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五章 55 文 / 那風
方母到底還是來了,並不像方雪怡說的帶補品來的樣子,倒像是來旅遊。方母換個了髮型,換了種咖啡的顏色,身材依然保留著春秋時期的女人「以肥為美」的傳統審美觀。在車站的人群中只能拿她沒有變化的豐盈體型來尋找,葉文清沒方雪怡的眼光犀利,遠遠的就有辨別能力,激動地叫出一聲「媽」,看在葉文清眼裡,似在把車站裡的人都當作了母親,挽著葉文清的手就走上去,來到一個婦女面前就說,「媽,怎麼又換了個髮型了呀?」
「我這不是為了來看你麼——」說著看向一座往日的光頭山已長出青草似的葉文清,沒聽到葉文清的稱呼心裡不滿,別過頭去關心女兒,「身子有沒有什麼異樣?」
方雪怡笑著說,「沒有啊。好著呢。」
「有沒有去醫院檢查過?」方母問。
「去過了。」方雪怡說。
「什麼時候?」方母問。
「上過月。」方雪怡說。
「醫生怎麼說?」方母問。
「一切正常,健康。」方雪怡說。
方母卻想這年頭醫生也有講信用的時候了——想當年她懷方雪怡時醫生說的這裡如何那裡怎樣已把她嚇得半死,到懷上兒子時醫生也是這麼說,到生下來了不是說這裡偏低就是說那裡偏高,陸續被嚇了好幾回,在驚嚇中度過了好些年,見兒女都沒醫生所說的異樣,延伸至對所有醫院都失去了好感,今天聽到方雪怡所說,她反而自言自語,「怪了,難道人類道德水平提高了?社會進步了?科技發達了?」
「怎麼了?」方雪怡問。
「沒事,媽氣憤,生你的那個時候,醫院沒事說成有事,害我那時整天提心吊膽過日子。」方母沒說那時方雪怡外婆反對她嫁給方雪怡父親那幾年也在提心吊膽過日子。
「走吧,帶我去你那裡,我要去洗個澡,再吃飯。」方母說著瞥了下一直沉默不語呆像根木頭的葉文清,跟女兒說,「他不是喜歡光頭的麼?怎麼長出頭發來了?」
「我從來沒有指望過從你嘴裡說出什麼誇獎我的話,只要你不隔三差五的打擊我,拿我開玩笑,我就謝天謝地了。」葉文清心裡想,嘴上還沒膽量跟岳母說那種話,乾脆不予理會。
看見葉文清不想說話,知道在憋氣,方雪怡看著好笑,說:「當初要不是跟小叔那怪人跑業務他才不會去弄光頭呢!」
「我看他留光頭才合適他!」方母這人活上了歲數對扮斯文假矜持之人沒一點好感,何況一個把她女兒搞成了孕婦之人在她面前還假裝一副正經模樣!
葉文清聽不明白是什麼意思,出於方母之口都不會是好話。反之,看見方母,心情就不好,只想安安靜靜地呆著。
方母向車站門口走遠了幾步,方雪怡就對葉文清小聲說,「你其實可以不用那麼冷淡,我看得出我媽也沒有想過再糾纏過去了。」
「希望如此。」葉文清默默祈禱。
「媽,別走那麼快啊!」方雪怡叫。
「走快點!車站的空氣是最髒的!你想啊,各地方車輛雲集、來往……」
聽著方母說的話比看城市污染報告還要來得精準,經這一提醒,每天城市的污染指數竟還在正常範圍,不得不使人懷疑了,兩人也加速度走出了車站,上了一輛出租車。
到了目的地,方母給錢了,方母卻說不用找了,葉文清沒見過真正富達闊綽之人——給了一張百元紗票,幾十元可以不要之人,至少葉文清沒見過,打心裡佩服方母的行事之後,竟又多了一點瞧不上方母這種如此揮金如土之人的理由!
方雪怡不說話,葉文清更不便說話了。反而驚詫一路過來,方母這人竟沒被搶劫,這應是她引火焚身的報應啊!
方母突然說,「我看他家挑選的結婚日子不好,還好你肚子還不明顯,現在穿上婚紗也看不出來——」方母邊說著邊走路,過了一會,看兩人沒有反對的意思,繼續說,「媽就你這麼一個女兒,既然你選擇了跟他一輩子,媽希望的是你漂漂亮亮出嫁。我跟你爸也商量過了,他也贊同,但就是不允許你大著肚子出嫁,有失體面。」然後看了眼葉文清,說:「現在不知你有什麼打算?」
方母自己覺得話已婉轉,作出了讓步,葉文清這人應該有主見贊成才是,不料聽到葉文清說「此事我還是覺得跟家裡人商量一下比較好」完全沒有主觀意識,全憑家人作主。方母想著就來氣——她女兒將來是要跟你葉文清共度餘生而不是跟你家人共度餘生,不要一點主意都沒有!何況你已是個成年人!方母壓抑著脾氣爆發說,「我說的是你的意思呢——你一點主見都沒有的嗎?」
方雪怡聽著就不對勁,「媽——」
「你別說話,讓他回答!你爸也怕他是個沒成見之人!不要讓他一味地把自己當孩子,以為結婚只是玩過家家,那可是一個男人應有的責任!要懂得怎麼撐起一個家!就怕他不懂,將來你們還怎麼生活!」方母的態度嚴肅,也不管此時在何處,停了下來,面對面站著就說。
「沒有錢說什麼都沒有用,更別說主見了。」葉文清沒有底氣支撐,話說不多,聲音也不大。
方母也不再重複之前通訊器講過的話,只說,「我是在問你現在的意思!」
「我當然也想雪怡漂漂亮亮嫁給我。」
「嫁給你,你能保證以後不會讓我女兒吃苦頭?你看你現在,簡單如說句話都扭扭捏捏,活像一副靠女人吃飯的模樣,誰能心忍將女兒嫁給你!」覺得話說得過激,又說,「你別怪我說話過激,不中聽,你自己想想就明白了。我也不想說那麼多,像個潑婦,是啊,我潑婦,我也承認,可我都是為了你們及女兒的幸福著想,現在我也覺得自己老了、丑了、胖了,除了姓名,以前的那個我,所有的所有,早已蕩然無存,然而這一切我容易嗎我——」方母快要將自己的過去的不滿傾訴、發洩出來,然而身處來往的人群中,尊嚴使她還為自己有所保留,沒有隨心所欲到達暢談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