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九章 神樹扶桑 文 / 曾文嬰
只見大巖山脈腳下，一陣環形風暴如巨牆撲倒，真空氣浪帶著強烈的氣壓向四周沖襲而去，沙塵飛舞漫天，向外迅速擴散，巨大的坑洞塌陷將整個礦藏山區都抖搖了起來，地面劇烈震盪。在礦洞裡作業的難民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得丟了魂似的，地動山搖中沒命的往外跑。
遠處的營地外，五王的軍隊和宇文城都的殘餘兵力還在小股作戰，也被這突如其來的山吼嚇了一跳。所有人都不曾見過如此天翻地覆的景象，都被震得呆在原地，少數運氣不好的人，直接掉進了地面塌陷出的巨大山坑之中，被落石洪流活活掩埋在碎石之中。
震動穩定後，整個礦區都停了下來，接著是所有人都亂了套，礦洞裡作業的難民在往洞外亂奔，流禹指揮著五王的兵力向著安全的地方迅速撤退。只見巨坑的中心，龜裂的地面上，一撮小小的火苗往上躥出，熔岩爆開了一處地洞，緊接著是一股岩漿噴射而出，紅彤彤的地好似一根火龍柱嘯叫山間。只見一隻兇猛的火麒麟從裂縫中奮勇鑽出，熔岩頃刻散盡，掉落地面化為焦炭和石灰，激起了一層火山灰。
那火麒麟跳落地面，一陣怒吼狂甩，在地上左右打滾，將身上碎石粉塵抖落掉，咆哮著從嘴裡噴吐出巨大的火焰。紅色火焰一閃而逝，東方祝融從紅色的火焰中憑空掉落了下來，狠狠的摔在地上，疼得他尖叫不已，在地上直打滾罵娘。
「畜生，對你大哥輕點！」只見小祝融躺在地上，沒命的呻吟，身體已經完全無法動彈，全身散架了，嘴巴卻還不念念不忘，罵罵咧咧的訓斥那神獸。火麒麟一聽，張嘴又是一大撮火焰燒過來，將小祝融渾身燙了個遍，屁股上燒出兩個大洞，赤露露在外面。
「使勁燒，隨便烤，反正你大哥我不怕燙！」小祝融耍起流氓賴皮，地上直翻滾，那火麒麟見狀，氣憤異常，一雙前腿猛烈的拍打小祝融躺著的左右兩邊，火紅的雙爪把天坑的地面燒得炭黑炭黑，爪痕纍纍，但怎麼也拍不中小祝融。
「別鬧了，曉得了啦！會謝謝你的啊！你不就是想說，要不是你把我叼在嘴裡銜著，我已經一命嗚呼了麼？」東方祝融賴皮的說道，「但是沒有我關鍵時刻釋放你的封印，你也不會逃出我體內的牢籠來，享受這片刻的自由呀！嘎嘎！行啦，一報還一報，都是業報，快回你哥我的背上來。」
只見東方祝融勉強的翻過身來，這火雷子赤膊上身的背上，竟然紋著一幅兇猛逼真的麒麟獸紋身，黑色鱗片，輪廓和線條勾勒出一隻正在奔跑中咆哮的麒麟猛獸，如猛虎下山般氣勢何其威武，隨著東方祝融的背部肌肉的運動，動作已躍然於背上，栩栩如生。
火麒麟見了背上那幅龍紋畫，也不再調皮，快速的鑽入了那畫中，全身的烈焰瞬間消散，火麒麟又重新融入了東方祝融的丹田內。
「原來如此！你把自己的丹田環宇作為了器皿，以自己的心為牢籠，承受並馴服了麒麟獸的封印與力量。」只見一條細幼的水紋龍也從地面的裂縫中鑽了出來，翹首看著趴在地上無法動彈的東方祝融，看他顯然已是筋骨盡斷，難以恢復的傷勢，於是那水紋龍像只梭子一樣飛快的來回跳動，如同一隻陸地蜻蜓，飛速移動中，嘴裡噴出一股湧泉。那泉水裡走出一個水人來，掀開水幕簾，內裡是全身透明如水的宇文共工。
「哦！你也……哈哈，真是沒想到你還有這一手。不錯，當年從歐陽大師的兵器庫中取到了烈焰狂刀後，依然還是治不住這隻猛獸，僅僅是憑哥舒的力量，勉強勝過了它的火焰，但始終也無法將其降服。最終我回到恩師雷震子那裡，商量對策，恩師雷闡同我一同下山，我以狂刀削去了它四足的猛爪，恩師雷闡使『雷麟電紋圖封印』之術，親自將其封入了我的背上，將它化為了一隻鑽心的猛虎，融入了我的丹田內宇。」
小祝融疼痛不堪的回道，欲用勁爬起來，竟發現自己連爬的力氣都沒有。
「從那之後，再沒有人見過敦煌莫高窟的火麒麟，世人皆以為是我驅逐了它，有的還以為是我用哥舒刀斬去了它的頭顱，實則是這只靈獸與我結為了盟友，成了相互照持的兄弟。我是它的新房子，一個比敦煌莫高窟要溫暖得多的移動豪宅。」
宇文共工聽罷，頗有羨慕之意，他就是很嚮往和憧憬東方祝融這樣的生活，自由而充滿刺激的體驗，不像自己一生之中都生活在勾心鬥角、鐵腕弄權的枷鎖之中，還要背負太多的仇恨與驚天的陰謀。此刻的他也是渾身傷痛，渾身遍佈了妖狐鳥羽的羽針，傷口一時間難以癒合。仙力用盡的他氣喘不止，身上傷口不停的流血，寒血向外漫延逼人的冰氣。
「沒想到，原來你的恩師就是那大名鼎鼎的雷闡大師，傳說中人稱雷震子的神明。你可真是好福氣，一生之中貴人無數。不僅拜了雷闡大世為師，下山後又跟了尉遲斟大將軍，做了他最尖銳的嫡系部隊先鋒，成為了他的家臣和心腹，當真是羨煞旁人，我就沒你命好。」只見他也一屁股坐在地上，再也不想爬起來，仰面朝天躺在地上休息道。
東方祝融見他如此說道，一時之間竟也不知道如何去安慰他，這個人昨天還是他最想殺的惡棍之一，今日已經快成為自己的生死至交，而且還有那麼滄桑和悲情的故事，當真是萬萬想不到的劇情。
只見宇文共工笑著對他說道：「你藏有這一手，也難怪敢做出那樣賭命的計劃。其實我明白你，能拿自己的生命下賭注的人，有時並不是真的不怕死，只是那一刻，他沒得選擇。你倒還真是心存替天行道的大義，那一刻，我對你是真心佩服，只是，不想歐陽笑他……」
「原來你一直遲遲不敢決斷，不是決心不夠堅毅，是在擔心他。你不用多慮，我想這世間還沒有誰的命能硬過那小子。他既然已化為那幅猿魔形態，應當是魚骨玄鐵神劍反噬了他的部分意識，奪取了他的脊髓，釋放了神劍力量，應該不會輕而易舉的就此死去。倒是你，讓我大吃了一驚，不想你還有只如此管用的小精靈，三番五次的教人意想不到！」
看東方祝融對自己的水紋龍饒有興致，宇文共工將它喚過來停在手中，捧過去火雷子面前，火雷子瞪大了他的豹子環眼，仔細的看著那小精靈，身體晶瑩剔透如琥珀，兩眼琉璃璀璨似明珠，水靈靈好似玻璃玉雕，水汪汪情如奇珍異寶。
「這水紋龍是當年水神共工親手飼養的聖靈，一直帶在身邊征戰。身形可大可小，流水注成，心腹間藏江河湖海，嘴中可吞雲吐霧，亦可分成多股水流形成十八條水龍，是千年的玉蛟和萬年的水虺合歡誕下的奇珍異獸。後共工氏被火神祝融氏擊敗後，共工怒觸不周山，天宮銀河謝落人間，小精靈沒見過銀河水，嚇得四處奔逃，後在我們雲海一族的幫助下，跳入了長白山天池之中，被每一代雪山水神的繼承者領養。」
宇文共工說道：「我已經是第七十七代雲海聖族大祀壇當主，亦是第七代長白山雲海雪山水神繼任者。從我繼任家族神位那一天，它就開始跟在我身邊，履行它的第七代聖約。我在長白山完成修行和神位繼任後，父親便召我入宮，第一次將我引薦給了尉遲斟大將軍，想讓我投去他門下歷練，服兵役以為國效力。
那時尉遲將軍身邊的眾將領之中，還未有你。我僅僅跟著尉遲將軍征戰了七日，就被尉遲將軍踢回了宮中，理由是目無軍紀，不聽從戰役指揮。我當時感覺莫名其妙，心中好生憤懣，後接到尉遲將軍的密函，才曉得是家父出了事，宮中有了異樣。尉遲將軍認為我父親開始性情大變，在朝中拉結同盟，官宦弄權，把持朝政，尉遲將軍起了疑心，多次試探，發現不了破綻，便使如此計策特派我親自回來查明真相。
那妖狐所變化的家父——宇文城都，並沒有發現我的可疑，他不知道尉遲斟的用意，又無法明裡拒絕接收自己的兒子回宮，也就把我當成一枚棋子養在了身邊。」
「原來如此，那現在真正的宇文丞相在哪裡？他是否還活著？」東方祝融忙問道。
「被這妖姬囚禁在皇城丞相府的一個地下密室之中，妖狐之所以不殺家父，而是改為軟禁，是因為還有很多朝中大事要他偶爾親自參閱，有些場合還需施法控制他，作為傀儡親自出行或露面。那囚禁家父的密室鑰匙一直被老狐狸帶在身上。我本計劃今日大計能將其封印的，不想做法時剛偷取得鑰匙，就突然殺出你個程咬金來。」宇文共工說道：「一會我再派水紋龍下去看看這碧眼狐狸和蛇蠍怪在下面的動靜。」
正說話間，只見兩人中間的地面，黑風一閃，一道玄鐵柱轟隆一聲撐入天際，飛速捅破了雲霄。頓見一圈圈環形浪宇在地面擴散開來，玄鐵神柱擎天而立，仿若一柄長無邊際的神槍刺入了天幕。
「這就是那天縱雲劍的威力！」只見東方祝融興奮道：「這柄玄鐵骨劍的流金形變之迅猛，威勢之驚人，不是區區地底礦洞的巨石能夠壓制得住的。」
說話間，那道玄鐵柱又瞬間縮了回去，徒留天空一圈雲環，和地面一個水井大小的洞口。落石與塵土飛揚，黑猿金剛從那洞口內鑽了出來，爬出了地面。滿身石灰和塵屑的它，已被整個染白。歐陽笑忙抖落身上的粉塵和白灰，吐出口中吃下的不少碎石。
兩人一見，喜出望外，高興的上前迎接這歐陽家的孤子，為他拍去身上塵土。東方祝融著實沒想到，歐陽笑能夠將這神劍力量壓制得這麼好，沒有失心成魔，迷失在那力量之中，還能靠自己的思維控制骨劍的形變，施展天縱雲劍獨有的劍法招式，看來已經開了任督二脈，學會了一些融匯凝聚真氣的心法。
兩人正欲問他有沒有看到那九道狐仙和碧眼狐狸的情況，卻沒發現仙猿背後的腳邊，陽光直照入洞口，一顆綠芽菁蔓從洞口緩緩的伸捲了出來，不停的往外延展，迅速吸收光照。
只聽那洞底傳來一聲清脆嘹亮的聲音：「仙法：春芽怒放——神木扶桑！」
三人還未來得及反應，只見洞內一株大樹躥出，瞬間擠破了洞口，爆裂了天坑中心的地面，密密麻麻的枝葉如同漫天烏雲向三人壓來。不一會兒，一株巨大的參天古樹就蓋住了整個天坑上空，如同一座空中島嶼和樹城。巨樹的茂密枝葉下，從上空降下了無數籐蔓和枝杈，一瞬間插透了三人的身體。
「萬枝齊發芽，萬樹爭開花，千載一結果，萬世一年輪。」只見妖狐句芒的頭像從古樹的樹幹上浮現出來，兩鬢的羽毛成八字對開，一對白眼激射出碧波蕩漾的光紋，他鳥身人面，乘兩條木龍，腹部的盔甲上是一副手執柳鞭的騎牛牧童的刻畫。他張開巨大的兩翼，雙手扶樹結印，為神樹扶桑灌注法力。
神樹迅速的吸收了三人的身體生命力和真氣，結出了巨大的果莢，果莢慢慢的融合，瞬間夾緊了三人，吞併了他們的身體。東方祝融和宇文共工都已是半個死人，用盡了仙力，根本沒有掙扎的力氣，眼睜睜的被果莢合併，身體活力被迅速吸食。
歐陽笑在內裡掙扎拍打，兩指利劍瞬間捅開了果莢，萬根骨刺齊發，魚骨劍瞬間爆開了神樹的果實封印，果汁飛濺，整個人從空中掉落了下來。只見他落地雙手一反，撐地借力一彈，回跳到空中，抱住宇文共工的果實，雙手五指伸出骨劍利爪，用勁抓開了那果莢的硬殼。
只見內裡一瓢果囊漿肉瞬間滑出，掉落在地上，碎成一地。黏黏糊糊的漿水中，渾身已溶成一灘血水，碎骨齊斷，血肉模糊，不忍直視，唯有一顆腦袋留在那地上透明的果漿之中，瞪大著眼睛看著那顆大樹，嘴角帶血。
歐陽笑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一瞬間，竟然怵停了心臟，休克了一般難以呼吸。他連忙又用勁抓開了封印東方祝融的果莢，只見裡面是一具乾屍，瘦精幹巴的身體只剩皮包骨頭，褶皺的面部皮膚向內窩在顴骨裡，雙眼瞪得更大更圓，如同一個糟老頭子，口中只剩最後一口氣。
「……！！」
歐陽笑心中一陣劇痛，一股強烈的殺意和衝動湧上心頭，只感覺從後腦勺到尾椎骨，整條脊柱瞬間灌入了焚心怒火，心血一下湧到了喉嚨，差點一噴而出，意識也開始消散，身體感官逐漸睡去，心魔馬上就要戰勝意志，黑金玄鐵神劍就要完全從身體脊柱內湧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