地方不許埋她,你敢埋下去,就等著我進宮給祖母喊冤!告你們父子大不孝!還遠眺、還記著祖父!不要臉的東西!她是祖父的什麼人?也配記著我祖父!?」

    秋宏之被氣得臉色發白,禁不住朝馬車踏上一步:「你……」

    蘇合忙擋在秋曳瀾跟前,警惕的望著他。

    「你讓開!」秋曳瀾卻把她推坐到一旁,冷笑著道,「怎麼?我給你糾正錯處,你倒是想對我動手?!再沒見過你這麼不識好歹的人了!我現在就在這裡,你上來動我一下試試!」

    「公子您息怒!」秋宏之的下人趕忙扯住他——秋宏之要真按捺不住上去打了秋曳瀾,以這位郡主的折騰勁兒,秋宏之這輩子估計都完了!

    秋宏之自己也明白這個道理,雖然他恨不得把這堂妹活活掐死,但拳頭緊握、張開,連續數次,還是強迫自己忍住,幾乎是咬牙切齒的問:「那你的意思是?」

    「遠遠的隨便找個地方埋掉!一個被趕出去的棄妾而已,族譜上早就沒了她的名字,還想死皮賴臉的跟咱們家扯關係!」秋曳瀾森然道,「活著的時候沒臉沒皮的做了十幾年老夫人,享了十幾年如同太妃的福,怎麼死了還糾纏不清了?!八輩子混勾欄的貨色也不見得這麼無恥下流!」

    「你!!!」饒秋宏之決定忍耐,也被她刻薄的言辭氣得暴跳如雷,一挽袖子就要衝上來,「我把你個……」

    秋曳瀾目中厲色一現,跳下馬車,指著他道:「我個什麼?你給我說清楚!」

    「公子!您冷靜些!您千萬冷靜些!」下人嚇得死命把秋宏之往路旁拉,這時候也顧不得秋曳瀾會聽見了,一迭聲的勸道,「王爺病了,王妃也說身上不爽快,又講七公子年幼,把事情推給了您——您說這是什麼意思?親家老爺的話您忘記了嗎?而且五郡主明明說回將軍府去侍疾了……為什麼會忽然到這裡來?!」

    這番話猶如一桶冰水,從秋宏之頭上澆下來——那下僕生怕還勸他不住,索性把前事也說了:「上次您在王府被人推下湖,事情問來問去最後竟落在了柳姨娘頭上,您說這怎麼可能!柳姨娘得寵又沒子女,為什麼要害您?!」

    秋宏之深吸了口氣,推開下僕的手,走到秋曳瀾跟前,沉聲道:「是王妃讓你過來的?」

    秋曳瀾這時候也斂了剛才的尖酸刻薄,笑吟吟的彷彿從沒說過那些話一樣:「難怪路氏跟伯父都喜歡大哥你,果然聰慧機敏!」

    「王妃對你很好嗎?你這樣幫著他?」秋宏之冷笑,「你以為秋寅之承了王位,你會有什麼好處?王妃的為人……」

    「打住吧!」秋曳瀾抬手示意他閉嘴,「伯母她把這地方以及你過來的時間透露給我,用意是什麼,我清楚得很!不過就算她不設法告訴我,我也要打聽的。」

    她瞇起眼,「大哥你該不會,以為我是專門過來氣你的吧?」

    秋宏之微微皺眉,心中忽然感到不妙,他冷聲問:「你要去哪?」

    「我想去給祖父祖母,還有我父王母妃掃墓。」秋曳瀾似笑非笑的望著他,「今天不小心錯過宿頭了呢!我一個女孩子家走夜路好害怕好害怕……但誰叫我命好遇見了大哥你?你跟我一起去吧,這樣你不會擔心我、我呢也不會害怕了不是?」

    秋宏之怒道:「你什麼意思?!」

    「不讓你親自安葬路氏的意思!」秋曳瀾很坦白的道,「當初我母妃過世,我這個做女兒的竟沒能送她最後一程!那還是堂堂王妃呢!憑什麼路氏一個卑賤的棄妾,反可以有親孫送行?你覺得我是那種以德報怨寬宏大量慈悲為懷心慈手軟的人?!」

    火光中,她笑容甜蜜,麗色傾城,目光卻冷漠徹骨,讓人望之心生寒氣,「別猶豫了!跟我走吧!不然,我回京之後,就說你為了咱們家一個棄妾的安葬,竟然不去給正經的祖父祖母掃墓!你自己想想這名聲傳了出去,你那嫡母該多開心?!」

    秋宏之面容扭曲良久,在心腹下仆低聲勸說裡,到底狠狠一跺腳,從牙齒縫裡擠出一個字:「好!」

    「噢,還有件事兒。」秋曳瀾滿意的轉過身,忽然又停步,輕描淡寫的道,「當初我母妃的葬儀,是我阮表哥出了五千兩銀子,才辦成的。所以你們想葬路氏,得給我六千兩銀子!否則的話,她休想入這個土!」

    秋宏之險些吐血:「那是王妃收的錢!!!」

    「這段日子不是你當家?回去之後立刻拿給我!」秋曳瀾淡淡的道,「如果你不拿的話,相信我,我對於討債是很有心得的……而且,到那時候就沒有只要你們六千兩這樣的好事了!」

    秋宏之定定看著她信手甩下的車簾,臉色鐵青!

    次日,晌午,春暉滿地。

    「路氏死了,不但死在她的親生兒子手裡,還是被兒子騙死的。我想她臨死前,一定難受得死去活來吧?而且她的後事也極盡狼狽……哈!」

    高大的陵碑下,一身素服的秋曳瀾渾然沒了前一日的刻薄跋扈,她把所有人都打發到遠處,撥弄著火盆裡的紙錢,輕聲細語的同陵墓裡的阮王妃說著話,「她害了您跟您父親,又逼得您自盡以保全女兒……其實哪怕您自盡了,您真正的女兒還是沒了……甚至連我都不知道她是怎麼沒的?」

    「幽眠香牽涉太大了,路氏怎麼都不肯交代她打哪兒弄來的;秋孟敏呢,那晚試探下來,他彷彿不像知道的樣子……不然為什麼會認為您的死不是什麼大事?我如今還沒法查清幕後真兇,只能先送路氏上路,給您出一口氣!」

    「當然,這些年來欺負你們母女的人,不僅僅是路氏。秋孟敏、秋語情、楊王妃……西河王府上下,真像阮表哥講的,沒有一個好東西!」秋曳瀾呢喃著,「您放心,我都記著,絕對不會放過任何一個……畢竟,誰知道他們手裡還有沒有幽眠香?!」

    「我到現在連那香是什麼味道、什麼樣子都不曉得……要一直防著多累呢?所以啊……他們還是都死了好,這樣,我就不怕了。」火光返照在她臉上,原本白皙嬌嫩的面頰,像染了一層胭脂,艷色逼人,「噢,差點忘了,還有個好消息:阮家有嗣子了,不會絕戶了。縱然如今阮家非常敗落,但您娘家這嗣子,卻很厲害的樣子呢!」

    「……雖然他來路彷彿有些問題。」

    「但對我很好,這份好還是拜您所賜——畢竟我三番兩次惹他生氣,更不是他心目中合格的表妹,想來不是念著您是他姑姑的緣故,他早就撒手不理會我了吧?」

    「不過,只要他能撐起阮家門楣,以後不理我也沒什麼……反正我以後自立應該沒問題……吧……」

    「總而言之,您受過的委屈、感受過的絕望,我都會給您一一討回公道的……」

    「不為別的,就為從前,我父母也是拼了命也要保全我呢……可惜我如今想孝敬他們都不能了。這份心意,就請您代領了罷……」

    她伸手,一點一點摩挲著碑上的字,末了,把頭靠在碑上,冰冷的觸覺,讓她不禁有些恍惚:「爸、媽,你們還好麼?」

    前世今生的記憶,紛湧而來。

    但秋曳瀾早已在末世裡學會了自控,她只放縱思緒了一小會兒,就強迫自己站了起來,朝陵碑深深一躬:「這次就陪您到這裡罷,我得回去了——但望不久後,我再來給您說更多好消息!」

    眼角餘光看到蘇合等人已經朝這邊走過來了,秋曳瀾從袖子裡摸出帕子,擦去頰上的淚水,輕聲道:「是的,不管到了什麼境地,我都要活下去……而且活得好!我做到了呢……是不是?」

    她前世的父母,都因為在屍潮中掩護她而死,兩人最後的遺言是同一句話:「活下去!好好活!」

    「我已經活了下來,我還要活得好……更要看著那些擋我路的人,一個過得比一個不好!」秋曳瀾將帕子丟進火盆,淡然吩咐,「回去吧!」

    正天高雲淡。

    是這樣春陽似水風如綢的時節,即使是滿地松柏的陵地,此時此刻,也披上了一層溫暖和煦——那樣脈脈的,如母親撫摩的溫柔與憐愛,充滿了造物主對於生靈的澤被眷顧。

    越往外走越明媚的景色,像是在她跟前,漸漸鋪出一條生機勃勃的路徑:越走,越光明;越走,越繁華。

    浩浩蕩蕩的鮮春裡,芳菲無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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