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9章 焚稿 文 / 修夢大官人
(太白編年:玄宗開元3年/15歲)
白兒聽了武婆婆的話,決定回小匡山繼續學習,可見天色已晚,便接受武婆婆建議,先回到家裡。李客見白兒無端回家,不知發生了什麼事,待問明情由,又從心底感謝武婆婆點化。第二天白兒回山時,李客一再叮囑,不要因為耍劍而誤學業。
白兒回到書館,早在夫子的意料之中。經過這一番周折,白兒更加用心學習。後來夫子又把書館遷到大匡山。白駒過隙,光陰翕忽而過,白兒轉眼長到十五歲。夫子閉館,雲遊去了,臨走的時候,把白兒單獨叫到跟前,拿出一本書遞給他說:
「李白,夫子這一生,最得意的弟子就是你。你把這本《昭明文選》拿去,定要細細研讀,然後篇篇仿擬,練到一定火候,自然能博取眾家之長,獨步古今,名揚天下。切記,切記!」
白兒含著眼淚,謝過夫子。待眾弟子下山,吳老夫子便飄然而去,從此不知所蹤。
白兒將《昭明文選》藏在貼身的地方,和哥哥泰兒一同回到家裡。岳氏早又生下一子,取名皓兒,時已六歲,一天只是癡迷舞劍。白兒始終記得夫子臨別時的教誨,一有時間,就打開《昭明文選》細細品讀,一篇篇精心仿擬。不知不覺,已經從頭仿擬到尾,得擬詩七百餘首。終於可以輕鬆一下了,他跑到東面的天寶山上,看一會風景,舞一會劍,便返回家來。到書房一看,臨出去放在桌案上的擬寫本不見了。正好哥哥手拿幾本帳冊走進來。
「哥哥,你看到一本紙冊沒有?我出去的時候,就放在這個桌案上,寫在上面的東西,花了我兩三個月心血呢!」
泰兒見他急成這樣,說:「一個時辰前,我看見皓兒拿著一疊紙——也可能是本子,向後花園的竹林裡跑去了。你要找,先到那裡看看。」
白兒一聽,立即衝出房門,向後花園跑去。後花園早已圍建而成。其中有池,池中有島,島上有亭,以橋和小徑相通。其間樹綠花紅,引得蝶舞鶯飛。月圓拿著乾乾淨淨的筆研,沿著花蹊走來,見白兒匆匆忙忙的樣子,奇怪地問:
「二哥,你跑什麼呀?這樣急!」
白兒知道月圓從東面的洗研池來,大聲道:「妹妹!你看到皓兒沒有?」
「他呀,在竹林那邊呢。」
白兒衝進竹林,見皓兒正對著一棵竹子練拳腳,他
>看書網;都市kanshu、李客見白兒除了吃飯,只是看書寫字。到跟前一瞧,看的是《昭明文選》,可往紙上寫的什麼,就不知道了。他也不去打擾,孩子學習總是好事。後來聽說白兒寫的那些東西,被皓兒打碎了,走到竹林裡找到兩篇殘頁仔細看看,都是一些詩詞歌賦,可沒有一篇是完整的。這些詩文哪來的?是白兒從哪抄下來的嗎?接著觀察白兒,仍如以往那樣,面對《昭明文選》又寫又看,這次他把寫下的東西看管得很嚴,不用的時候,總是緊緊鎖起。終於又寫了厚厚一摞,李客好奇心大起,待要去看,見白兒翻閱一會,便用火點著了。白兒見父親盯著自己,笑著說:
「父親,不要那樣看我,沒事!」
一切還是照常,白兒仍然手不離《昭明文選》,仍是又看又寫。李客心想:「不能有第三次吧,我要看住,一旦再見他要點著燒燬,我就把那些東西搶下來,看看到底寫的什麼。」
又一兩個月過去,這次比以前寫的還要快,一摞紙又寫完了。李客見白兒細細品味兩天,覺得他不會再燒掉了。改日就要出遠門,他決定臨走跟白兒好好談一談,弄清他到底在忙些什麼,走到兒子窗前,吃了一驚,白兒又在燒那些文稿。他衝進室內,只來得及搶下兩頁,展開一看,一頁寫的是《擬恨賦》,一頁寫的是《擬別賦》。李客似乎明白了。
「白兒,難道你這是……」
「父親,沒什麼大驚小怪的,我這是在仿擬《昭明文選》,已經擬寫三遍了。」
「可為什麼要燒掉呢?」李客惋惜地說。
「燒了可以重新開始,再寫就純粹是我個人本色了。」
「白兒,」李客不禁有些心疼,「這樣說來,你已經擬《文選》三遍,完成擬作兩千餘首?」
「是,不然何以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一個文士,錦心繡口,明月肺腸,只能從刻苦鑽研中得來。」
「白兒,說得好!」李客先將《擬恨賦》拿近眼前,但見上面寫的是:
晨登太山,一望蒿里。松楸骨寒,草宿墳毀。浮生可嗟,大運同此。於是僕本壯夫,慷慨不歇,仰思前賢,飲恨而歿。昔如漢祖龍躍,群雄競奔,提劍叱吒,指麾中原,哀馳渤解,西漂昆倉。斷蛇奮怒,掃清國步,握瑤圖而倏升,登紫壇而雄顧。一朝長辭,天下縞素。若乃項王虎鬥,白日爭輝。拔山力盡,蓋世心微。聞楚歌之四合,知漢卒之重圍。帳中劍舞,泣挫雄威。騅兮不逝,喑嗚何歸?至如荊卿入秦,直度易水。長虹貫日,寒風颯起。遠仇始皇,擬報太子。奇謀不成,憤惋而死。若夫陳後失寵,長門掩扉。日冷金殿,霜淒錦衣。春草罷綠,秋螢亂飛。恨桃李之委絕,思君王之有違。昔者屈原既放,遷於湘流。心死舊楚,魂飛長楸。聽江楓之裊裊,聞嶺狖之啾啾。永埋骨於淥水,怨懷王之不收。及夫李斯受戮,神氣黯然。左右垂泣,精魂動天。執愛子以長別,歎黃犬之無緣。或有從軍永決,去國長違,天涯遷客,海外思歸。此人忽見愁雲蔽日,目斷心飛,莫不攢眉痛骨,血沾衣。若乃錯繡轂,填金門,煙塵曉沓,歌鍾晝喧。亦復星沉電滅,閉影潛魂。已矣哉!桂華滿兮明月輝,扶桑曉兮白日飛。玉顏減兮螻蟻取,碧台空兮歌舞稀。與天道兮共盡,莫不委骨而同歸。
「好啊,白兒。」李客興奮地說,「有此詩章,何愁日後不能博取文名。只是情調灰暗些。你五歲誦《六甲》,十歲觀百家,軒轅以來,已經瞭然胸中。俗話說,文武不殊途,再佐以武功,你將來許是一個有大造化的人呢!好,從今天開始,我正式教你練劍。」
「一切聽父親安排。」白兒高興地說。
筆者有詩道:
錦心繡口緣何來,太白文章非天裁。
明月肺腸誰照徹,大小匡山讀書檯。
不知白兒學習劍術如何,文名如何鵲起鄉里,看過下回便知。
據《酉陽雜俎》記載,李白曾前後三擬《昭明文選》,因為不如意,都燒了,只留下《恨賦》和《別賦》,今只存《擬恨賦》一篇。這恰好說明,李白文章是經過勤學苦練得來。可文學家們寫李白傳記,歷來人云亦云,很少深入挖掘這一記載,將其具體展現出來,讓梓梓學子們細細品味。著者之苦心正在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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