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第314章 巔峰的秦總 文 / 鏡未磨
他看著離正揚,隱隱的鉤起笑,終是不負重托:「我知道你和黃宇會將她照顧得很好,就算沒有你們,還有紀夢溪,他一定會盡全力保全她。他身在那個位置,對江南是最好的袒護,我不擔心。只是不能再做律師了,不過我給她留下那筆錢,即便以後什麼都不做,也可以和孩子衣食無憂過一輩子。」
薄南風能做的,就是伸出雙手輕輕的推她一把,把她推到相比之下,風平浪靜的彼岸去,讓她跟他再沒有關係,只能送她到那裡。這是他能給她的最好的維護。而他注定遠行,那麼一走,遙遙無期,甚至不保證會活著回來。但無論最終是否有命回去找她,她和孩子都可以好好的活在這個世界上了。
他興師動眾布下那一切,不過就是想要她好好的活著。他帶來的隱患,凶險,他離開的時候通通都帶走。回不回得來不知道,不敢想,給不了承諾。只是期許,如果她願意等他,讀得懂他,就帶著他的孩子等著他。
他們那樣,算是扯平了。
她不再欠他什麼,他也不欠她什麼。所以不敢想,緣分是不是已經走到盡頭。這一生的緣分用盡了,前仇舊恨一筆恨。她恨起他,連愛也沒了。
秦秋彥這些年循環往復做著一個驚恐的夢,便是江南恨著他,不再喜歡他了。沒想到,許多年後再見,一夢成真!
她真的不再喜歡他,甚至記不得他。
四年以後,離正揚當年滋長不息的疑問終於瞭然,果然是愛著的。早在江南被蘇瑞推下樓的時候,他就已經決意放棄復仇。打那時候開始,就都成了換取和挽救。
「那麼鍾慶豐呢?是你提早就安排好的?早在復仇的計劃開始之前?你們是什麼關係?」
秦秋彥又掏出一根煙,低下頭點著,還是往昔的習慣,長長的火柴梗輕輕一劃,「絲」的一聲響,空氣中亮起火光。將指尖映著通亮,優的像個王子。彼時陽光已經傾城,透過茶樓古香古色的稜花窗子爬上人的眉梢眼角,亦是通明一片。
還是原來的樣子,還是原來的那個人。原來有很多東西,時間過去了,卻無論如何不會改變。
秦秋彥吐了一口煙圈才說:「不是,給江南設的那個局,早在我決意放棄復仇的時候,就已經擱淺了,那是一個死局,我怎麼可能真的帶著她去赴。並不是鍾慶豐說的那樣,一切都是安排好的。他那樣說,不過就是想讓江南恨我,只有真的讓她心疼,才能掩人耳目。如果不是臨時加演的,不會上演的那樣遲。鍾慶豐是真的喜歡宋林愛,那一切都是真的,只有那一晚殘酷的話是假的。為了讓整齣戲圓滿,他才委屈自己。我們的確一早就認識,最早他認識我父親,後來我入了黑道又遇上。」
「既然是為了她好,為什麼當時不告訴她?要讓她吃那些的苦?」
「比起那些苦頭,我更想讓她活著。」
不苦如何會看出痛,不痛又怎麼堪稱悲情?
秦秋彥一早便說過,騙不了自己的戲碼,又怎麼騙得了別人?自己的演繹情感都失真了,看戲中有多少高人,如何會看不出破綻?
他沒想說,哪怕她可能永遠不明他的真心假意,一輩子恨他。已經辛苦的走到了最後,不能功虧一簣。痛心一點兒是好的,讓看著的人覺得更真。如果他那一走,真的再回不去。他給她的那些痛,足以成就她的深恨,遺忘他,還可以和別人她好的過一輩子。
秦秋彥的電話響起來。
鍾笑打來的,已經在永新轉了一圈,左等右等,上去一看他還沒有回來。有些急了,打電話問他。
「秦秋彥,你現在在哪兒呢?你今天罷工是不是?」
秦秋彥桃花眸子瞇起來:「你去我公司幹什麼?」
「找你啊,我還有事問你呢。」
「我今天不回公司,你回去吧。」
不再跟她說下去,掛掉電話。
離正揚昨天已經聽江南說了,他有兒子和女朋友,只怕已然物是人非。他當年那一走,有了新的人生,也有了新的打算。只是不再有江南……
眼睛銳利如鉤,盯緊他:「聽說你有了孩子。你娶老婆了?」
秦秋彥抬起那只夾煙的手,按了按眉骨,似笑非笑:「老婆早就娶了,五年前就娶了,這你不是早就知道。」
離正揚再度疑問滿滿,像是匪夷所思。
「那你的孩子和女朋友?」
秦秋彥毫不避及,淡淡說:「我沒有女朋友,只是朋友。至於孩子,也不是你想的那樣。」
他不深敘,也有想知道的,只在一見到離正揚的時候,就想問出來。再等不及,幾乎是迫不及待:「江南為什麼會不記得我了?到底發生了什麼?」
離正揚忘記手上還執著煙,燙到指腹,那一下燒得狠,當即起了水泡,竟那樣疼。
秦秋彥許多年前不是無情無義,他身負家仇,絕對算無可奈何。可後來發生那些事,算是天意弄人麼?
嘴角抿緊,漸漸血色褪去,告訴他:「江南這些年生活的很辛苦,發生太多的事,痛不可遏,終將她折磨瘋了……」
轉首看窗外,有些疲憊的說:「當年媒體一曝光,江南又攤上官司,江爸爸當即心臟病發作,送到醫院搶救無效去世了。葬禮是我們幫著辦的,一直瞞著江南,沒有告訴她。那樣巧,接到你死訊的那一天正趕上江南生產,都是瞞著她的。即便小心意意,沒幾天她還是知道了。有一天下午從醫院跑了出去,差一點兒自殺死掉。從那時候起,精神就有些渙散,身體休養不好,也沒以前愛說話。沒幾天又知道江爸爸的死,實在太久了,無論如何再騙不下去。哪裡受得了這樣的打擊,從那以後,話變得更少……」
可苦難要來的時候總是如此,接踵而至,殘酷得似要將一個人逼上死路,擋也擋不住。直到所有的人跟著不堪重負,又何況是那個被苦難加身的人。
離正揚這些年一直是懂得江南的,那些苦,她仍能走到現在,已經很不容易。
秦秋彥指掌下意識收緊,定定的望著離正揚,喉嚨乾澀,緊了緊,沙啞發音:「後來呢?」
離正揚抬起頭:「總算有一個孩子,再多的痛心她還能死死的撐著,那時候孩子是她唯一的支柱。當時如果沒有孩子,她一定也不存在了。可是,就連孩子一歲多的時候也丟了,是被人刻意偷走的,在超市的停車場江南被人打暈,醒來的時候孩子已經不在了……」
秦秋彥心中一顫,目色凝緊。
離正揚沒有停頓,一直說下去:「那之後江南的精神徹底出了問題,到不怎麼哭鬧,只是不說話,也不愛出門。常常精神恍惚,以為孩子還在。滿屋子的找,叫你的名字,或者孩子的,只有精神錯亂的時候才是開心笑著的……去醫院看過,自閉抑鬱。
看了很長一段時間的心理醫生,後來黃宇聽一個朋友說國外有認識的很好的催眠醫師,通過心理催眠醫治,可以消除那部分不好的記憶,重新植入,據說不會有什麼負作用。我和黃宇帶著她過去,只說是普通的心理治療。催眠後是真的忘記了,將你和孩子,通通在她的腦子裡剔除掉。
可是,不過短短一夜,又全部記起來了,只是再記不得你和孩子的模樣。連醫師也表示驚訝,從來沒有這種現象出現過。唯一能解釋通的,就是那段想要抹去的,是她心裡刻烙最深的,即便痛著卻不想捨棄。太痛了,又下意識麻痺自己的神精。硬生生的往下抹,所以錯亂了。心盲了。至於會不會恢復,醫生也說不準。」
江南打過來電話的時候,一直抱怨:「離正揚,你實在太不靠譜了,還真是逃難來的啊,怎麼神不知鬼不覺的。把我的車開走也就算了,還一直不開機。你說實說,是不是昨天半夜你就偷偷溜出去鬼混了?我看你現在怎麼比黃宇還渾啊?」
離正揚嗯嗯的應著,漫不經心的笑。話筒那一端江南滔滔不絕,他聽在心中很安穩。覺得那樣踏實,跟秦秋彥一起回想曾經那些比比皆是的痛心。慶幸今時今日,她能好好的。
江南說了一通,停下來,莫名其妙:「你怎麼了?離正揚?我說你呢,你怎麼不說話。」
離正揚笑了聲:「你不是在發牢騷,我得讓你說完啊。」抬腕看了一下時間,溫溫的問她:「吃中午飯了麼?」
江南剛剛吃了飯回來,所以才有時間給他打這通電話。下午要去跟金成談判,會一直忙。
問離正揚:「晚上你住哪裡?去我家蹭床?還是去酒店?」實在忍不住了,很好奇,問出來:「你到底為什麼逃難啊?怎麼回事?」
離正揚就在永新集團的樓下,車還在這裡,早上坐著秦秋彥的車離開的。他那個樣子不能回公司,他自己打車過來的。
輕頜首,看著樓上,不知道江南在哪一層。看著的時候,只感覺心中百味陳雜,跟她這樣平靜的說著話,實則眼眶泛酸,如果是個淚腺發達的女人,只怕會輕而易舉的哭出來。短短的一上午,像歷經了前世今生的兩世,原來這世上真有千百種顏,事事更是百態。不要說身在其中的人什麼感受,又有多少無奈。只看著的人,就覺得心酸疲憊。
她不知道,那個她愛極了,痛心如斯的男人,時過境遷,仍舊深愛著她。如今,帶著對她的愛歸來了。就在她的身邊,他們日日相見,只是她不認得他。
江南等不及,催促:「問你話呢,你要不想說,我就掛電話了,馬上就要工作了。」
離正揚穩了下神,只說:「還不是逼良為娼的那些破事,晚上你下班了再跟你說。去工作吧,加油。」
江南笑嘻嘻的,掛斷電話。
下午這一拔人出發的很早,江南拿齊資料跟著一起過去。
之前一直聽說是難啃的骨頭,見識後發現是比起其他的合作項目繁瑣,細緻分類的項目很多,所以歷時比較長。不過因為之前跟隨秦秋彥出席過一場商業談判之後,也算長了見識,所以並沒覺得有多麼驚心動魄,至少沒有傳說中的邪乎。若說水準,跟之前那一場可差得遠了。
相比之下更能見真章,知道誰是呼風喚雨的高手。
江南兢兢業業做事,自己負責的那部分責任保證做到最好,絕不會掉以輕心。所以精神還是崩得很緊,一直到談判結束,才鬆口氣。
對方要請吃飯,領導都說有事。推說:「下次,下次一定。改天我們請……機會多的是……」
對方禮讓幾次,送幾位出來。
離下班時間還有一點兒,領導都說,直接下班了。江南也不打算再返回公司,沒有車,很不方便。把件裝到包裡,跟幾位同事道過再見,沿路往前走。
經理上車之前,有電話打來。接起來一臉恭敬:「秦總,您好……哦,江小姐啊,是,是,剛才跟我們在一起來著,剛剛走,往雪宮路上走了……」
秦秋彥關掉電話,車子提速。車廂內細微的嗡嗡聲,性能極好的車,極速奔跑。
知道江南家住在哪裡,從雪宮路往哪個方向走,是她回家的路,秦秋彥在頭腦中急速打點,中間半點兒時間不曾耽擱。
視線不停在沿途穿梭,眸子驟然瞇起,像有光點在眼前滑閃過。車子停下,又慢慢退了回去,打到路邊停下。
秦秋彥從車上下來,向前走了幾步,停下來,定定的看著。心臟跳的厲害,疼得也很厲害。望著那一點兒人型,蹲在那裡像個小孩子,終是不可遏制的塌軟下來。自閉,抑鬱,當那些字眼通通出現在江南的身上時,秦秋彥真想瞬間變成一個堅硬的殼,把她藏在裡面,不知道那些兀自拘泥的時候,是怎麼度過每個日日夜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