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6章 今生債今世還 文 / 人海孤鴻

    羅帳是紅的，燭光也是紅的，羅帳赤紅，燭光微紅。

    「少年人果然沒有讓大家失望，說下雨這雨就下了，說有紅羅帳這紅羅帳果真就有，待到來日，定能夠名震天下，只是不知道，你是否還能夠有來日呢？」

    江明月的聲音平緩有力而又不帶絲毫感情，聽不出他是喜是怒，但是沒有人懷疑，眼前這個年輕人還有以後。

    沒有對這個少年有好感，包括曾年華，狂妄無知的人總是讓人厭惡的，不管剛才他們對這個少年是否曾有過好感。

    「來日世界，神秘而未知，美麗而璀璨，誰也無法把握和預知，但是最少我知道，現在我不想死，所以我必定能夠看到明天的太陽。」

    今生清澈平緩的聲音傳入眾人的耳中，雖然這個少年人不像是在開玩笑，他的聲音一直很平穩很靜，但是所有的人都認為他在開玩笑，瘋子開的玩笑。

    「你想多了，我們可以暫時不說明天的事情，今天你做的一切是為什麼，很多年，沒有人這樣做過了，我很奇怪，非常奇怪。」

    被殺的人是楊嶺松的朋友，但是沒有人認為現在該自己說話，所有的人都在等江明月來處理這事，他們相信而且和很確定這件事應該由江明月來處理。

    江明月也是這樣認為的，很多年了，恍恍惚惚中最少應該有十年了吧，記得那一年，幾十個名動天下的神族和魔族要強搶明月樓，被他當場誅殺後，再也沒有人敢在明月樓鬧事，今天，這個年輕人再次觸犯了他的逆鱗。

    沒有利益衝突的時候，可以是朋友，是兄弟，你可以幫助任何他想要幫助的人，只有你高興你有能力，沒有什麼不可以，這是江明月從來未曾改變過的想法和理念，所以他就是小時候跟著傻啦吧唧的父親窮了十五年，十五歲那年他就已經是個小富翁了，自此以後，他再也沒有窮過。

    你不讓我好過，你也別想好過，這是他的眼神裡傳給今生的第一信息，他覺得自己有點莫名其妙，對這個冒犯了他尊嚴的年輕人竟然沒有多重的殺機，他甚至希望他能夠拿出能夠彌補這個過錯的代價，然後來到自己的麾下。

    今生好像對與他說話不感興趣，嚼著徐離喂到口中的麋鹿肉，懶洋洋的道：「你說欠債是不是要還？」

    「欠債要還，天經地義，當然，還得看那個欠債的人當前有沒有能力還，沒有能力你殺了他也沒有用，你知道，與其殺了那個欠債的人還不如讓他幫你做事來場合債務，父債子還這種話在這個漂泊無定的、時刻可能會死的年代是行不通的。」

    江明月的話說的很快，但是這不影響他的思路，他從來不把話說死，這種良好的習慣多年以前就養成了的，他決定繼續保持下去，這個習慣帶給他的好處實在太多，他喜歡對自己有利的位置說話。

    今生緩緩的道：「這個問題其實在來這裡的時候我已經考慮不下一百遍了，欠我債的人都有能力還。」

    「哦，這麼說他欠你的債已經還了，」江明月指著那一具無頭屍體道：「如果你找出一個足夠讓他這樣還債的理由，我想，明天的太陽大家都能夠看到，而且會看得換呢愉快。」

    「是的，每個地方的風景都有他的獨到之處，黃昏的景色無論在哪裡看都不錯，江南的黃昏景色更是獨具一格，但是，在這裡最美的不是黃昏美景。」

    楊嶺松微笑著接過江明月的話，識時務者為俊傑，他一向認為自己是俊傑，自然也很識時務，他當然看得出來，江明月很欣賞這個年輕人，雪中送炭的事情少有，但是順水推舟，錦上添花的事情到時經常有人幹的，他也很願意幹。

    這些人名譽上是他的朋友，實則是他的手下，以前他們跟著一個魔族的人一起在道上開線（即扒竊），也經常幹些刀口上舔血的事情。

    他記得老大經常對他們說，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庸師弱師殺之叛之當然之，為他殺死自己的師傅兼老大做解脫，然後，有一天，他們在狙殺一個神族的時候，他受了重傷，楊嶺松在旁邊照顧他的時候就一刀瞭解了他，當然，用的不是他經常說的那兩句話。

    「兄弟們，老大傷重不治，在他臨死前，想起生前過往，唯一覺得遺憾的是對祖師爺所做的一切，所以要求我把他的頭顱割下來拿到他祖師爺的墳前祭拜，以安祖師爺在天之靈，

    師傅遺言，我等以後當相親相愛，尊敬師長，遵守道義，貧富與共，生死相隨，從今往後，我即為爾等師長兄弟。」

    那時的情景歷歷在目，話語猶響耳邊，這是江明月教他說的，讓他把第一個站出來反對他當老大的人殺死，然後其他人就會聽他的，事情的結果果然和江明月說的一樣，那個很多人覬覦的位置就那麼輕飄飄的落到了他的頭上，所以，對江明月說的話他從來不敢忘記。

    「雪中送炭的事情要看人來做，因為你可能把炭火送到一頭豬身上，這頭豬還可能是偽裝的狼，隨時窺視著你，但是雪中送炭的事情一定要常做，無本買賣還有可能贏得別人的好感，為什麼不做呢。」

    這是江明月說過的另一句話，他也從來不敢忘記，忘記一句很有道理的話可能會失去很多東西，包括生命，所以他一直記得很清楚。

    「人自己可以壞，可以為了利益不顧一切，但是，你必須對為自己做事的人說忠義，談情義，不然，有一天他們在提著你頭顱的時候很有可能就用你說過的那些不忠不孝的話來嘲笑你，而且別人認為理所當然，所以，你必須讓他們在做這件事情的時候，在道義上站不住腳，他們做這種事情的機會才會減少。」

    這是他成為江明月的心腹之後江明月對他說的另一句話，他覺得這句話最有道理，如果當初他的老大兼師傅經常這樣做的話，就算他成功殺了他現在恐怕他自己也成了野獸的腹中餐。

    有道理的話不但不能夠不敢忘記，而且一定要付諸實踐，現在是他付諸實踐的機會，而且只是花了一條人命的代價而已，在這個世界上，最不值錢的東西就是人命了。

    明月樓，顧名思義，在這裡所看到的風景最美的當然是月懸高空，星光滿天的時候了。

    今生能夠明白江明月所說的話，當然也能夠明白楊嶺松的意思，許多事情明白了不一定要去做，就好像一個男人不能夠看見那個女的漂亮就一定非得娶他回家做老婆。

    「黃昏美景，明月光光，與三兩好友和妻子一起欣賞，確實是非常打動人心，但是，我想我們還是先說說欠債的事情吧。」

    「不識抬舉，不識時務！」

    這是所有人的想法，有的人還有其他的想法，比如憤恨、想殺人，有這種其他想法的人包括江明月，包括楊嶺松，甚至包括曾年華，從他們的眼神裡傳出來的寒意，可以很清晰的看出他們的這種想法有多強烈。

    「不知道除了楊會，這裡還有多少人欠你的債？」

    江明月的聲音冰涼透骨，不帶一絲暖意，確實，換做誰現在也很難笑出來的，那時一種高技術的活動，一般人在很不愉快很想殺人的時候，沒有具備那種笑裡藏刀的本事的人是笑不出來的。

    今生歎氣道：「人人都說，債多了不愁，可是我現在真的很憂愁，欠我債的人好像太多了。」

    江明月沉默了一下，慢慢的道：「這債，可不可以等到下輩子再還？」

    「你好像說過，債嘛，別人有能力還的時候一定要還，欠我債的人又都是有能力還的人，你說，我能夠不收回來嗎？」

    話很多時候說道一個份上，就已經無需多說了，江明月也只好歎了口氣，道：「好像不能！但是你能不能告訴我，這裡有多少人欠了你的債？」

    今生掰著徐離修長嫩白的手指，細細的數著，過了好一會兒，才絮絮叨叨的道：「好像除了那個壞蛋之外，你們所有的好人都欠了我的債，我又很確定，你們都是有能力還債的人，所以嘛，這個嘛，這債務，你們是一定要還的。」

    「你這麼叼，你家裡人知道嗎？」

    曾年華突然很幽默的來一了一句，本以為這會引起大家的哄笑，卻久久不見動靜，有點惱火的斜眼看去，只見眾人都用看傻子的眼光仰慕的注視著自己，不禁來了火氣，大聲道：

    「小子，你這麼叼，你家裡人知道嗎？」

    今生看了一眼徐離，很是受傷的道：「知道啊，昨天晚上我老婆才有跟我說過！」

    曾年華愣了一下，這和他想好的台詞對不上號，只好隨機應變，喝道：「既然知道，為何還不改！」

    徐離接口道：「因為你比他叼，這種時候，這種何等尼瑪臥槽的話你都能夠說出來，誰還能夠跟你比叼呢。」

    「哈哈哈哈，呵呵嘿嘿…」

    所有的人終於笑了，甚至有的人笑出了眼淚鼻涕，曾年華臉上紅一塊青一塊，終於忍不住了，拔劍就向今生刺去，惡狠狠的道：

    「你的債，老子就決定欠一輩子了，你能怎麼著，下輩子再來找爺爺吧。」

    「沒有人能夠欠一輩子的債，只要他還活著，死了也就無所謂債務了，像你現在這樣子。」

    曾年華感覺自己像是在飛，今生的話迴響在耳邊，落地的時候，他的眼睛還在咕嚕咕嚕的轉動，只是再也沒有說話的力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