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又到長白山 文 / 嵩山淚
又到二道白河，想著當年跌跌撞撞的我在這裡追上悶油瓶，當時狼狽的樣子至今還記憶猶新，不禁有些好笑。
竟然有些冷了。
我披上王盟準備的風衣，縮了縮領口，便朝山上走去。
一路無言。
開始還會見到來來往往的遊人，打鬧聲，讚美聲，連成一片。後來遊人漸漸地稀少了，再後來，已經看不到遊人了。
「小哥，要上山嗎？」聽到這個稱呼，我有些微微發愣，抬眼看去，一個帥氣的小伙子正微笑的看著我，眼眸清澈無比，像長白山常年不化的白雪。
「嗯。」我也有些倦了，想著我還有那麼長的路途要走，便上車了。
小伙子是個很開朗的人，一路上都說個不停，他說這個季節的長白山主峰還沒下雪，運氣好的話你可能會見到最美的天池呢！
我問，「你知道聖雪山嗎？」
他沉默了一會，我卻從後視鏡裡看到了他臉上驚訝的神情。
「知道。」從後視鏡打量了我片刻，他靜靜的說道。
我有些微微驚異，聖雪山不在三十六峰之列，並非所有長白山下的人都會知道，況且他的表情和語氣，讓我隱隱覺得有些異樣。
「那是一座什麼樣的山？」
「那，是一座神秘的山。」
他呼出一口氣，白霧瞬間瀰散在空氣裡，這一刻，我看到他的手在微微顫抖。
「怎麼說？」
他降慢了車速，吸了一口氣，緩緩地說道。
「我父親是本來是當兵的，後來因為受了槍傷，不得不退役，這樣一來，家裡的經濟就有些緊了，後來聽人說，在長白山的深處，有一座聖雪山，那裡有一些珍貴的藥材，可以賣到很好的價錢。我父親和幾個當地人就決定進山去看看，開始的時候，他們還真的帶回來了一些藥材，父親很高興，於是他們每月都會去一回，可是有一次，他們回來的時候，我的父親卻出事了。」
小伙子吸了一口冷氣，眼神有些驚悸，似乎當年的情景還在眼前。
「當時我父親是被抬回來的，他的眼神渙散，嘴裡不停地說著奇怪的話，卻沒有人聽得懂。我們請來了鄰村的老醫生孫二爺，孫二爺看了良久，歎了口氣說，沒救了，他的精神已經崩潰了。後來，同行的人說，那天他們去聖雪山，發現外圍的藥材已經沒有了，父親說自己底子好，往深處看看，當時他們都害怕越過邊境，可是攔不住父親，於是父親就一個人進去了，可是他們等了很久，父親還沒有出來，正當他們決定是走還是留的時候，父親出來了，可是他已經沒有了意識，只是一個勁的往前跑，當時他們追了很久才追上，因為那時候父親已經精疲力竭了，他們叫了半天也沒有叫醒，就急急忙忙的把父親帶回來了。」
他把煙蒂扔掉，重新燃上一支，繼續說道。
「本來以為這件事已經結束了，可是，某一天，我卻無意中發現了一件奇怪的事。」他繼續說著，「當時父親為了讓我們看到聖雪山的美景，用手機拍了很多照片給我們看，有一天我在翻看這些照片的時候，突然發現了一件奇怪的事，有一張照片是父親和隔壁的王叔叔合照的，可是我看到他們後面的白雪山上，居然有其他的東西，由於像素很差，看不清楚，可是那東西太龐大了，隱隱約約的，像是一座宮殿。一座龐大的宮殿！我從未聽過父親說過那裡會有宮殿，而且在其他照片上，那裡除了空白什麼也沒有，可是，那一張照片上，是實實在在的有東西。」
他說到這裡，情緒有些激動，「可是當我拿著照片去問我的叔叔時，才知道他們都已經不在了。」
他有些低落，然後扭頭看著我，「你要去聖雪山？」
「看前面啊！」我看著他看著後面開車，不由也有些激動。
「哦，不好意思。」他轉過頭去，「去聖雪山，可不可以帶上我。」
「我不去聖雪山。」看著他有些失望，我又補充了一句，「我去的地方離它不遠。」
「你去那裡幹什麼？」
「找一個人。」
「那可以不可以帶上我。」
「不可以。」
「不過我可以告訴你，那張照片上的東西並不存在，也許只是一座蜃樓。」
「蜃樓？真的嗎？」
「也許是的，這個世上，你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你看不到的，也不一定是不存在的。」
他沉默了半晌，點點頭，「原來我一直追尋的答案，竟然是不存在的。」
「也許你的父親，也是看到奇怪的幻象，才變成那樣的。」
我還準備說點什麼，他忽然抬起頭笑了，「也許，真的是這樣的，雪山上怎麼會有宮殿呢，也許，這本身就是一場夢而已。」
他微笑著，似乎是放下了什麼，我有些釋然，也許，這座輝煌的宮殿在他的心中永遠如蜃樓一般消逝了，也許，他明天的笑容，依舊清澈陽光。
下車的時候，氣溫已經很低了。付錢的時候，他沒有收，他說：「我看得出來，你和其他人不一樣，雖然我不明白你為什麼堅持要一個人闖進那麼危險的地方，但是我相信你，也相信你說的話。如果你回來了，如果我們還有機會見面，我一定要請你大吃一頓，讓你給我講講你的故事。祝你好運！」
我笑了笑，算是答應，然後，我就看到了山上的那間旅店。
雖然正值深秋季節，可是上山的人還是不少，我進去的時候，房間只剩下一間了，我看了一眼，心說這個世界太戲劇性了，剩下的那間正是上次和悶油瓶住的那間。
裡面的佈局幾乎沒什麼改變，進來的一瞬間，我感覺時間彷彿一下子回到了十年前，好像一回頭就會看到悶油瓶面無表情的看著我，然後問一句：「你準備跟到什麼時候？」
放下行李，突然感覺有些疲倦，躺在床上，沒一會，居然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那天傍晚我做了一個夢，夢見我家屋後面出現了一座巨大的雪山，悶油瓶在雪山上行走著，身後是一排密密麻麻的腳印，我站在下面大聲的叫著他的名字，可是他卻聽不見，只有寒風在耳邊呼嘯。
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完全黑了。無聊之極，我用手機搜了一下這個夢境的意義，有網友很快就回復了。
夢見雪山蜃樓表示心愁都會消失或去很遠的地方去住。
起身的時候，我才發現，剩下這一間房，實在是必然。
北面的窗戶有些壞了，夜晚的山風直接灌了進來，像個天然空調。
我苦笑著，吹著冷風，轉念想到馬上就要見到悶油瓶了，又有些興奮，披上風衣，跑出了旅店。
夜裡的雪山獨有一番風姿，天上的明星和地上的白雪交響輝映，山風打在身上，竟然有些快意。
我點了一支煙，索性躺在雪地裡，山風拂過我的發間，突然好想唱歌，看了看旅店上一排排的窗戶，我還是忍住了，一人一盆冷水我估計就得交代在這裡了。
第二天一早我就出發了，因為那冷風實在是讓我忍無可忍，這時很少有人起來，我望著眼前的茫茫雪山，諾大的天地只有我一個人，我這才意識到一個問題，我高興的太早了，雖說悶油瓶就在雪山裡，可是他離我依舊還很遙遠，我的路，還很漫長，彷彿到這裡，一切才剛剛開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