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第486章 只怕再與你相遇(1) 文 / 鏡未磨
原來認識她很多年。
眼見江小姐的物質生活逐漸豐富,有了自己的車子和公寓,他再不用陪著她一起擠公交。可以閒散的開著他那輛賓利車,緩緩的跟在她身後。
江小姐的車技一直不好,車開的慢極了。
這一切都只是想要入骨三分的瞭解她,等到她一見到他,便能極速融入進她的生活裡。他想,女人不是個個相信命中注定,三生情緣麼?否則紫霞仙子如何能等到至尊寶,又怎能甘願去等?
他已經那麼瞭解她,總能滲透進她的心裡去吧?
江小姐二十九歲,他粉墨登場。一場處心積慮的邂逅,他要同她上演一出極其纏綿又壯烈的愛情。
從那一天開始,江小姐就是他的全世界,他會裝作很愛她。儘管他還不懂什麼是愛情,可是,他已然那麼愛江小姐。這是他為自己設置的程序。
那一日廊燈幽暗,一陣風起,將江小姐脖頸上的絲巾吹落。他打此經過,彎腰替她拾起。
修指遞給她。
她似是含了笑,說;「謝謝。」
終歸還是沒有看清他的樣子,這注定不是初見到。那燈真是暗,他卻看清了她,每一個細小情節都看得清清楚楚。或許早就已經看清了,記在了心裡,所以多暗多亮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就是那個模樣。
只是,被江小姐記得,怎就那麼難。
聽她跟朋友打笑,笑稱自己是公主。
他鉤起一側唇角,望著她的背影似笑非笑。
「還真是公主,封號太平。」就想,有朝一日非要試一試那手感是什麼樣的。
江小姐再度喝醉了酒,站到酒吧的沙發上又唱又跳,侍者在下邊望著她,急得團團轉,可是拿她沒有辦法。
舉著杯子,口若懸河罵檢察院的那些龜孫子,再罵到法院的合議庭。沒想到她還這麼憤青,簡直就是意難平。
最後她唱:「到了某個年紀你就會知道,一個人的日子真是難熬……能陪我走一程的有多少,願以走完一生的更是寥寥……終於等到你,還好我沒放棄……」
停下來,她語氣飄輕,可是他聽到了。
她說:「紀夢溪,你放過我吧。」
看來那個紀夢溪,就是她這些年一直在等,卻無論如何等不來的人。
原來,那個人叫紀夢溪。
不管紀夢溪會不會放過她。他來了,並且永遠不會放過她。
江小姐說,第一次見他是在看守所裡,他的溫笑很明快,眼光燦爛明亮,很動人。不過才覺出動人……
那是他們的初相見。
卻是他的舊人,打穿白襯衣的青蔥的代就已識得。
江小姐不記得,三四年間,那個給她遞紙巾的人,那個遺漏一元錢的人,那個下雨天扔把傘給她的人,那個在公交車上替她拾回件的人,那個無聲無息幫她阻卻當事人報復的人……
如果江小姐想起那個人的時候,是他嚴絲合縫的硬領襯衣,是他鬆散且泛著光澤的發線,是他一個微微上揚的嘴角弧度,還是他握著紙巾時骨節分明的修指?
不論他是誰,不論是什麼,終究是等到了。
他是家裡的獨子,打出生就錦衣玉食,別人習慣把他們這種出生豪門府邸的人叫做世家子。
小的時候衣來伸手,飯來張口,上到爺爺奶奶,下到管家,保姆,幾乎沒哪一個不是寵著他的。再大一些,漸漸成了父母眼中的混世魔王,能管的時候沒人真捨得管他,等到想管的時候,就已經管不了了。
老爺子曾動過把他送去部隊的念頭,這樣不僅可以歷練一下,吃一些苦頭也能殺殺性子。
為此他媽媽哭了好幾天,不停的跟老爺子鬧,總算沒捨得送出去。
讀書一番風順,幾乎沒費什麼力氣。用一些人的話講,這就投正胎了。不僅書讀得好,還長一張漂亮的臉蛋,真是運氣得沒有天理了。
在他看來,只是旁人那樣覺得。運氣到底好不好,他卻並不那樣以為。
有些東西他想擁有,卻一輩子得不到。
家裡打來電話的時候,他正坐在車上抽煙。問他什麼時候回去,只說事情多,抽不出身。
被念叨句沒良心之後掛了電話,他將指間的煙掐滅,還要趕著做晚飯。
她想吃肉,他便買了新鮮的五花肉,回來給她做紅燒肉吃。
本來他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公子哥,以為這一輩子都不會為了誰洗手做羹湯。可是有一天真想那麼做了,還是義無反顧的學來。加上與生俱來的領悟力,拿手菜已經能做一大桌。
進門的時候她睡在客廳裡,冷氣開得很大,雖然是夏季。一進門,還是冷風拂面。
他才將冷氣調小一點兒,她便醒來了。
見他手裡提著袋子,迷迷糊糊的:「今天晚上吃什麼?」
他說:「吃紅燒肉,你不是說想吃肉。」
她坐在那裡想了一會兒,竟忘記自己什麼時候說過了。於是猛敲自己的腦袋,有些氣餒:「我真是越來越笨了……」
他過來抓住她的手腕。
眼眸裡全是疼惜:「誰說你笨了,老早說過的,怎麼會記得,我也是看到客人點這道菜,才想起來。」
他下廚房做飯,才一轉身。
聽她淡淡說:「你騙人,我分明中午才說過……」
他感歎,是啊,他就是在騙她……回過頭看她抱膝坐在那裡楚楚可憐,摸了摸她的腦袋。
「你中午說過麼?我倒忘記了。」
晚上她吃了很多的肉,口齒不清:「你做飯越來越好吃了。」
被誇張,他倒沒有多高興,一伸手把盤子端走:「行了,吃不少了,晚飯不好消化。」其實不是她食慾多好,只是很機械的在做一件事情。這個女人就像一個偏執狂,無論做起什麼,都像一發不可收拾。
要拉著她一起出去散步。她不肯,乖乖的坐在沙發上等八點檔的泡沫劇。他只得切好水果,抱著紙抽陪她一起坐下來。
她縮在沙發的一頭,穿著淺色的家居服,很小的一團。他能看到她纖細的鎖骨,瘦的又小又薄,真像是一隻翩然欲飛的蝴蝶。
她見他盯著看,轉首問:「你晚上不用加班?」
他是總裁,名下有這樣那樣的產業,肯定忙得不可開交。像普通員工那樣朝八晚五上下班已經很難為他了,再除去給她做飯的時間,她懷疑,他到底什麼時候用來工作?
他看出她的疑惑,笑笑:「我很強悍的,工作效率不是一般的高,只上班時間就什麼都做得完。」
她毫不留情的白了他一眼:「你胡扯吧。」
事實上,他真的又是在胡扯。
兩集電視劇看下來,她哭的稀里嘩啦,大半盒的紙抽都用完了。他坐在一旁見怪不怪。有的時候想不明白女人尋求的到底是哪一種刺激,發洩情緒的方式絕對跟男人不一樣。
男人心痛難耐的時候多半會喝酒,一醉方休解千愁。但女人不一樣,有時候痛快的哭一場對她們而言更管用。
半夜兩點,他給自己沖了杯咖啡。坐到電腦前繼續工作,腦中暫時休眠,明天早上給她吃什麼?
她說過無數次:「你回家去住吧,真的不用這麼照顧我了,我又不是小孩子。」
只怕她連小孩子更不如。
自閉加輕微抑鬱,她是個有精神疾病的人,去美國找了好的心理醫生,到現在還沒有完全康復。
連醫生都說,她這樣自我催眠是很難康復的。就像陰雨連綿的時節,想老屋中的牆壁乾燥一片不生蘚又怎麼可能。
可她的世界裡沒有晴天,哪怕一個瞬間是陽光普照的,似乎也沒有。
她老公是他最好的哥們,多年前因為一些原因在警方通緝逮捕的時候遭遇毒手死掉了。幾個月前又丟了孩子,亦是生死未卜,這樣的擎蒼之勢壓下來,她垮了。
以前她是個無往不利,雷厲風行的刑辯律師。現在連精神都要時好時壞,根本沒有辦法正常生活。
她有家人,可她堅持一個人居在一片小天地裡。
他想到一個詞彙:神出鬼沒。
她在對面那棟房子裡無聲無息,飄來飄去,跟鬼一樣。
想到這裡,他的心忍不住又是一陣抽搐的疼意。
他從會議室中出來,秘書,助理跟在身後。
才開機,家裡的電話就打來了。
老夫人三令五申:「就算你有天大的事,這一次也得去跟人家姑娘把飯吃了,說不定就碰上良人了呢。你要是敢給我砸場子,看我怎麼收拾你……」
他把件夾轉身丟給助理,又看向秘書:「去超市幫我買一塊豆腐,蔥,一顆甘藍……」
然後頭腦中盤算著,去相親帶家屬不知道算不算砸場子?
估計老夫人會氣翻天,但是如果半路殺出來的呢?又說:「算了,不買了。」
給她打電話:「晚上咱不在家裡做飯了,打扮得漂亮點兒,七點半,來餐廳找我。」
她可一點兒都不傻。
「你媽又讓你相親,讓我江湖救急是不是?」
他可憐兮兮:「你要是不去,我就死了。」
「被那女人***麼?」
「說什麼亂七八糟的呢?小姑娘思想就不能純潔點兒?」
她說:「我已經是人老珠黃的大媽了。」
她比他還要大兩歲,卻不像她說的那樣人老珠黃,生得本來就顯小,臉小眼睛大,皮膚也白,看上去比實際年紀小一大截,說她不到二十都有人信。
粉墨登場的時候更顯青春無敵,其實她長的不是特別漂亮,可是靈光閃爍,令人目眩神迷,素顏出場,餐廳綺麗的燈光下卻渾然如畫。看向他的時候,笑容裡有著依稀微生的暖意,臨水照花人那般。
再妖嬈艷麗的女人,都要被比下去。
他再風姿楚楚的一起身,把人拉到近人處,跟對面的女人介紹。
「這是我朋友。」
什麼朋友?
他不說是女朋友,只低下頭衝她溫潤如玉的笑起來:「不是說我吃完飯就回去,你怎麼找來了?」
他這樣的公子哥有女人糾纏到這個份上,不該冷顏以對?
看他目光之中流轉的寵溺,若有似無,不用說,什麼朋友是個人都該懂了。
女人拿上包憤然離場。
他手放開,直接招來侍者;「把東西撤下去,重新上一份。」
她如同卸了妝的戲子,懶洋的坐到對面去。
只說:「你可真沒意思,這樣的把戲就玩不膩?」
他挑眉:「我媽不膩,我怎麼敢膩?」
他相親像趕場子,走馬觀花,什麼樣的女人也該見識到了。卻沒一個看到眼裡的。
「你到底喜歡什麼樣的?我看剛才那個就不錯。」
「不錯你娶啊。」他漫不經心的抬眸看她,他到底喜歡什麼樣的,她從來都不知道。
全世界的人都要看出來了,也只有她看不到。
兄弟一起喝酒的時候問起她的狀況:「這兩天怎麼樣?有沒有給她按時吃藥?」
「吃什麼藥?她那是心病,你要逼著她吃藥,只會更加重她的思想負擔。」
朋友便說:「就算這樣,總不能不讓她治療。就讓她一輩子這樣麼?連正常的生活都要不能自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