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第265章 我可以學(1) 文 / 鏡未磨
須臾,江南默然地點了點頭。如果這世上連紀夢溪都不能信了,那她還可以相信誰?
紀夢溪手邊還有工作,不能留太久,告訴她:「把東西吃完,很快就能讓你回家呆著了。」
江南問他:「我家人怎麼樣了?」
紀夢溪頓了下,轉過頭歪了下嘴角,算作是笑了:「不用掛念他們,都很好。現在大家最擔心的人就是你了,所以爭點兒氣。」
出來後給離正揚打電話,這些天大家都沒閒著。馬不停蹄跑江南的事,如今檢察院已經將江南起訴到法院了,開庭審判無可避免。
找付律師商談的事,一直都是離正揚在跑。這幾天手裡的工作全部擱置了,不是時間上不允許,只覺得心氣不足。便不想模稜兩可,一心想著全力而為。
看到是紀夢溪來電,馬上接起來。
「紀法官,江南有什麼事?」一張口緊張不已。
紀夢溪給他定心丸吃:「江南她沒事,我才看過她出來,而且馬上可以回家呆著了。只是這事還得麻煩你去辦。我這個身份不好出面干涉太多,江南這個案子我正在爭取審判。」
離正揚知道他避嫌的意義重大,安下心來,只道;「有什麼事,紀法官只管說。」
「其實江南肚子裡的孩子還在,以她孕婦的身份可以申請取保候審。這些事你只要跟她的辯護律師說一下,他會明白怎麼做。」
離正揚握著電話不禁怔愣,如何都想像不到的事。
脫口而出:「怎麼可能?」
紀夢溪之前從醫生口中聽到的時候也覺得不可思議,但事實卻是如此。回過味來,想的事情也多起來,會思慮薄南風讓江南這樣做的初衷,越發覺得那個男人不簡單。
將事情的梗概大致跟離正揚說了遍,也都是知頭醒尾的人,不用多說便瞭然通透了。
告訴他:「紀法官放心吧,江南的事我會上心處理。薄南風之前交代過……」
怔了下,想起那一夜幾個人推杯交盞,薄南風連著兩杯敬下來,嘴角含笑,要交代的,不過就是江南這麼一件事。是戲演得太真了麼?不相信全世界那些詆毀的話是真的。
拿上外套出門,從電梯裡出來,迎頭碰上來打短工的叢瑤。
擦身而過的時候被她喚住。
「離總……」
離正揚聞聲轉過身來,像是恍惚想起這麼一個人。眉頭微擰:「有事?我趕時間。」
叢瑤看他那個樣子就知道很忙,不僅如此,這幾天似乎一副忙到不可開交的模樣,而且心不在焉,有兩次跟他走個碰頭,打了招呼竟然都沒有反應。
很好奇,離氏產業運作這麼平穩,他到底在忙什麼。叢瑤發現離正揚這一段時間有亂了方寸的嫌疑,跟以前那個漫不經心的公子哥很不一樣。
其實她是有正事要說,想從包裡拿什麼了來給他看。
離正揚已經下意識抬腕看時間。然後一臉抱歉的說;「我真的趕時間,有什麼事明天再說。」
撂下這一句匆匆忙忙的轉身走人了。
叢瑤望著他大步走開的背景,鬱悶地吐了口氣。日夜兼備趕出來的,是他說想看一看,她才將想法構思到紙上來的,如今這個樣子,看來是忘記這回事了。叢瑤將抽出來的件夾又按了回去。
離正揚直接去了事務所找付律師,約他一起吃的便飯,席間把江南懷孕的事說給他聽。
付律師聽了之後也大大的吃了一驚,轉而又欣喜不已。直說這是一個好的兆頭,江南或許會因此少吃一些苦頭。而且他跟離正揚保證,會盡全力幫江南打這一場官司。
離正揚以茶代酒,敬他一杯。
「付律師,江南的事就麻煩你多費心了。」
付律師笑著說:「哪裡話,她最早是我一手帶出來的,就是我的學生了。如今她遇到這樣的麻煩事,這一切都是我應該做的。」喝了一口茶水,接著道:「我會馬上著手辦這事,離總就放心吧,一有消息了我馬上給你打電話。」
離正揚感激不已:「我先謝謝付律師。」
吃完飯,付律師還要回事務所。
離正揚無心其他,這幾天一直都是這個狀態。放不下心的事很多,雲裡霧裡的盤踞在心頭。很多事情都是似是而非的,覺得不該是那樣,卻又問不出個所以然來。便想找所有的當事人對質,把心中的疑惑解了,這樣半死不活的,最是能要人命的。
可薄南風這一走杳無音信。
公安機關撒下天羅地網,也沒傳出將人逮捕的消息。至於另一條道,太深邃無底,暗淡無光了。所以很害怕想到他的歸路,常常以為,是無路可走。
有的時候午夜夢迴,想起這個人,甚至懷疑是否真的存在過。太虛幻了,闖進他的生命時就很突兀。拳頭裡砸出來的交情,被他和黃宇認準了,後來發現果然緣分非淺,再次遇上。而退場時又是這樣形色匆匆,不論是他,還是阮天明,哪一個都是無聲無息。前一晚才在一起狀似把酒言歡,眨眼間,這個人只道是生死未卜。
離正揚坐到車裡點著一根煙,瞇著眼靠到椅背上感歎。
想不到竟一切都是假的,偏又覺得那一晚薄南風修長的指端著那一個杯子說重托的話時,很是有血有肉。
吸了幾口,掐滅手裡的煙,回去時先到江家打了一個拐。
哪裡都是一團亂糟糟的景象,江家的氣氛也很低靡。
總算江南還交了這麼些實心實意的好朋友,關鍵的時候能跟著出一把力。
這些天江家一直是孫青在照顧,工作上請了長假,覺得在江南的事塵埃落定之前,這邊肯定需要幫忙。雖然江家親戚不少,可孫青心裡還是不踏實。
離正揚上門的時候,孫青剛坐到沙發上喘口氣。
打開門,見到是離正揚,馬上請他進來。
「你怎麼有時間過來?」
離正揚向裡面看了一眼,室內很安靜,裡裡外外就孫青一人。
「剛去了趟事務所跟律師碰頭,就想著順道來看看。」轉首問她:「阿姨呢?」
「剛睡下,這幾天將她折騰的不輕,畢竟年紀大了。」
孫青跟著睡眠不好,眼睛上明顯有了黑眼圈。本來不算瘦的人,這會兒下巴明顯尖了。
若是從前看到自己瘦了,肯定要歡天喜地的。可現在什麼都顧不上,倒想能多壓幾口飯,才有力氣做很多事。
離正揚接過她遞來的水杯,看了她一眼:「能吃得消吧?看你狀態不好啊。」
孫青坐到他對面的沙發上,搖了搖頭:「我沒什麼事,什麼事都是打下手,其實一直都是黃宇在忙活。多虧了他挑大樑,否則還真覺得束手無策。你去看過江南了麼?她的日子肯定不好過。」
不敢想下去,心酸不已。江南那麼努力又簡單的人,這一回卻陷在這樣一個繁複的局裡,以她的心性,只怕快要瘋了吧?
離正揚動了下嘴角,安撫她:「江南沒什麼事,紀法官去看過幾次了,我和黃宇也一直托人照顧著。而且江南有望這兩天就出來了。」
孫青驀然睜大眼:「真的?江南沒事了?」
離正揚掏出根煙捏在手裡,卻沒有點燃,指腹間漫不經心地打轉。
只說:「江南的孩子還在,可以申請取保候審。如果出來了,自由會限制一些,但不用呆在裡面。」
孫青瞠目結舌。
半晌,才問:「什麼意思?」
果然全世界都被蒙在鼓裡,連她的閨蜜也聞所未聞。
「我也是今天才知道這件事,看來當時出了那一出事江南怕了,所以才打算暫時不說的吧。」離正揚三言兩語帶過,覺得更大的問題隨之而來。「回來之後怎麼辦?跟阿姨商量一下,看看讓她住哪裡。總得有個人照顧她,而且肯定不能讓她太憂心。」
孫青撫上額頭,也有幡然醒悟之感。的確是個問題,江南現在心力交瘁,任何打擊都再承受不了。肚子裡的孩子是首要,已經險些失去一次了,就不能再有第二次。
想了一下說;「等阿姨睡醒了,這事我跟她商量一下看看怎麼辦,到時候再打電話告訴你。」
離正揚站起身要離開了。
「那好,到時候再說。事態到了這一步,再悲傷也沒有辦法,只得理智一些分出輕重緩急,你好好開勸阿姨一下。」
孫青送他出去,邊走邊說:「放心吧,阿姨一定明白的。」
已經出了門,離正揚忽然又想起件事來。轉過身:「還沒聯繫到宋林愛嗎?」
孫青不設防上前,離正揚俊顏剎時間近在眼前,心跳如鼓。慌亂地退後一步,瞳色一點兒慌然道:「聯繫不了,這幾天一直打她的電話,都打不通。我去他們家看過了,他爸媽也不知道她去哪裡了。」
想著江南出了這種事,還是被鍾慶豐所害。宋林愛一定覺得很難過,沒有臉再見江南了,所以躲起來了。那個人其實自尊心很強,對許多事也很敏感。對朋友素來十分看重,鍾慶豐那樣,一定是傷了她的心。
其實宋林愛是真的喜歡鍾慶豐,酒後吐真言,交過心的,所以不可能不清楚。宋林愛說她最愛的男人就是鍾慶豐了,一直後悔沒能在最好的時間裡遇上他,以為這一次可以終成眷屬,和心愛的人白頭偕老的。連她們這些朋友都為她高興。
可那個男人卻坑了她最好的朋友,難怪宋林愛要躲起來,只怕此刻最大的感觸就是情何以堪。比以往任何一次情傷都要痛徹心扉,孫青也很擔心她一個人跑出去了,再想不開做出什麼傻事來。
一直覺得自己最不幸福,平凡的生活,沒有驚心動魄的愛情。甚至方青山跟薄南風和鍾慶豐湊堆的時候,連氣場都若有似無矮下一截。那些曾經孫青最羨慕的花好月圓,沒想到傷起來,也是她這種卑微平凡的小日子遠遠不及的。一旦反目,就是肝腸寸斷,能要人命的。
所以才說江南和宋林愛也有她不及的勇敢,如果是她,不知道這一刻要怎麼咬牙挺過去。
每次想起來心疼不已,沒想到兩個好朋友會同時不幸,而且都是致命的傷,不知道多久才能夠傷口癒合好起來。
離正揚離開好一會兒了,孫青扶著門框忘記動彈,陷在一片反思中。
生活再殘酷現實,都是實實在在的東西,不能當童話故事聽。過了那個年紀,便是連夢都不要做。人越是長大,越會生成一種偏執,是小的時候沒有的。小時候拿一塊糖,或者一件很俱誘惑力的童趣,便能交換一個夢想,甚至一個喜歡的人。所以認準,得到,或者失去,都無關緊要。小孩子癒合能力很強,偏又小腦不健全,忘記一樣東西的本事也很快,無論是冒險,還是犯傻都可以。因為年輕,有什麼是不可以的呢?
只是長大了不行,太吹毛求疵,又較真了,得不到的想得到,失去的會苦痛折磨。心緒頑固,又極易成癡成魔。與其仰望那些未知的,不如珍惜手邊人。
孫青知道她和江南以及宋林愛都不一樣,有些人有冒險的本事,也便有資格得到更多。可是那樣的孤勇她沒有,只是眼睜睜的看著江南和宋林愛身置險境,就已經畏懼了。覺得是自己,非得痛心而亡,根本沒有能耐浴火重生,或者化繭成蝶。
這些的望而卻步,就注定了她不能當個冒險家,在愛情中也是。只有這樣平平凡凡的柴米油鹽,看似才是她最好的歸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