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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第87章 我們恩斷義絕 文 / 鏡未磨

    江南口齒的確伶俐,幾乎是不間斷的侃侃而談,即便不是專業的醫護人員,還是將傷痕的形成及特點論述得任人心服口服。

    許濤做幾點補充將縫隙溜嚴。

    紀夢溪至始看著江南,靜靜的聽她講完。表情莊重,內心卻歡喜,就喜歡她這個自信滿滿的樣子,當初給她提供這條線索,便是覺得她能把這種不太可能的事做得很好。小聲跟其他的合議庭成員商量幾句,同意讓劉春玉做司法鑒定。

    在鑒定結論出來以前,法庭決定延期審理,不停止法庭審理以外的訴訟活動。

    江南和許濤從一號廳裡出來,步伐很快,走出來後許濤才敢說:「這次不得不說是紀法官給面子,如果換成其他人,估計不會這麼順利。」他側首若有所思的看了江南一眼,意味卻很明確。只是江南和紀夢溪的交情其他人可能還不太清楚,否則紀夢溪極有可能被申請迴避。

    江南心知肝名紀夢溪在這裡幫了多大的忙,絕對是賣了天大的情面給她。她也擔心紀夢溪會被申請迴避的事,所以說:「結果出得越快越好,快一點兒讓刑訊逼供成立。不過公訴方不拿監控錄相,再開庭一定會派相關工作人員出來做解釋說明,非是得說得冠冕堂皇,推得一乾二淨。」

    「那是肯定的,等鑒定結果出來,跟被逮捕時做的鑒定結果一比對,證明劉春玉的確是在被逮捕後受的傷,我們再極力證明傷痕形成的專門性,也不是一點兒可能都沒有,不相信他們的人比我們兩個辯護律師縝密。」許濤故意將話說得輕鬆,衝她微微一笑。

    現實就是這麼無奈,江南也得放寬了心走一步看一步,想起之前在法庭上劉春玉的表現還挺鎮定,如果原供述被推翻的話,勝訴的概率會大上很多。

    兩人都是開著車來的。

    江南出來後跟他道別:「你先走吧,我打個電話。」

    許濤拿手勢在耳朵上比了下:「有事打電話。」

    「好。慢點兒開車。」翻出紀夢溪的號碼,出來時看他跟幾個同事一起,不方便將人叫住。才給他打這一通電話:「要中午了,一起吃飯吧,要不然不能表達我的感謝。」

    紀夢溪知道江南鬼著呢,剛才那樣的形勢一出,他們法官其實很有幾分思量,檢察院到底能拿出多少含金量的東西,他們大體能猜準一二。而且難保他們私下見面就不三言兩語討論案情。所以跟審判長吃飯,好處還是有的,但也存在風險。紀夢溪照實了說:「你膽子不小啊,案子結束前工作時間還是極少碰面為好,否則我真怕以後幫不上你什麼忙。」聲音忽然有些沉,出口哄她:「今天中午沒時間,跟同事約好了,你自己吃吧。晚上我給你打電話,好吧?」

    既然他有約,江南就不打擾他了,其實也不是真的想從他嘴裡套些什麼,職業禁忌江南還是懂的,不會陷誰於水火。只想談些無傷大的,謝謝他也好。

    「那行,你去忙吧,我自己去吃了。」

    江南坐到車上沒有立即離開,想著去哪裡吃東西。

    才想出個眉目,就要發動引擎離開,目光連帶動作一起頓住,怔愣的看著那道挺拔的身姿從車上下來。一身淺灰色休閒服,遠遠看去修長玉立。頭髮在停車場淺薄的光線下散發光彩。這麼看只覺得高,胖還不覺得,其實江南知道他身上肌理分明,結實著呢。不知道薄南風怎麼會來這裡,懶洋洋的靠到車門上,掏出一根煙點上,似乎是在等什麼人。

    江南整個動作停下,坐在車上靜靜的看著。

    只一剎那,紀夢溪由遠及近走過來,也是目標明確,直奔薄南風的方向去了。江南恍然,原來他所謂的有約,就是薄南風。

    當即警惕起來,他們為什麼會見面?

    是薄南風主動約的紀夢溪,老早就想跟他聊聊了,前些天為了江南的事就已經團團轉了,如今才抽出時間。而紀夢溪也一副十分繁忙的樣子,只得趕在休庭這短暫的時間裡。但已經足夠了,其實他們兩個除了一個女人,就沒什麼好說的。

    紀夢溪走近來,還是客氣的跟他握手。

    「薄總,你好,以這種方式見面,實在怠慢。」

    薄南風已經掐滅手裡的煙,站起身回握他。

    「沒有,這樣挺好。」

    此刻還不到法院下班的時間,所以停車場裡算得上清靜,薄南風淡然的看了一眼,抽回手。

    「紀法官應該猜到我要說什麼了。」

    紀夢溪是個溫潤風度的男人,見過幾次都如此。但這一次幾步之遙的時候薄南風就分明在他的眼神中看到凌厲,便猜到這樣聰明的男人早已猜得**不離十。

    紀夢溪沒說話,瞇起眸子,那意思是在等他開口。

    薄南風索性直言:「的確是為了江南,我愛她,這點你早就知道。而且我一定會得到她,這點我要讓你知道!如你所見,她躲著我,逃避我,說實在的,我已經幾天沒跟她照過面了,說明她排斥我。但如果她心裡沒有我,就不可能矛盾,只要她願意完全可以把我當做路人甲,畢竟在她看來我就是個可憐的小混混,捨棄起來應該不痛不癢,但據我所知不是。聽說紀法官修過心理學,這樣的辨證關係你該懂。有些東西是相輔相承的,對不對?」薄南風慢條斯理的講話時,偶爾會若有似無的牽動嘴角,那個樣子真是邪氣又氣人。只是紀夢溪仍舊風度良好,聽他把話說完。

    薄南風繼而飄飄道:「我今天來找你,是想求你件事,如果哪一天她想好了,要來愛我,請你放手,不要再讓她矛盾痛苦。我不怕你搶回去,是我的,就永遠是我的。如今的局面是場拉力賽,撕扯的不過就是她的心。如果我願意,總會有更強硬的法子將她留在我身邊,我退避三舍,只是想讓她心甘情願的靠過來。紀夢溪,你信不信,一定會有那一天?我希望那一天來臨的時候,紀法官不要再撕擰她的心。我知道紀法官也是個有手段有智慧的人,但親人的壓力太沉重,如果她選擇了,請不要讓她平白背負。即便她顧及親人,真的選擇了你,你覺得她就甘願?

    江南不過就是個傻丫頭,當年她對你死心踏地,終歸是你最先放開了她的手。別說有什麼苦衷,這話也就她信,我不信。將死之人其言也善,如果一個人都快死了,還一心惦記著讓別人不幸,我覺得這個人也實在沒有得到幸福的權利。當年那個女人明知自己會死,還是要毀滅幾個人的幸福來成就她一個人的圓滿。這樣不善良的女人,我搞不明白你們那一大家子的人都是怎麼想的,肯這麼縱容她的跋扈和自私?這和一個女人拿死來威脅你,讓你拋棄心愛的人跟她在一起有什麼區別?如果因此就能放手,你不覺得太輕率無聊了麼?

    那個女人不過被你們寵壞了,卻要成為用來傷害江南的借口,這樣做,很不公平,你知道麼?當年她不過就是一個單純的小姑娘,所有精力都用來愛你了,當時怎麼就沒人心疼她一下,問她有多疼?怕不怕?

    當年你的無奈,是有至親的人相逼,你不得不離開她。跟現在你用她的家人去逼迫她,而跟你在一起有什麼不同?一樣殘忍的事!所以紀法官,請你高抬貴手,傷過她一次,便不要再有第二次,不論她離開了,還是你失去了,都不是她的錯。她那麼傻,肯定有很多年都是只認你一人的,但在那些有限的年頭裡你沒來找她,就怪不得她走遠了。」

    紀夢溪面無表情,而垂在身體兩側的手臂卻像微微的抖了起來。就像有一計古鐘敲響在耳畔那麼震兒欲聾,響聲太大,把一些亙古不變的東西都顛覆了,順理成章,又名正言順。連他都找不出瑕疵,猛然一下,竟覺得就該是這樣,怎麼會這樣?

    這些年他只有遺憾,甚至沒想過對錯,事實道義擺在那裡,似乎就該那樣,連江南都不覺得他錯了。而薄南風雲淡風輕的幾句話,卻讓人覺得哪裡不對勁了。因一個人任性,就無節制的去縱容,而另一個乖巧,便遺棄她,世界無聲無息,看似很好,卻從來沒有人想過這樣公不公平?正不正確?紀夢溪沒想過,江南也沒想過,而薄南風想到了,三言兩語,就將他們過去的風景都看透了。讓人怕起來,甚至不敢再思及對錯,怕一想起,會發現其實一切都錯了。

    但那些真的不是紀夢溪所想,他想的,永遠都是和江南手牽手看細水長流。他咬緊牙關,將薄南風刻意的蠱惑壓入肺腑,硬生生的淡寫從容。

    「以前是我對不起她,我從來不否認,正因為我做錯了,所以我更會拿一生好好的去彌補,總有一天讓她忘記過去的疼,我什麼都能給她。」

    薄南風不得不佩服紀夢溪好毅力,好氣場,若有似無的鉤動唇角:「是,你什麼都能給她,但我薄南風的感覺你紀夢溪給不了。」

    「你們發生了什麼?」

    「如你所想,該發生的都發生了,她是我的女人!」

    是啊,也如他所想,他的確已經猜到了,但聽到後還是一陣惱火,從心底乃至靈魂裡燒上來。紀夢溪腦袋一片空白,一抬手,拳頭已經揮了出去。

    薄南風沒躲閃,任它砸在他的嘴角上,當即現了殷紅,今天是他上門來找人家的不痛快,這一拳他認了。等紀夢溪第二拳再揮上來的時候,他已經反擊回去。速度快得令人扼腕,紀夢溪拳頭才被他的掌心攔下,左臉頰已經重重的挨了一計,連出招仿都看不見。他也是練過的,而且打小開始,但跟薄南風的狠勁還比不得。

    場面一進混亂起來,兩個高大的男人大大出手。

    江南本來不打算現身,便也不得不出場,實在要命,沒聽到兩人說什麼,眼見卻又打起來,跟個小孩子一樣。跳下車跑過去,兩個人的臉上都掛了彩,明顯薄南風的身手更好些,再打下去紀夢溪要吃大虧,此刻嘴角已經裂開口子流血不止,而薄南風的拳頭還要揮上去。

    驀然就停住了,薄南風桃花眸子瞇緊,全是冰冷的不可思議。

    江南伸展雙臂挺身護在紀夢溪前頭,他那一拳打下去,她俏麗白皙的一張臉當即就能毀掉。

    薄南風跟她狠狠的對視,到底還是他敗下陣來,這是他的心頭肉,如何真下得去手。那一下宛如捶進他的心口上,陣陣的鈍痛,早說過她沒有良心。

    眼睛布了血絲:「滾開!」薄南風的聲音有些大,遠處有人來提車,匆匆瞄了一眼。

    江南很鎮定:「你要打就打我。」

    薄南風冷笑:「你以為我不敢?」

    江南閉上眼睛,一副任打任殺的模樣。

    薄南風偏首哭笑不得,攥得指掌的骨節「喀嚓喀嚓」的響。

    紀夢溪濃重喘息,目光繁複的看向江南。哪一時他就是該這樣好好保護她的,把她護到身後,千刀萬剮都衝他來,但是沒有。他伸手把江南扯到一邊:「沒你什麼事,到一邊去。」

    本來是沒江南什麼事,但江南卻想藉著這一刻讓三人的關係有個了斷。她沒那個本事,不能在情感遊戲裡摒氣凝神,游刃有餘,裝都裝不下去了,是種非人折磨。

    喉嚨裡哽著一根硬刺,一直扎進心裡去,張一張口,五臟六腑都疼。江南沒讓開,定定的看著薄南風,堅定而不遲疑,跟那一次薄南風在法庭上看到的目光極像,是他喜歡的,又是他討厭的,這個女人就是有本事讓他輾轉反側。

    就像此刻,傷心的話被她說出來行雲流水,真像他們萍水相逢,實則沒半點兒情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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