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第97章 文 / 月上梅梢
接下來兩人又具體研究了一下路線,時間,地點等問題,眼看著天近晌午,秦鋒便站起身道:「這個時候兒,本該在你這裡蹭一頓飯,也讓我見識見識姑娘的廚藝,不過我實在是沒想到你今日有事求我,能讓我在這裡消磨了許久,所以已經約了人,不得不走了。」
洛槿初站起身笑道:「你想嘗嘗我的廚藝?那敢情好啊,不如過幾天再來,我留你用飯。」她一邊說,就在心裡冷笑,暗道你敢吃難道我不敢做?我要讓你吃的再也不敢過來。
秦鋒也不是省油的燈,只看她的表情,便知她心裡打了什麼主意,不由得笑道:「是嗎?六姑娘會這樣好心?該不會準備用巴豆,黃連,酸醋之類的調料招待我吧?看來下次我若是想過來蹭飯,還真得請你那幾位哥哥過來坐陪了。」
「呸!無膽鼠輩。」洛槿初笑著罵了一句,見秦鋒站起身來往外走,她便跟在後面相送。
「隨便你說什麼,若能吃到姑娘做的美味,無膽鼠輩我也認了。」秦鋒又怎麼可能被洛槿初噎住?笑嘻嘻的回答,然後一拱手:「行了行了,別這麼勢利,看著今天又要請我幫忙,竟送出門外來了,下次你能送我到門口就算是有心。」
「下次你還想進門?美得你。」洛槿初冷哼一聲,看著秦鋒微笑搖頭去了,這才回屋。
恰巧這段時間洛濤都在府學外的一個學館裡和幾個相熟的士子刻苦攻書,這裡洛槿初又得了秦氏的默許,所以「救梅姨娘出虎口」的行動十分順利。
不過是一個凌晨時分,梅姨娘假裝腹痛,等小丫鬟找來秦氏的時候,秦氏便說人死了,然後立刻叫來心腹林嬤嬤的兩個兒子把人抬出去,吩咐說弄到什麼地方燒了後把骨灰埋下。
當然,這都是說給外面下人們聽的,事實上,林嬤嬤兩個兒子早已得了老娘面授機宜,他們到了那個地方,只把人交給等在那裡的秦世子就好,然後燒幾捆紙錢灰,裝進罈子裡埋進去,壘個墳頭,這就算完成任務,每人便可白得二十兩銀子。
事情進行的十分順利,過了一天,秦鋒親自上門,和洛槿初說已經將梅娘送去離京城二百餘里的小華莊村,他在那裡有處莊子,到時只說梅姨娘是新買的媳婦,因為身子不好,先送過去養些日子再到府上伺候,何秋澄也已經過去做了那莊上的總管,如此色色安置妥當了,秦鋒才過來向洛槿初匯報成績。
至此,洛槿初心中一塊大石頭算是落了地,心想自己在古代神不知鬼不覺就救出了一個可憐女子,這成就感還真不是普通的大。因此高興之下,竟然請秦鋒坐下喝了兩杯茶,這才笑吟吟的將他送出門去。
「真是的,幫你這麼大忙,竟然也賺不出一頓午飯,哼!」
秦世子出了門,便小聲自言自語的嘀咕著,當然,他知道以自己的身份,洛槿初就算再感激,也不可能留他用飯的。太明目張膽了,當府裡下人們是死的嗎?
事實上,那丫頭還能念他的好,留他用兩杯茶,秦鋒都覺著有些受寵若驚了。是的,秦世子心裡很明白,洛槿初才不會有多感激他呢,她八成只顧著沉浸在又解救了一個苦命女人的幸福感中了。
想到這裡,世子爺就不由得露出了會心微笑,暗道這丫頭腦子裡的想法還真是大膽又古怪,偏偏性子又是這樣善良,奇怪,莫非她是觀音菩薩下凡歷劫來了?
使勁兒搖了搖頭,秦風旋即就將這個念頭從腦海裡趕開:不要開玩笑了,若真是觀音菩薩下凡歷劫,他還敢去想娶了那丫頭,做一生一世的夫妻嗎?他不信佛,可他的公主娘親信佛很虔誠啊。」
這不過是窮極無聊下的胡思亂想罷了,反正也沒什麼事,所以秦鋒走的並不快。
不過令他意外的人很快便出現了,前方不遠處,宮羽含笑站在一條巷弄旁邊,秦鋒向前後左右四處望望,終於確定,這位曾經被自己視為最大潛在情敵的翩翩佳公子看上去大概可能差不多就是在等自己的。
「世子。」
見秦鋒翻身下馬,宮羽硬著頭皮向前幾步,只看他從容淡定的模樣,秦鋒根本不知道這位可憐的表哥完全是被他那個無良的嬌花表妹給趕鴨子上架的。
其實宮羽糾結好幾天了,如果可能,他真想就當做那天洛槿初從來沒找過自己。真的,他都恨不得得健忘症了。
可是偏偏他運氣不好,搬到新家中後,沒料到寧老太君和洛夫人竟然接連病倒,這一來,洛槿初一天能跑三趟尚書府,在旁邊侍疾的宮羽算是倒了八輩子霉,每次看到表妹那「幽怨」的眼神,他連飯都吃不下了。
眼看著娘親和祖母的病一時半會兒不能就好,宮羽一想,我這一劫看來是逃不過去了,六妹妹見天盯著呢。乾脆,伸頭是一刀縮頭是一刀,我就把這事兒辦了吧。
因此宮表哥萬般無奈之下,把心一橫,今天一聽說秦鋒去了洛府,他便早早來到了這條巷弄旁等著秦鋒,只要是從角門出來回宣王府,這巷弄就是必經之路。
「原來是宮兄。」
看見宮羽迎上來,秦鋒也是笑容滿面的拱手,心中卻是忍不住狐疑,暗道什麼意思?這是想找我攤牌?也好,與其混混沌沌的,倒不如今天把話說開了。
敢情,那天宮家表哥故意在秦鋒面前的作態也引起了他的警惕,雖然心中有一種預感,這對表哥表妹根本不可能走到一起。但事關終身幸福,寧可錯殺不能錯放,任何潛在威脅都要清除乾淨,才符合他秦鋒在江湖上心狠手辣的名聲不是?
宮羽要聽見秦世子心裡這番話,估計立刻就要把表妹供出來然後拔腳落荒而逃了。至於嗎?我這是沒辦法不得不裝一裝而已,你就想到寧可錯殺不能錯放了?多大的仇啊?
不過宮家表哥不是秦鋒肚子裡的蛔蟲,所以他此時臉上的笑容還是十分淡定的,四下裡看了看,便指著前邊不遠處的茶樓笑道:「不如去裡面坐一坐?那家茶水的味道還是不錯的。」
這就是有話要說了。秦鋒心裡清楚,面上不動聲色的笑了笑,點頭道:「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表哥請。」
嗯?剛剛不是還叫宮兄的嗎?
宮羽立刻就察覺到了這稱呼上的差異,忍不住瞟了秦鋒一眼,心想這是什麼意思?以我表妹夫自居了?你們兩個八字還沒有一撇好伐?等等,莫非是世子察覺出了我的來意,這其實就是示威來的?
要麼說宮家表哥還是很聰明的,一下子就猜出了秦鋒的「險惡用心。」
有心順著秦鋒的話放放水,讓他知道自己是被迫裝情敵的吧,可是想起洛槿初當日的話,宮羽覺得自己不能說到做不到,既然答應了表妹,說不得便要好好努力一把,不管能不能成,自己也就算是能問心無愧的向表妹交差了。
俗語說的好,君子可以欺之以方。宮羽是聰明,有些事也並非不知變通。然而本質上,溫柔的表哥還是遵循著孔孟之道,信奉一諾千金,覺得自己既然答應了表妹,就不能食言,搞什麼當面一套背後一套的手腳。洛槿初也正是看透了他這一點,才會將如此「艱巨偉大光榮」的任務交付給他。
因此面對秦鋒的暗示,宮羽便以一個「情敵」的身份,盡職盡責的回應道:「還是叫宮羽吧,世子叫我表哥,這我實在是擔當不起。」
「咱們之間誰跟誰啊?何必分的這麼清楚?當日我和表哥一起去救六姑娘的時候,合作的不是也很愉快嗎?我向來敬重表哥的人品學問,只恨表哥事忙,所以一直沒有什麼時間能夠相交求教罷了。」
秦鋒呵呵一笑,這話聽著像是示弱,卻是暗含鋒芒,先是套近乎:咱倆之前的交情是假的嗎?現在想起要分清楚了?接著又表功勞:別忘了去救六姑娘的時候,你可是沒幫上什麼忙,都是我在忙乎,最後掉到懸崖下陪六姑娘同生共死的也是我。最後露出親近之意:你要是能知難而退,沒的說,以後就是我秦鋒最好的朋友,想要我幫什麼忙只管說話。
宮羽的汗一下子就下來了,表情就有點崩潰。暗道這秦鋒到底是在江湖上混過的,嘖嘖,短短幾句話,卻是包含了這麼多意思,真可謂是咄咄逼人啊,這……我若真是他情敵也就罷了,為了喜歡的女孩子,硬著頭皮也要上。關鍵是我……我是假的啊,我對表妹根本沒有愛戀心思,只當她是妹妹,這……我能招架住這位的火力嗎?
咦?事情有點不對勁兒。
秦鋒那是什麼眼睛?宮羽那一刻表情的僵硬他豈會看不出來?雖然只是一剎那,但對方眼中變幻莫測的表情也讓他盡收眼底,那絕不是爭風吃醋的憤恨,倒有些像是被趕鴨子上架的苦澀。
當然,這只是一瞬間,宮羽很快就堅定了信念,暗道表妹一定說進了親王府是進火坑,我便當做要救她出火坑便是,反正已經演了這齣戲,怎麼也要演到底。
這一刻的堅定也落在秦鋒眼中,再回想以他所瞭解的宮羽和洛槿初的事情,秦鋒終於開始懷疑:從來沒聽六姑娘說她喜歡宮羽,更沒看見過宮羽對六姑娘有什麼男女之情,我對六姑娘的心思,恐怕侯府裡也沒人不知道了,從前宮羽也沒表示過什麼意見,怎麼今天這忽然間就跑出來橫刀奪愛了呢?該不會是六姑娘托他跑到我眼前做戲吧?不可能吧?這麼匪夷所思的事情那丫頭也能做得出來?
不過轉念一想,匪夷所思的事洛槿初做的還少嗎?前幾天自己不是還剛剛幫忙處理了一件,想到此處,再看看宮羽滿臉的沉思表情,秦鋒越發肯定自己心裡的猜測了。
兩人走進茶樓,找了個包間坐下,等到小二上了茶水退出去後,秦鋒便笑吟吟對宮羽道:「看表哥滿臉心思的樣子,可是遇到了什麼難題?咱們之間也用不著賣關子了吧?有什麼事需要我幫忙,表哥請開門見山,直說便是。」
宮羽看了他一眼,只覺著對方的眼神忽然就銳利如刀,似乎能看到自己內心最深處。他一顆心臟不由得便是一顫,莫名就生出一絲心虛感覺,暗道不行了,必須要快刀斬亂麻,這位世子爺太厲害了,再耽誤一會兒,恐怕就被人家看穿了。
想到此處,遂把心一橫,微微笑道:「世子果然痛快,既如此,我也不藏著掖著了,今日冒昧來找世子爺,乃是有事相求,我和表妹……咳咳……那個……兩情……那個……所以請世子成全。」
宮羽真不是有心結巴的,只是這種話,他真心沒辦法順暢的說出來啊。
「表哥從來都是一派從容的,不知今天怎麼這樣緊張,莫非是因為心虛的緣故?」
秦鋒一顆心算是徹底落進肚子裡了,宮羽雖然不是有心放水,奈何他沒做過這種事,演技再高,終於輸在了心理素質上,所以讓秦鋒一眼看穿,這真不是他的過錯。
「自然不是……」
被秦鋒說心虛,宮羽的臉不由一下子漲紅,正要分辯幾句,便見秦鋒搖頭笑道:「六姑娘逼著表哥過來演這齣戲的吧?我真是不得不佩服她,這種陰損招數也能用出來,她難道就不考慮考慮表哥的感受嗎?明知你不是那油嘴滑舌,謊話張口就來的主兒。」
真是我的知己啊。
宮羽眼淚都快下來了,表面上卻還要做出一副從容樣子分辯道:「不是世子想的那樣,這事兒跟六妹妹沒關係,是我自己過來的,秦世子恐怕不知道……」
「我什麼都知道。」
秦鋒打斷他的話,好笑道:「我能想像出來那丫頭為了說動表哥,一定是把口水都說干了。嘖嘖,表哥是君子,哪裡能是那古怪招數層出不窮的丫頭的對手,今日被趕鴨子上架逼過來在我面前演戲,想想也是必然的了。若表哥還是不肯承認,那我問表哥,你既鍾情於六姑娘,那你知道她喜歡吃什麼菜餚和點心嗎?你知道她喜歡看哪方面的醫書嗎?知道她師父叫什麼名字嗎?知道她愛什麼顏色喜歡什麼樣式的衣服和首飾嗎?」
一番話說的宮羽張口結舌,好半晌,君子表哥才結結巴巴問道:「這些……你……你都知道?」
「嗯,我都知道。我知道她喜歡吃辣,點心愛酥皮的;醫書喜歡針灸和藥理;她的師父姓柳;她喜歡清爽的淡顏色……」
秦鋒得意的一挑眉毛,侃侃而談,還不等說完,便見宮羽驚訝問道:「這些,你……你都是怎麼知道的?六妹妹素日裡也沒看出很喜歡和你說話啊。」
「她是不喜歡和我說話,不過她身邊不是有丫頭嗎?這些事,都是很容易就可以打聽出來的。倒是表哥你,既然要來我面前演戲,怎麼也不好好的準備充分一些?這些最起碼的東西你都不知道,說和六姑娘兩情相悅,你覺得我會相信?」
看著秦鋒的笑容,宮羽就覺得自己的腦袋一瞬間變成了兩個,他苦笑著看秦鋒,喃喃道:「我和六妹妹在一起不說這些,不知道也是正常的……」
「表哥到這個地步了,還是不肯認輸麼?」秦鋒哈哈一笑:「你們素日裡不談這些,倒是談什麼呢?難道你給她講孔孟之道,她給你講醫理藥理?這也太可笑了吧?」
宮羽想反駁,卻是張了幾次嘴,也不知該怎麼反駁,倒是秦鋒好心,看著他俊秀的面孔又漲紅成了煮熟的蝦子,便收了笑容,正色道:「好,我們不說這些,我問表哥,你真的知道喜歡一個人是什麼感覺嗎?」
「喜歡一個人是什麼感覺?」宮羽茫然重複了一遍,納悶道:「自然……自然是想和她做一生一世的夫妻,還能有什麼感覺?」
秦鋒搖搖頭,淡然笑道:「一聽表哥這話,就知道你確實是在我面前演戲了。」
他說完歎了口氣,輕聲道:「我確實喜歡六姑娘,每天都會想著她,想著她過得好不好?今天有沒有又做出新藥來?是不是高興地在屋裡轉圈圈?有沒有受姐妹們的欺負?天氣還涼著呢,她不會就換下了大衣裳吧?睡得好不好,吃的飽不飽?她的身材就是正好兒,可千萬不要學那些楚王好細腰的女子,非要餓著自己換那纖纖柳腰……」
滔滔不絕的說了一大串,看到宮羽驚訝的瞪大眼睛,秦鋒便停了話頭,苦笑道:「表哥將來若是也有了喜歡的人,便會知道我說的這些滋味了。那些詩句中說的什麼才下眉頭又上心頭,其實也並非無病呻吟。喜歡一個人,真的就是在心裡揣著,無時無刻的不想她。剛剛我和表哥說的那些六姑娘的愛好,確實是我向香草她們打聽出來的。表哥明白了嗎?你喜歡一個人,不可能不想去瞭解她的,不然就談不上什麼喜歡。」
宮羽沉吟不語,心中暗自長歎道:輸了,真是輸的心服口服,六妹妹若是知道,也不當怪我,並非我故意放水,也不是我沒有全力以赴,實在是我這假心對上人家世子爺的真心,簡直就是不堪一擊啊。
秦鋒一看宮羽的表情,就知道他這是潰敗的前奏了,於是再接再厲道:「那個丫頭太一意孤行,她就只知道推表哥出來幫她來對付我,可她怎麼就沒有想過,萬一我認真了呢?萬一我真的上門去問個明白呢?讓寧三爺和三奶奶知道是表哥幫她作梗,又會怎麼想表哥?六姑娘任性,難道表哥也跟著她任性嗎?」
這話就說的有些重了,也終於讓宮羽幡然醒悟過來,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暗道是啊,我只顧著遂了六妹妹的心,卻忘了舅舅舅母,和秦鋒的婚事絕對是不可多得的良緣,若是讓舅舅舅母知道了是我叢中破壞的,我豈不是枉做小人?
想到此處,宮羽再也裝不下去了,站起身一拱手,對秦鋒正色道:「世子慧眼如炬,在下佩服,希望世子大人大量,不要把我和六妹妹的胡鬧放在心上,宮羽感激不盡了。」
「宮大哥說這種話,豈不是太見外了?我也知道那丫頭的厲害,所以很能理解你的無奈,這事兒說到底,都是六姑娘異想天開惹出來的,這樣的禍害,堅決不能讓她在侯府再住下去,不然的話,只怕是要鬧得雞飛狗跳了。」
宮羽那也是聰明人,秦鋒這話的意思他怎麼可能聽不出來?人家是在說:你這表妹就是個禍害,趕緊讓她嫁給我就完了,我能制住這個禍害,若不然,還不知她要禍禍多少人呢。
一念及此,宮羽也不由得感歎,暗道這秦鋒和六妹妹還真是絕配,兩人都是千年禍害級別的,若是將來能配成婚,說不定還真能成就一段千古佳話。只不知到那時,究竟他們兩個誰能制伏得了誰,嗯,別看世子如今說的硬氣,到時候八成被制住的還是他,誰讓他把六妹妹放在心裡呢?
心裡想著,表面上卻是不動聲色,宮羽微微一笑,也不多說,拱手就告辭了。這裡秦鋒又在包間裡坐了一會兒,回想著剛剛這一幕,不由得又是好氣又是好笑,手指輕輕敲著桌子自語道:「行啊六姑娘,你厲害,連這種辦法都能想出來,不過有什麼用?我是那麼好糊弄的嗎?嘿嘿!你再想這些怪招,惹得我火了,別怪我直接上門求親,到時候強搶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