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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0章 閘口小碼頭 文 / 胡焱東

    午夜,星月當空,蛙聲咚咚,此起彼伏,遠處還傳來一陣陣犬吠聲。在閘口東端三華里處的一個小碼頭,這時有人在一上坡處舉起了火把,晃了三下,放下舉起,又晃了三下。火光下可以看到舉火把的人是寬額頭,他身側的兩個人卻是酒糟鼻子和那姑娘。

    小碼頭對面是江心處,一片三四華里方圓的沙洲。那姑娘遙望對面沙洲的動靜。約一刻鐘,江面上撐過來一條小船,漸漸地傳來船槳擊水聲。

    「是大輝,」那姑娘對寬額頭說,就下坡去。寬額頭酒糟鼻子跟著。她說:「把火把丟到江裡去吧。」

    小船緩緩靠岸。這是一條農家機帆船,可運輸可捕撈,一條船可以是一家人。「嘿,大姐上船,」搖槳者操一副嘶啞的嗓子喊。

    「鴨公,咋又出來了?」那姑娘說。

    「大姐,好狠心,叫我坐一輩子牢不成?」鴨公說。寬額頭酒糟鼻子上船,拉了那姑娘一把。鴨公才要搖槳開船,蓬倉裡走出一人來,叱喝:「這倆小子上來幹啥?」

    「大輝怎麼了?」那姑娘說。「他倆是我表弟,你就是做了萬件見不得人的事,他倆也壞不了你的好事。」

    這叫大輝的人不吭了。他一臉的橫肉,右臉頰有一道疤痕。「和尚換鴨公搖槳,」那姑娘對寬額頭說,又向大輝:「就進那麼一點點布匹,這船怎麼不裝貨?」

    「拉弟,進倉吧,」大輝得意又討好那姑娘說。一攬她的腰肢進蓬倉,一看擺放著六捆尼子布匹,驚得這叫拉弟的姑娘一愣愣的。

    「給,進貨款,」大輝掏出一札錢推給拉弟。拉弟接了錢說:「那個單位肯賒這麼多的料子布?」

    「我叔叔岳父的弟弟的三野公司,」鴨公在一旁幫腔說。「不夠還可以去拿一批來。」

    拉弟不吱聲了,但心裡有些質疑。

    「是這麼說的,不過要結賬這一批布匹的款項,」大輝一邊講假話,替鴨公打圓場騙拉弟說。於是,拉弟相信,笑了,說:「鴨公,你這個牢脈子,還有這麼一個好親戚,不錯。」她忙抽出幾張錢給鴨公,說:「獎你的,哎,他是誰?」拉弟這才注意到蓬倉裡還躺著一個人呢。

    「他是小朱,叫二虎,我以前的牢友,」大輝說。

    拉弟又不吱聲了。大輝為了她,砍了那個調戲她的游泳場教練一刀,被判罪坐牢一年,所幸那教練沒死沒殘廢,不然的話,還不知道要怎麼重判他魯大輝呢。總之,他為了她,牢房坐了,工作沒了,未婚妻又跟人跑了,那為她仗義的一刀,改變了他的一生。

    魯大輝是不幸的。可拉弟也好不了哪兒去。周圍人都說,什麼教練調戲她,還不是她不自重?那多學游泳的女孩子就沒有什麼事。還有人說,這女孩子邪乎,與大輝沒那檔子事兒,大輝能為她去殺人?

    於是,她再不是從前的那個好姑娘了。禍不單行,半年後,愛她的養母死了,養父不到兩個月又娶了一個鄉下的年輕寡婦,還帶來一雙兒女。她就成了多餘的人。當時興停薪留職,她留職去了鄉下找她的親生父母。生父說,是在她母親死後才把不滿三歲的她送人的。父親說他為自己沒盡父親的責任而內疚,如今他老了,也沒有什麼東西給女兒補償,就送她一條農家機帆船。她覺得父親在說她的身世時,吞吞吐吐,似有難言之隱。算了,過去的就過去了。她管這條船叫做《湖裡駒》,或賣或租由她處理。起初她把《湖裡駒》租給別人,大輝出獄後,她就將這機帆船給大輝跑運輸謀生活。

    《湖裡駒》已到了湖岔口,月亮躲藏在雲層裡,啟明星卻賊亮。拉弟抬頭看看天色,說:「大輝,你們三人可以走了,明天下午兩點,老地方,我請客。」

    魯大輝早就視拉弟為女朋友,而拉弟……他不能往下想。對拉弟來軟的,她不吃那一套,既不拒他千里又不近距離接觸;他想對她來硬的,讓其「生米煮成熟飯」由不得她不做他的女朋友,可她就好像是早看穿了他的陰謀似的,她身邊竟多出了兩個叫什麼表弟的來了。他一看到她身邊的寬額頭酒糟鼻子寸步不離地跟著她,他心裡就討厭,就發怵。

    這倆人何許人也,打聽道上的人,都說這倆個人,不是人,是倆個不怕死的混傢伙。俗話說,拳師怕蠻力,蠻力就怕不怕死的。

    今夜,大輝雖然再怎麼不情願離開拉弟,卻也只好帶著鴨公和二虎離開《湖裡駒》上岸去了。

    雲霧庵去了一趟閘口派出所,通報了呢子布匹被盜案以及作案嫌疑人的情況,可派出所還沒有信息說明來了朱二虎這麼一個人。閘口地區雖不及城區複雜,但地處偏僻,村落眾多,村與村要麼依山要麼傍水,七彎八港岔的,加上外來人員多,要找朱二虎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派出所人手少事多,也只好給了一個聯防隊員帶他各處轉一圈兒。這個聯防隊員也曾是地面上混的,對黑道上的情況瞭解不亞於一個警察。這個聯防隊員說不想讓雲霧庵那麼辛苦,他叫從前的「兄弟」們四處打探一下朱二虎,一有情況立即報告就行了。實際上他想說,這類事兒雲霧庵跟著,他還不好打聽呢。對於這一點雲霧庵明白,他只能等。人一旦停下來就乏力,雲霧庵在床上躺一會兒,可是他卻睡過去了。一覺醒來已是下午兩點多了,肚子在咕咕叫,想一想沒吃中飯就去閘口酒樓。就在他上樓的一剎那,他突然想起昨天打他的姑娘也許就在樓上,他笑了,自嘲說怎麼會呢,這已經過了吃中飯的時間她咋會在樓上?

    他才上樓,一個瘦瘦的年輕人捂著臉從西屏風跑出來,一個臉上有道疤的壯漢緊跟其後,只幾步上來拖住那年輕人。「二虎,怎麼了?」壯漢說,一張滿臉橫肉的臉烏著。二虎不吱聲,雲霧庵驚訝,若是那個朱二虎就好了。他後悔來時太過倉促,怎麼也該弄一張朱二虎的照片。

    「回去,看誰吃了豹子膽,」那壯漢說,拖二虎回西屏風。雲霧庵看到這二虎鼻子上有血跡。

    西屏風,面對門口而坐的是一位女郎,披肩發,正是雲霧庵想見到的姑娘——拉弟。

    「為什麼?」壯漢拉二虎立在一旁質問拉弟,那臉上的一道疤一顫顫的。

    「魯大輝,又怎麼了?」拉弟說,她直盯著他的疤子,眼皮也不眨一下。「你問你的二虎好兄弟,他死盯著我哪兒個地方看,不該教訓一下,那他下次還不更放肆?」

    「還不快賠不是,」魯大輝大怒一腳踢在二虎的屁股上,他的女人二虎也敢不敬真是找死。二虎就勢彎身一鞠:「對不起。」拉弟此刻遞一張餐巾紙給二虎揩拭鼻血,也表示原諒了二虎,當然也給了大輝的面子。大輝氣也消了,用他的話說,出來混,兩個字,一個是「義」一個是「和」。好了,大家喝酒。拉弟今日下身著牛仔褲,上穿湖水色襯衫,一隻袖子長一隻袖子短,穿在她身上就顯得十二分的俏皮。襯衫領口低開處露出乳溝,顯得很是前衛。此刻她羞紅了臉,她看見了門口的雲霧庵正陰著臉掃視著她,最後目光停在胸脯處就不挪目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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