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第三十一章 碧落黃泉，等我一起 文 / 張芷言
當沈諾軒的靈堂擺到第三天的時候，權熙來了，瓔珞帶著紅袖招的眾人也都來了，此時的玉城，比往日的任何時候都要熱鬧，可是，卻少了原本該在這裡的那個人。
寧霜的心裡一片淒寒，權熙是跟著沈諾軒出生入死的好兄弟，沈諾軒對權熙來說，亦師亦友，這份感情，自是旁人不能比的，如今，卻要讓他面對這樣的結果，這對每個將沈諾軒看得很重要的人來說，都是一種折磨。
靈堂裡，寧霜依舊一身素服，清冷如水，小產後更加孱弱的身子經不起任何折騰，陸晞寸步不離地跟在寧霜的身邊，時刻注意著。風亦舒和賁啟軒並排而立，站在靈堂的左側，歐陽凡雲帶著曾將軍等人站在靈堂的右側，權熙站在中間，朝著沈諾軒的遺體行禮。
「皇后娘娘——」權熙恭敬地對寧霜鞠躬，他知道，沈諾軒的屍體，是寧霜一個人，冒著生命危險，盯著烈風暴雪，從那冰聖山上找到的。
「起來吧，原本不必如此的。他的遺體，只有你親自送到東湘國，我才放心，所以，還是叫你來了。」寧霜淡淡地說著，「既然你來了，原本守靈七天就改為三天吧，你明天就帶他走，不管他葬在哪裡，不要蓋棺，派人守著，等我一起。」
「皇后娘娘？」
「樓主——」
權熙和陸晞同時驚訝地說著，風亦舒和賁啟軒則是一臉不可置信地看著寧霜，不要蓋棺，等我一起，多麼平靜的八個字，就像在說今天的天氣如何一般，可是，這卻是寧霜對沈諾軒生死相隨的誓言。
「多餘的話，我不想再聽，我會讓他們付出代價，誰也不要質疑我的決定，否則，格殺勿論。」寧霜說著，轉身，看了沈諾軒最後一眼，便閉上眼睛，想要用盡全身的力氣，將沈諾軒的容顏，深刻在自己的腦海裡。
在場的人，誰人不曾見過最初的寧霜？她善良，心軟，帶著明媚的笑意，對每一個人總要保持一份寬容，她用一顆最純淨的心去對待每件事，每個人，因為不忍心二十八名家人子送命，所以幫助風亦舒離開，因為不忍心落霞山眾人被圍剿，所以冒死送信；因為不忍心沈諾軒擔心，所以將自己受傷中毒的事情隱而不發……
可是現在，從她在玉蘅齋下令殺掉那個人開始，她就已經不再是以前的寧霜，郎城裡，她殺了蔣立國，恩威並施；南竟國，她殺了南竟太后，擾亂南竟；北晏皇宮，她一曲琴音飄遍了整個皇宮，血染皇城……現在，她的口中，輕描淡寫地說出「格殺勿論」四個字，還是清麗的嗓音，卻充滿了殺意。
「屬下遵命。」權熙看著眼前的女子，從一開始，擔心她會成為沈諾軒的軟肋，到現在，能夠堅強地站在這裡安排一切，不得不說，她是讓人敬佩的。
「那就行了，我會讓曾將軍安排，事不宜遲，明天就動身。權熙，這一路舟車勞頓，去休息吧。」寧霜說著，看著權熙，知道他心中傷痛，可是，他千里迢迢從南竟國趕來，明日一早還要帶著沈諾軒的遺體回東湘國，所以，不能不休息。
權熙點點頭，現在的他，也知道事有輕重緩急，明日護送沈諾軒的遺體，才是最重要的事情，於是沒有反對，由人帶著，下去休息了。
「賁大哥，我把琉璃的青巒殿交給你，琉璃帶著青巒殿，運送那些東西跟著你去雲清國，三個月，記得你答應過我的，三個月之後，我要這世上，再無雲清國。」寧霜將琉璃叫進來，對賁啟軒說著。
琉璃當初奉命，和琦瑤還有玲瓏一起，按照寧霜的方法製造了大量的炸藥，當初亂世剛起，局面也還沒有如今這麼複雜，但是那個時候的寧霜，便已經將這些事情考慮在內，炸藥的製作，就是為了這一天，沒想到，還真有派上用場的時候。
「好，三個月，皇后娘娘，就三個月，三個月之後，我定然要那雲清國女皇，送上國書，對皇后娘娘俯首稱臣。」賁啟軒說著，抱拳離開，既然寧霜有吩咐，那麼，他必定竭盡全力，為她辦到。
「樓主，屬下隨賁將軍去雲清國了，樓主保重。」琉璃見賁啟軒離開，同時也向寧霜行禮，然後跟著走了。
青巒殿連同堂主和副堂主一起，一共一百二十人，不多，卻是紅袖招頂尖的殺手，這是在執行多次任務之後，才能留下來的精英，與賁啟軒手底下的一千人一樣，很少，卻很重要。寧霜沒有想過，這炸藥製作出來，是針對誰，她的本意，只是以備不時之需，但是如今，這些炸藥，卻成了對付雲清國的利器。
琉璃帶著其他的一百多人運送著三分之一的炸藥，跟著賁啟軒，連同東湘國的十五萬兵馬一起，從南竟國和北晏國的邊境，去了雲清國。南竟國如今混亂一片，沒有人注意到邊境，北晏國的南部，有風亦舒的二十萬大軍在那裡，要掩護賁啟軒的十五萬人馬，也不是難事。
等安排好了所有的事情，寧霜終於鬆了口氣，賁啟軒離開，風亦舒也回到自己的軍中，如今風辰國雖然有裴少雙在那裡鎮守，但是風辰國的內政，卻不是裴少雙能夠鎮壓地住的。速戰速決，才是最重要的。
「皇后娘娘，那麼，末將是不是也可以動身去冰城，與杜將軍會合了？」歐陽凡雲見賁啟軒和風亦舒離開，開口問道。
「明日皇上離開，你也離開吧，早日找到雪凝國太子和雲亭將軍，對我們來說，勝算更大。」寧霜回答道。
「末將明白，那麼，娘娘，您呢？是守在玉城，還是……」
「我去南竟國，南竟國亂了兩個月，雖然皇上曾經在那裡添一把火，但是還不夠，賁啟軒拿下雲清，你去攻打雪凝，而我，勢必要將南竟國一舉拿下，更何況，郎城二十萬兵馬，卻沒有足夠的震懾，所以一旦莫紹君或者莫蕭離反應過來，郎城會是一個突破口。」寧霜說道。
「樓主，就算你去了郎城，二十萬兵馬，調兵遣將，依舊無可奈何。」陸晞說著。
寧霜只會看透全局，卻不會行軍打仗，這是所有的人都知道的事情，就算她去了郎城，也不一定有用。
「我要的是南竟國，而不是想要跟南竟國打仗。我可以殺一個南竟太后，就可以說殺一個南竟攝政王，之前留著他們，是因為要引起兩人的內鬥，現在，不需要了，一旦南竟國幾派勢力的領頭人都死了，南竟國必亂。」寧霜回答著。
原來她打的是這個主意，她不想再耽誤任何一點時間，她讓權熙運送沈諾軒的遺體回到京都，不蓋棺，就是為了等她一起，等她滅了北晏國，殺了顧流冰，統一了天下，她就去找他，和他一起，葬在一起，生不能同衾，那麼，死就同穴吧。
「既然樓主有安排，屬下也不多說，屬下這就去安排，及早動身。」陸晞說道。
「嗯，我會留下琦瑤的藍岳閣守在玉城，一旦北晏國有何異動，直接炸了，不需與他們客氣。而玲瓏帶著紫嵐齋跟我們去南竟國，南竟國畢竟是大國，兵力不容小覷，能不戰而屈人之兵固然很好，必要的時候，我不會介意動用武力。」
隨著寧霜話音落下，屋子裡也陷入沉寂，所有的人都有事做，沈諾軒的死，一國之君的死，一個國家守護戰神之死，看似在他們的心裡沒有留下什麼，其實大家心裡都清楚，這份仇恨，已經隨著沈諾軒的死亡，和寧霜的眼淚，深深地埋在大家的心裡，深刻在骨子裡，是一種不報此仇誓不罷休的信念。
已經是二月的天氣了，靠最南端的雨落國已經是花開遍地的時節，然而東湘國的玉城，卻還是冰天雪地。
清晨的寒氣很重，寧霜穿著厚實的披風，由陸晞陪著，站在玉城關內的城門口，看著權熙用馬車裝著沈諾軒的遺體，朝著東湘國的京都緩緩而去。
或許是感念寧霜的心中的不捨與悲痛，天空忽然就飄起了雪花，在天空中飛舞，盤旋，然後不見，消失在發間，消失在肩頭，未曾落下。
撐開這一程的往事，回眸處，一份愛念已經深深地鐫刻在腦海中。在最好的時光遇見你，你贈我一份死生契闊的深情，此生，已無憾。有過傾心一談的酣暢，共話西窗剪燭、飲醉相思的滋味，曾懷著歡喜顫動的心奔向你，縱使此刻，心碎無痕，亦覺得，這一場相愛，從來都是無怨無尤，從來都是此生不悔。
一顰一凡塵，一念一清寂。隔岸流年，若水三千，與水凝眸，淺唱低吟。就是你曾給我那一抹無盡的溫柔，讓我甘願墜落凡塵，癡守輪迴。
七哥，你等我，等我給你報了仇，我就去陪你。上窮碧落下黃泉，等我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