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第425章 願賭服輸(2) 文 / 鏡未磨
黃宇低頭坐在沙發上,十指交握,看似清閒的不說話,也不站出來承認錯誤。不管怎麼樣,薄南風還活著這件事,離正揚不跟他說,那就是不夠意思。
秦秋彥說句公道話:「這件事怪不得正揚,也怨不著黃宇。是我做的太不地道,這些年沒跟你們透露真相,瞞到現在也是我的意思。這些年讓大傢伙擔心了,還要照顧江南,是我太對不住。」
黃宇抬眸:「不關你什麼事。」盯緊離正揚:「總之,他不告訴我就是不對。」
他也不是不明事理,知道秦秋彥的立場艱難,隱瞞身份,純屬情非得已。當年那樣混亂的局面,秦秋彥只要一現身,就唯有一死。若是他先知道秦秋彥的存在,想來也不會告訴任何人。
不過就是心裡執拗,過不去那個坎,只道他們不瞭解他。他也是那種肯為兄弟上刀山下火海,毫不含糊的人。況且,這些年,誰知道他的心裡怎麼過?
他真正在乎的,不是離正揚為秦秋彥的事守口如瓶。只是離正揚沒在乎他,這些年他是怎麼過。
為著薄南風英年早逝那檔子事,黃宇這許多年都沒有痛快過。別人不知道,就不信他離正揚會不知道。既然知道,就忍心看他那麼苦楚?
大家漸漸有點兒明白黃宇是哪種情緒作怪了,就連離正揚也隱隱想清楚了。不覺得黃宇很氣人了,倒有幾分惹人憐惜。
江南看著他那個傲嬌的小模樣,真像是跟離正揚在撒嬌。
忍不住又要吶喊:「在一起,在一起……」
黃宇卻像有先見之明,只抬頭盯緊她,威脅:「女王,你要再有什麼亂七八糟的古怪想法,我就報警抓你。」
江南一臉端正的說:「我什麼都沒有想。」
黃宇守著秦秋彥,堂而皇之的衝她眨了下眼:「這樣才乖。」
秦秋彥淡淡抬眸,慢條斯理:「黃宇,你再裝瘋賣傻調戲我老婆,信不信我也報警抓你。」
吳勝超已經電話提醒兩次了,秦秋彥上班的時間耽擱好一會兒,可是上午的會議不能耽誤。
他要去公司,江南今天的班又泡湯了。其實也想著要不要就真的在家休息,不去公司算了。本來去了,也沒什麼事情可做。這樣一來二去的,全公司的職員都要知道她搞特殊了,到時候流言蜚語還不知道要怎麼說。
所以沒跟著秦秋彥一起,等離正揚一去臥室休息,她也要離開了。
黃宇跟著站起身:「我去送你,順便去看一看阿姨。」
實在太熱鬧了,前兩日才見到紀夢溪,接著黃宇又來了。這樣的節奏竟跟在s城時差不多,三天兩頭這些孩子上門來看她,江媽媽每每都樂得合不攏嘴。
江南一怔:「紀夢溪來家裡了?」
江媽媽「啊」了聲,說:「就你出差的那兩天。」
黃宇側首看她,無聲的動了動嘴巴。
江南看清楚了,分明在說她:「小騙子。」
是啊,她就是個騙子。自打秦秋彥一出現,她就快成專業的騙子團伙了,三天一大騙,兩天一小騙,無處不在的行騙。如今就連秦涼都時時置疑她說的話。
也想改變現在這樣的窘狀,每天擔心謊話穿幫,或者哪一時秦秋彥光天化日被江媽媽撞個正著,上一次樓上樓下那樣遠,僅有路燈照明,回來後江媽媽還刻意問她那人是不是同事……江南一身冷汗。
跟惡夢一樣纏身,時間久了,肯定要被搞得筋疲力盡,可是她不敢說,倒不害怕江媽媽洶湧的怒火,抽她兩巴掌,就像當初不允她跟薄南風在一起時那樣,她倒不在乎。就怕再度引發江媽媽的悲傷,老人年紀大了,身體怎麼承受得了。
既然說到紀夢溪了,她還有話要問他。
秦秋彥已經告訴她了,當年的事紀夢溪一清二楚,既然知道薄南風或許沒有死,看她那樣悲痛欲絕的,為什麼就不告訴她?隻言片語都沒有說過。
秦秋彥說紀夢溪那樣是為她好,可江南真的不知道有什麼好。倒是那些年她過的不好,一點兒都不好。
回房間換衣服的時候,給紀夢溪打了一通電話。晚上那幾個人要聚場子,肯定要拉上她。所以見面的時間只能訂在中午,問他:「你中午有沒有時間?我想跟你說點兒事。」
紀夢溪知頭醒尾,馬上就知道是什麼事了。
只說:「好啊,在哪裡?我過去找你。」
黃宇在江媽媽那裡一直賴到中午,本來打算跟江南一起吃中午飯的,可江南粉墨登場,只差濃妝艷抹,卻是赴別人的約。
他沉著臉,惡鬼似的纏著江南,小孩子一樣的反覆嘟囔:「女王,你沒良心啊,沒良心……」
離正揚在酒店睡得昏天暗地的,注定沒人陪他一起吃中午飯了。就賴在江媽媽那裡:「阿姨,我能不能在你這裡吃飯?」
江媽媽樂得高興。
「怎麼不能,阿姨就沒想讓你中午走,在家裡吃吧。一會兒跟阿姨去菜市場,看你喜歡吃什麼,阿姨中午給你做。」
黃宇馬上喜笑顏開,在那裡跟江媽媽裝親生。
「阿姨,還是你最好了。不像江南,一點兒不把我當回事。」
江媽媽白了一眼江南,告訴黃宇:「別理會她。」
江南過去之後先點好餐,讓他們先準備著,知道紀夢溪中午休息的時間有限,不敢佔用他太多時間。
來的還是很準時,這一回紀夢溪連制服都沒來得及換下,看來是工作之後直接趕過來的。
幸好坐的是包間,不會影響他的形象。
不多時,菜就上齊了。
紀夢溪看著,一大桌子,還真是隆重。有些無話可說的看著江南,知道到今天為止,她已經什麼都知道了。
江南不傻,這其中虧欠了他多少,她一想便知。從不想欠他任何,卻不想,不知不覺已經欠得這麼多。
知道這輩子還不起了,紀夢溪一路走得平穩,似沒有需要別人幫助的地方。
江南這種小角色,即便想破頭,也不知道從哪裡插手進他的生活裡,給他一絲半點兒的恩惠,或將他的灰黑地帶變得色彩斑斕……哪一樣她都做不到,無能為力,不想牽強的給予。明知道紀夢溪想要的,她永遠都給不起。
恩情似海,反倒是不打算還了。
不能喝酒,就以茶代酒,端起來敬他。
「紀夢溪,謝謝你曾經為我為秦秋新彥冒死做的那些事,大恩不言謝,可是除了說一聲謝謝,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回饋給你。你是天之驕子,什麼是你能看在眼裡的呢。我以茶代酒敬你這一杯,是真的很感激。」
紀夢溪定定的瞧著她,不阻攔也不說話。不要說她此刻喝下去的是水,就算真的是烈酒,他彷彿也不會做出任何的舉動,都任由她去。
江南接著端起第二杯,神色有一絲凝重。說出的話卻是掏心置肺的,她從來都這麼坦蕩。不喜歡給喜歡她的人留有任何的希望,也不喜歡卑微的隱藏傷心事,永遠都這麼乾脆又凌厲。
像是一個儈子手。
一飲而盡之後,只聽她說:「你雖然做這些都是為了我,可我真是不想領你的情呢。紀夢溪你太狡猾了,跟奸商比起來一點兒都不遜色。太不是東西了。你明知道我還不起,這樣做就是來寒磣我的對不對?當年明明是你負了我,轉首卻又成了我虧欠你。你可以說我想法惡毒,但你的做法實則也挺惡毒。所以才說,你們男人沒有一個好東西,都是攻心計玩久了,不達目的不罷休。你是想讓我在將死之時,還要顧念著,這就要死了,還欠紀夢溪那麼多,那可真是一個好人啊……這樣一來,我就記著你一輩子了是不是?」
她笑了一下:「到死了還記得,不是一輩子是什麼。不管我受不受得起,恩情卻如山一樣壓下來了。你怎麼就不問我願不願意呢?誰讓你不離得我遠遠的,哪怕當年你把世事都看透,放任著薄南風的死活不管,其實我也不會怪你,因為我本不該寄希望於你。所以也談不上責怪。就算他死了,我傷心欲絕,活不起,那是我的事,我最大的優點就是認命。
我這人的確挺虛榮,卻不是事事都如此。你這樣的男人圍著我轉,我也不會覺得很好。實在太難為了,要感謝你,又忍不住罵得你狗血淋頭的衝動,難為死了……
現在你把自己置身這樣的境地,真的很對不起你。你明明是個爺,現在心裡肯定自責的感覺自己像國家的孫子吧?別說,還真挺孫子,明知故犯的事你都做得出,法官竟和我們律師一樣墮落。紀夢溪,等這一宗了了,我們就當路人甲乙丙。當年你喜歡我的時候,肯定沒想到,我其實就是這麼沒出息,又死心眼。我只能愛秦秋彥了,做鬼也只能愛他。箭射出了,回不了頭的。」
她就是這樣毫無留情的損他。
紀夢溪一直都喜歡,喜歡她的迷糊,喜歡她的幹練,也喜歡她的乾脆……愛一人人就是這樣的,人有千種顏,每一種……都迷戀不已。
縱使是缺點,在情人眼中亦是閃閃發光的。所以人總是說,戀愛中人的眼睛是盲的。可紀夢溪這一刻卻覺出江南的殘忍,或許他們對彼此而言,就算什麼也不做,只要雙雙的活在世上,哪怕沒有交集,也是一把雙刃劍,兩邊都是刺骨傷人的凌厲。
紀夢溪給她的好是痛,江南無力承受也是痛。他給她多少,她就回饋給他多少。像是一場拉鋸戰,一分一毫都不少。
他們心知肚名,卻不得不做這樣幼稚又傷人的事。不是誰對誰的壞心腸,只是以愛之名,無能為力。
動心還不比放風箏,拉一拉手中的線就能回來。
這是一條不歸路,飛出去了,就是永遠。
紀夢溪隱隱的笑了聲,溫潤又倜儻,那樣子可真是好看。
玉石一般瑩潤的杯子在修指中微微的打著轉,這一杯他端起來喝掉。
喉結動了動,亦是一口飲盡。
放下杯子盯緊她,反倒偏首笑起來:「好霸道的丫頭,連別人的不能自抑都要管一管。我要是情能自拔,倒是真的想不管你。」
江南告訴他:「不能自拔的,除了感情,還有別人家地裡的蘿蔔。」
紀夢溪說;「是啊,秦秋彥家的蘿蔔不能拔。可是,江南,就算你不喜歡,卻不能要求我不做。我是冷靜,可不是鐵石心腸。就像人有的時候明知道是錯,還故意為之一個道理,人有的時候故意犯傻,是因為控制不住,卻不是因為他喜歡犯賤。
如果你劫難來襲的時候,我無動於衷,袖手旁觀,只能說明一個道理,就是我不愛你。至少沒有我嘴上說的那麼愛。那樣才說明我的口是心非,著實一個偽君子。你坦蕩的罵我混賬,而我那樣做也是坦蕩的愛一個人。我們都坦坦蕩蕩的做事,你說我礙著你的事了,你何償沒有礙著我的事呢?戴有色眼鏡看我,那樣公平麼?其他人關心你是關心,我關心你,就成了龜孫子。」他哭笑不得:「我當年喜歡你的時候,就知道你很執著而且傻氣,可是沒想到,你這樣霸道又沒良心的。」
江南哼了聲:「後悔了吧?」
紀夢溪煞有介事:「悔死了。」
「既然後悔了,又趕緊回頭。」
紀夢溪飄飄的說;「是啊,怎麼才能回頭呢。」
這樣一來一往氣氛總算緩和,有些將江南的思緒岔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