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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章 欠你的幸福 文 / 冰凝

    兩日後,寧浪回府,對於雪傾嫁人一事只是一笑而過並沒有多說什麼,風清芸看著他異常蒼白的臉色,咬了咬嘴唇。寧府上下為寧浪接風,忙亂了整整一日,當天夜裡,眾人散去後,寧浪獨自站在他的別院中黯然神傷。

    今天寧府很是熱鬧,可是他的心卻涼的徹骨,沒有了她,這個寧府竟也空曠了太多太多,尋不到她的身影,他竟連微笑都帶著絲絲縷縷的苦澀。明知道她不屬於他,明知道他要不起她,可是這麼多年,他都寧願騙騙自己,只要她還在這裡,只要她還在自己身邊,兄妹之情也好,兒女情長也罷,只要他們還在一起其他的就都不重要!他有他的責任,他知道自己該做什麼,可是就不能再給他點時間嗎?讓他多陪陪她,讓他多補償她一些,等到所有的秘密都揭穿的那天,她若恨他,若要殺他,他便以死償還欠她的一切也就是了。其實,早就知道結局,不求她原諒,唯一求的只是讓他多陪她些日子,他要的多嗎?這是奢求嗎?可是,終是沒機會了,他娶親,她嫁人,最後的自欺欺人都做不到了。沒有了她,他還猶豫什麼?早就該動手了卻為她一延再延,如今,沒有再等的必要了吧。

    想到這,寧浪心口熟悉的刺痛讓他忍不住微微俯身握緊胸前衣襟,層層的褶皺漫開,他目光黯然,唇角的苦笑越發清冷薄涼,有絲絲縷縷的鮮血從左肩滲出,染紅他雪白的絲質長衫。淒涼的夜色下他無力地跌坐在石椅上,望著天空忍不住地大笑出聲,笑聲空洞嘶啞,仿若瀕死的囚徒看到末日時的掙扎,苦苦尋求救贖後的無望。

    風清芸遙遙地站在房門前看他,心裡翻江倒海的痛卻只是默然無語。她該怎麼辦,她能怎麼辦?他以為她什麼都不知道,卻忘了她並非傻子,寧雪傾為何嫁給皇兄,寧浪又為何受傷,縱然不在乎其中的權力之爭,可是那暗含的愛恨糾葛卻是她不得不在乎的。她已是他的妻子,可是,他何曾把她當過妻子?她不管什麼陰謀利用,她在乎的只是這個男人的心,他的夫君,為何連試著愛她都不情願?寧浪,我為了你甘願裝傻,你就天真地認為我真的傻嗎?那一刻風突然大了起來,模糊了她看向他的視線。

    那個晚上,風清芸坐在房中等他,夜已經深了,她望著半掩的房門只覺疲憊不堪,她本是寧靜淡然的女子,因為母妃過早去世的關係,她縱然知道父皇對她多有愧疚之情因此格外寵她,卻也懂得分寸,行事低調內斂,看慣了皇室鬥爭,她想要的不過是平淡如水的生活,所求的只是平常女子相夫教子的日子,所以,她明明知道卻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她只想他明白,只想他懂她,能憐惜她,不求愛她至少能願意試著愛她,可惜她的隱忍卻換不回他的溫存。

    風清芸想起了新婚之夜,他醉醺醺地抱著自己,一遍遍說著「對不起」一遍遍叫著「傾兒傾兒」時的樣子,那麼悲傷無助,她愣愣的任他抱著,直到渾身血液冰冷,她看著他俊美的面龐,說不出話來。

    寧浪推門而入的時候,看到風清芸坐在床邊的身影,帶著莫名的疲憊和嘲諷冷冷地看著自己,他怔了怔,隨即淺笑,依舊溫和淡然:「這麼晚了,還沒睡嗎?」他一邊說一邊將外袍脫了下來,風清芸看到被鮮血染紅了大片的單衣和他略顯蒼白的臉龐,她沒有說話,只是目光冰冷地看著他,唇角的笑越發苦澀張揚。寧浪也沒有多說什麼,更沒有解釋自己的傷是從何而來,忙碌了一天還要隱瞞受傷的事,他早已心力交瘁,自顧自地翻出藥箱,熟練地處理傷口,風清芸注意到那是被利劍所傷,深及寸許,傷口尚未結痂,可見受傷不超三日,她看著寧浪將染血的紗布扯了下來,又忍著痛將藥粉灑在傷口上,他的眉頭難得地蹙在一起,疼痛顯而易見。

    風清芸突然忍不住地冷冷笑了起來,寧浪眸色一暗,停下了手中動作,傷口沒來得及包紮,有鮮血沿著左臂緩緩流了下來,染紅了單薄的長衫,風清芸清冷的聲音從身後一點點傳來:「寧浪,你真的認為我什麼都不知道嗎?為什麼不求我,你求我啊,你求我,我就讓皇兄對她好些,否則……」寧浪沒有回身,只是安靜地坐在桌邊,桌上散放著藥品和紗布,他看著自己被鮮血染紅的衣襟,又看了看外面陰沉的天,抬手揉了揉脹痛的額角,終於拿起桌上的剪刀,一點點站了起來,他走到她身邊,安靜地看著她,唇邊依舊掛著熟悉的微笑,但是眼眸中卻有著若隱若現的絕望,他將剪刀遞到她面前,並沒有說話。

    風清芸看著他漸漸被鮮血染紅的白色長衫,伸手一拉便將他拉到自己身邊,寧浪坐在床上,一言不發地看著身邊的妻子,風清芸攬上他的脖頸,右手放在他的傷口處,她在他耳邊輕笑,語調冰冷:「寧浪,你想一死了之嗎?你憑什麼?」寧浪目光寧靜,他似乎在看她,卻又根本沒有看她,他就坐在自己身邊卻又離自己那麼遙遠,他的臉色越發蒼白,卻寧願遞給她一把剪刀也不肯施捨她一點溫情,其實,她要的不多,她只是想要他對她示弱,承認他之前犯了錯,只要他求她原諒,她一定不會忍心怪他,只要他試著愛她,她一定全心對他,也許,他們也會幸福的,可是就連這樣的要求,他都不肯答應。他怎麼可以這麼殘忍?怎麼可以寧願死,也不願對自己動情?

    風清芸越想越恨,右手下意識用力,狠狠握緊寧浪左肩傷口!傷口被撕開,大片大片的鮮血重新湧了出來,寧浪痛的臉色慘白,冷汗一滴滴滑下臉頰,打濕他垂在額前的幾縷髮絲,他雙手緊緊握拳,用力咬住嘴唇不讓自己痛呼出聲!他越是隱忍,她就越是憤恨,她要他認錯,她要他求她!

    風清芸眸中仿若有烈焰燃燒,她好像突然失了理智,看著他痛她竟那樣快樂,他越痛她就越是快樂!寧浪的鮮血從她的指間緩緩流出,她一點點用力,一聲聲在他耳邊冷笑:「求我啊,只要你求我,我就停手!」寧浪唇色煞白,左肩已經痛的麻木,就在他感覺不到傷口的疼痛時卻從心臟處傳來更加刻骨銘心的劇痛,那種針刺般的劇痛如跗骨之蛆一樣狠狠地糾纏著他,一天比一天更痛,一次比一次劇烈!那種痛好像可以把他的身體生生撕裂!他忍不住胸中血氣翻湧,被內力強壓下的內傷發作,只感覺喉中一陣甜膩,一個恍惚,一口血便湧了出來,風清芸一愣,放開了圈住他的雙手,寧浪一個踉蹌,便向地上跌去。她及時扶住他,在看到他嘴角不斷湧出的鮮血時嚇的不知所措,她以為他只是受了外傷,她知道他武功很高,她從不曾想過他會受傷這麼嚴重,看著他毫無血色的臉和一身的血跡,她竟怔怔的回不了神。

    寧浪苦笑著倒在她懷裡,只感覺無休無止的疼痛侵襲著他的全身,從記事開始,他就知道自己是活不長的,那種滅絕人性的毒讓他每活一天,都不得不小心翼翼。為了防止毒發,他強迫自己無情無慾,他永遠都記得母親的遺書上寫著的那句話,母親說:「浪兒,心不動,則不痛。」他一直記著這句話,只希望自己可以多活些時日,活到可以為母報仇為自己報仇的那天,可是他還是遇到了傾兒,遇到她的那天,他就知道自己的命運必然被改寫。

    寧浪笑了笑,如此也好,如果就這樣死了,就再也不用受這樣的煎熬。風清芸愣愣地看著寧浪眼眸中不時閃過的痛苦、迷茫、釋然、憤恨和絕望,忍不住心中一痛,淚水便湧了出來,溫熱的淚水滴在寧浪臉上,他強撐著最後一絲理智聽到她在自己身邊哭泣著呢喃:「不能死,不能丟下我,寧浪,你個混蛋,你不許死……」風清芸的聲音輕輕地,帶著迷茫的悲傷,寧浪想給她一個微笑,告訴她不要傷心,他不值得她落淚,他怎配她的淚?笑容未綻鋪天蓋地的黑暗就壓了下來,他不由得,沉沉昏了過去。

    那個晚上,夜涼如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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