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大鵬一日同風起 第006章 我現在就開除你！ 文 / 蘿蔔心煙斗
開著車，司馬很有一種心力交瘁、筋疲力盡的感覺，這種感覺只有自己完成最艱難的任務時才會出現。
然而，當他回到楓丹雅苑，看見雲影正悠閒的坐在院子裡的鞦韆上，抱著筆記本在寫程序，覃嵐送給兩人的禮物——一隻被命名為「毛球」的兩個月大的小貓，像只絨線球一樣在女主人腳邊的草坪上，開心的滾來滾去，這一幕讓他所有的鬱悶和煩惱都一掃而空。
回到別墅換了一身舒服的家居服，司馬來到客廳坐下，打開了電視。這副有些奇怪的行徑，讓雲影的注意力從程序裡轉移了出來，透過打開的落地窗，奇怪的看著他——司馬除了體育比賽，平常是從來不看電視的。
司馬無奈的指了指牆上的掛鐘，「以後每天六點半到八點是新聞時間，需要看崇安新聞、w省新聞、新聞聯播、焦點訪談，老前輩們說這是官場必修課……」
司馬當公務員，雲影的態度原本是無所謂的，只要自家司馬哥哥想做什麼，開開心心的去做就好了。她對於國內官場生態可以說毫無認知，可是架不住這些日子童文不厭其煩的打擊著司馬，讓雲影對於官場險惡有了另一些極端的認識。不過她依然不怎麼擔心，自家哥哥當了三年殺手，連毛都沒有掉一根，官場再危險也不至於像以前那樣，每次出門都有性命之憂，所以她就饒有興致的象看大戲一樣，看著自己的司馬哥哥混官場。
司馬看著電視屏幕上死板的政治新聞，把上面出現的一張張或威嚴、或和藹、或諂媚……的臉龐一一印在腦海，一邊自顧自的向雲影訴說著這一天來的各種感受，最後感歎道，「政府機關……比黑社會還難混啊。」
雲影有點驚訝，司馬一直都是個樂天派，帶著些年輕人特有的活力和張揚，而且在黃老頭兒嚴格到有些嚴酷的訓練下，骨子裡又有著非同一般的韌性，很少會看見司馬有歎氣的時候。可是這進官場僅僅一天時間，司馬居然就發出了這種感慨，看著這個官家江湖，水真的有點深啊。
雲影向司馬做了個手勢，「不想幹就不幹，在家混吃等死是一樣的。」
司馬切了一聲，「那可不行，不能讓童文那個傢伙看笑話……」
雲影斜了司馬一眼，在筆記本電腦上打了一行字，然後把屏幕放到司馬的面前，上面用加粗的黑體字寫著「死要面子活受罪！」
司馬白眼一翻，關掉電視，「那也得受著！走了，陪哥哥出去吃飯，順便買點大路貨，哥哥要低調！」——
第二天，司馬充分的吸取了第一天的教訓，傑尼亞換成了一套雅戈爾、愛馬仕的皮帶扣換成了一百多塊錢的假愛馬仕，prada變成了一隻普通的thinkpad電腦包，江詩丹頓直接扔在家裡，反正有手機的……整個人低調了許多。車也索性不開了，不過早高峰打車實在是個糾結無比的事情，只好麻煩雲影犧牲懶覺時間送自己上班了。
這身行頭是昨天晚上跑出去突擊採購的，即便他已經決定把自己貶成一個軟飯王，那也至少需要做個低調的小白臉。他相信，按照陳娟的那個做派，今天之內，整個外事辦都會知道自己軟飯王的真實面目，不出三天，估計整個政府大樓裡能做到360度無死角傳播，連過路的蒼蠅都會知道這個事情。
至於這個好說不好聽的「榮譽稱號」會不會導致領導對自己產生不良看法，這對於在官場上沒啥進步想法的司馬來說，也就無所謂了。至於其他人的羨慕嫉妒恨，那也是沒辦法的事情，不過司馬琢磨著，估計羨慕的居多吧——吃軟飯的小白臉，那也是要看自然稟賦的……
司馬提前十五分鐘走進辦公室，脫掉西服，開始打掃衛生。作為新人，他這點自覺還是有的，以前當殺手的時候，掃垃圾的、收破爛的、甚至乞丐的角色也不是沒扮演過，對於這種程度的「勞其筋骨」，他並不排斥。
他正在低頭拖地，外事辦負責常務的副主任王文壽快速走進辦公室，指著司馬急匆匆的說道，「那……那個誰，怎麼就你自己在？其他人呢？」
司馬抬頭看了一眼辦公室的掛鐘，差五分鐘不到八點，就直起身子，面色平靜的回答道，「王主任，黃科長他們應該馬上就到了。」
王主任也不知道是對司馬象對待路人一樣的態度不滿，還是對綜合處秘書科這幫傢伙居然來的比領導還晚有些不爽，或者事情真的很緊急，所以語氣就不太好，「你是昨天新來的？叫什麼來著？」
「嗯，我叫司馬，今天第二天上班，昨天黃科長曾帶我見過您，您如果有急事，我可以幫您做。」其實司馬也知道自己的神情也許應該更恭敬一點，態度要更積極些，但短時間內他實在是做不出昨天黃科長面見領導時的那副諂媚表情，只好維持著一貫的態度。
王主任皺著眉頭看了看手錶，有些鬱悶的說道，「今天上午有個涉外談判，一直用的那個翻譯剛才被車撞了一下，進了醫院，現在需要緊急調一個意大利語翻譯。」
「王主任，我剛來，不太瞭解情況，要不您找一下我們於處長，或者我幫您給黃科打個電話。」
王主任有點煩躁的揮了揮手，像擋開一隻蒼蠅，「你們兩個處長都去接待客人了，剛才我給黃鑫打電話一直打不通，搞什麼嘛，這樣的態度工作怎麼搞的好？亂彈琴！」
司馬看著王主任臉上急切糾結的表情，頓了一下說道，「意大利語翻譯是吧，您如果很急的話，要不……我去試試？」
王主任上下打量了一下，「你是學意大利語的？」
「呃，不是，我意大利語自學的，嗯，學的還可以……」其實剛才接上話茬，司馬就知道壞了，工作的積極態度可不是這種表現方法，這根本是冒失……
「還可以？！你以為那是什麼場合，那是乘風集團和菲亞特公司正式的商務談判，劉常務也要參加的，你這二把刀也好意思去現眼？」王主任氣急敗壞的揮舞著手臂，對於司馬這個山寨版的毛遂自薦相當的不滿。「年輕人要腳踏實地，不要瞎逞能，到時候給國家造成的損失誰來負責？」
可憐司馬壓根沒有藉機在領導面前表現自己的意圖，剛才的自薦純屬官場菜鳥搞不清楚狀況下的下意識行為，結果被王副主任定義為投機取巧、好高騖遠，捎帶著在心裡的小黑本上記了一筆——「浮躁」。
這在官場上可是比較要命的評價，基本上如果沒有特殊的機緣，這個標籤將在很長時間掛在司馬的頭上。
司馬鬱悶的看著王主任憤怒的表情，知道自己又一次犯了官場上的禁忌，只好閉上嘴巴低頭反省。
此時，秘書科科長黃鑫正好邁著方步走進辦公室，看見王主任氣勢逼人訓斥著司馬的一幕，心裡暗爽不已。
說起來剛剛上班的司馬，和他根本沒任何的利益衝突，也根本威脅不到他的地位，他之所以不爽司馬，僅僅是因為昨天下午上班等電梯的時候，他的暗戀對象，也是市府所有未婚男性的心中女神、市府第一美女、副市長武秋月的專職秘書陳瀅萱在電梯口看見司馬，發了點小花癡，對閨蜜讚了句「好帥啊！」結果……黃鑫吃醋了。
他趕緊上前，不管三七二十一，氣勢十足的衝著司馬罵道，「司馬，你怎麼回事兒？才第二天上班就這樣？王主任批評你是為你好，你看看你什麼態度？……你自己要清楚，你現在還在實習期，我隨時可以把你踢出外事辦！你現在馬上向王主任道歉！一會兒寫個書面檢查給我……」
黃鑫的個頭剛過一米七，站在快一米八的司馬面前抬著頭憤怒的咆哮著，似乎司馬給了他如何如何大的羞辱。
司馬一臉迷茫的看著黃鑫臉上誇張的表情，相當的莫名其妙，你剛進門，前因後果都不知道，我好像沒幹啥，也沒擺啥態度啊，就是低著頭挨訓，態度挺端正的啊？為啥黃科如此的憤怒？隨即他從黃鑫肩膀上看見王主任氣呼呼的表情，馬上反應了過來，「哦，這就應該算是在領導面前表現出正確的態度……」
黃鑫的態度表達的相當「充分」——由於語速過快，他的一點吐沫星子不小心噴到了司馬的領帶上，把司馬噁心的不行。雖然昨晚隨便買的這條領帶很便宜，但是被這麼糟踐一下子，司馬決定一會兒就把領帶扔進垃圾箱。
司馬不動聲色的從旁邊的辦公桌上抽了一張面巾紙，在領帶上擦了擦。這個動作讓黃鑫的憤怒立刻升了一個等級——剛才的發飆屬於在王主任面前做戲，表明自己和領導保持立場一致，所以聲音雖大，他心裡頭並不如何惱怒；但司馬的這個動作算徹底把他惹毛了，他怎麼能這樣？！
於是他伸出手指狠狠點著司馬的胸膛，用有些尖利的聲音罵道，「我讓你動了嗎？領導批評你是為了你好！你這是什麼態度？你這是對領導極大的不尊重！你等著，我今天就打報告把你踢出綜合處……」
這時正是上班的高峰期，走廊裡人來人往，黃鑫尖利的聲音在整個樓層都能聽得清清楚楚，辦公室門口很快聚集起一群圍觀群眾。黃鑫覺得自己被嚴重挑釁了，罵的愈發起勁，根本沒有注意到身後的王副主任那張原本只是焦慮的臉，現在已經變得有些扭曲。
王主任剛才因為事情比較急，情緒有些不太好，並非對司馬有什麼成見——領導也是普通人，根本犯不著對一個剛上了一天班的小傢伙有啥成見。而且他也知道，即便司馬有些冒失的自薦顯得有些冒失和浮躁，但作為一個新人，至少出發點是好的。
他的惱怒倒有**分是衝著黃鑫來的。秘書科是什麼部門？是為領導提供服務的嘛！比領導來的晚也就罷了，畢竟還沒到上班時間，可是領導打手機居然聯繫不上，已經算是非常大的工作失誤了，這完全是沒有把工作放在心裡的表現！
黃鑫一進來，二話不說就對著司馬發飆，貌似在維護王主任的權威，但在已經對他產生看法的王主任看來，這完全是沒把自己放在眼裡啊！
不認真工作、不把領導當回事兒，王主任這時已經在心裡給黃鑫下了死緩通知。事情緊急，回頭再收拾他，他懶得再看黃鑫表演了，於是低聲吼了一聲，「黃鑫，夠了！成什麼樣子！」
黃鑫的斥罵聲隨著王主任的聲音戛然而止，他迅速回過頭來，原本訓斥司馬時挺胸抬頭的身形迅速彎了下來，聲音也瞬間低了八度，溫柔的讓司馬直起雞皮疙瘩，「王主任，您息怒，我今天就開除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