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第68章 文 / 月上梅梢
倒是香草,聽這婆子拉拉雜雜一大堆還沒說到正題,不由得有些不耐煩,揮手道:「行了行了,誰聽你說這個,你只說,梅姨娘和那個男人究竟是怎麼回事便罷了。」
婆子笑道:「回稟姑娘,那男人不是別人,恰是姨娘的兄長,當日他應徵入伍,如今因為一條腿殘疾,所以退了伍,聽說梅姨娘在咱們府裡,就過來尋妹子,姨娘生怕老爺知道她接濟殘廢的兄長,所以一直瞞著不肯說,老婆子我是看他們兄妹實在可憐,唉!當初我家虎子若不是在戰場上丟了性命,也該有這麼大了,梅姨娘的兄長雖說殘廢了一條腿,可比起那些性命都扔在了戰場上的,著實就算是幸運了。」
洛槿初萬萬沒料到事情竟會是這樣,想一想剛剛梅姨娘和那男人的神情,這明顯有些不對。香草卻是被感動了,歎氣道:「原來如此,姨娘也是的,怎麼就不能和老爺說?老爺又不是那不通情達理的人,就是奶奶,聽見這樣事也只有憐憫的,誰還會取笑她不成?實在是太多心了。」
香草話音剛落,就見自家姑娘搖了搖頭,但是卻沒說什麼,只是加緊腳步向前走去,她看了看那婆子,小聲道:「行了行了,以後別再做這樣的事情。」說完便快步追上洛槿初,輕聲道:「姑娘怎麼了?可是急著告訴奶奶?」
洛槿初總覺著梅姨娘和那個男人絕不是兄妹的關係,那是個精明安分的女子,這樣的女子說起來有些矛盾,但凡精明的,一般都不會太安分,就如同芳姨娘等人。但梅姨娘很安分,甚至從不爭寵,從洛三爺和秦氏和好以後,其他幾個姨娘想讓他去一趟也是十分難得了,因都絞盡腦汁花樣百出,只有這梅姨娘,反而倒像是安之若素的模樣。洛槿初想起她曾經說過的往事,心裡明白她的心根本不在爹爹身上,那麼,在府外的那個神秘男人,就是她的心上人嗎?可是,不是說那個男人戰死了嗎?
一念及此,洛槿初只覺著熱血沸騰,倒不是因為憤怒,而是梅姨娘的故事在她心中,一直是個悲劇,忽然之間,這悲劇就可能有逆轉,這就像是看到結尾,主角忽然死了一個,讓人能鬱悶到發瘋,但是看到番外,卻忽然又活過來了,對於喜歡he的讀者來說,這種情節雖然會大罵作者搞什麼烏龍?但心裡還是喜悅的,只要美好結局,不講道理,這一直都是洛槿初的絕對原則。
在這一刻,什麼封建禮教,什麼三從四德,什麼從一而終,全都從洛槿初的腦海裡自動消失,她腦子裡只剩下一個巨大的帶著問號的興奮問題:那個男人究竟是不是梅姨娘曾經說過的心上人。
「六姐姐……」
心急如焚的洛槿初此時恨不得插上翅膀飛到梅姨娘房間裡,卻偏偏不得不做出一貫端莊沉穩的樣子,那心裡都長出好幾百隻爪子在撓了,偏偏這時候還有人喊她,回頭一看,原來是宮蕊。
「蕊妹妹怎麼在這裡?」
洛槿初點點頭,也沒注意到宮蕊期盼著的神情,仍然往前走著,卻聽宮蕊在身後歡喜道:「我沒有事做,所以在府裡閒逛,想著等下和姐姐一起去我們的新房子裡看看,六姐姐不如和我們一起去吧?你這是剛從宮裡回來嗎?反正也不用上學,六姐姐就撥出點時間陪陪我好不好?」
洛槿初這會兒哪有心思和她一起?連忙擺手敷衍道:「好妹妹,姐姐這會兒還有事兒,改日再陪你玩兒啊。」說完沖宮蕊一笑,便匆匆去了。
宮蕊呆呆看著她的背影,大眼睛裡蓄滿了淚水,忽聽身後傳來姐姐宮屏的聲音,她便一把抹去眼淚,轉頭笑道:「姐姐,方便好了嗎?那咱們走吧。」
「這是怎麼了?」
宮屏看著妹妹臉上淚痕宛然的樣子,不由得十分驚訝,再抬頭看去,便看到洛槿初主僕兩個的身影,遲疑道:「前面可是六姐姐?」
宮蕊點點頭,小嘴兒一扁,終於忍不住哭道:「六姐姐生我的氣了,姐姐,她都不肯陪我去咱們的新房子裡看,她連話都不想和我多說,她真的生我的氣了。」
宮屏又好氣又好笑,搖頭道:「六姐姐定然是有事忙著呢,不過那麼點子小事,你還一句話都沒說呢,只是跟著笑罷了,她怎麼可能記到如今?你別聽三姐姐四姐姐她們胡說,她們鎮日裡沒有事情做,專門尋六姐姐的錯處,你若信了她們,才是辜負了六姐姐呢。」
宮蕊點點頭,心裡卻是對洛槿雪洛槿芳等人的話深信不疑,只覺著自家姐姐實在太粗心,六姐姐這些日子也沒理睬她們,姐姐竟然還說她沒有生氣。
洛槿初也沒想到自己今天急著回房,隨便敷衍了宮蕊一下,便能讓小姑娘趁了心。她這裡匆匆回到院中,見兩個丫頭正在廊下喂鳥,便問道:「奶奶呢?」
一個丫頭笑道:「奶奶和二太太去老太太屋裡了,老爺倒是在,姑娘有事兒嗎?」
洛槿初笑道:「哦?老爺在?什麼時候回來的?這些日子不是一直在書房裡嗎?一直說明年春天就是鄉試,要用功呢。」
兩個丫頭也忍不住笑起來,一齊點頭道:「正是呢,只是老爺中午好像吃壞了肚子,這會兒正在屋裡躺著,姑娘要不然去給老爺看看吧,給其他人都能治病,難道倒不能給老爺治?」
洛槿初疑惑道:「拉肚子?這可是難得,咱們府裡的東西,怎麼可能拉肚子?」雖這樣說,卻是進了秦氏的臥房,來到外室,只見秦氏的丫頭秋夕在外面榻上坐著繡花,見她來了,便抿嘴兒笑道:「姑娘也知道老爺不舒服了?剛剛奴婢還去找您,聽說您進宮了。這會兒梅姨娘在裡面服侍呢。」
洛槿初有些驚訝,小聲道:「梅姨娘?」
秋夕點點頭,笑道:「奶奶不在,老爺不讓奴婢去找,也不讓找芳姨娘,恰好梅姨娘從門外路過,老爺就叫她進去伺候了。」
洛槿初心想梅姨娘這會兒只怕沒心思服侍爹爹吧,真是難為了她。正想著,就聽內室傳來洛三爺的聲音道:「這是做什麼呢?老爺我不過是壞了肚子,又不是壞了性命,你哭什麼?」
秋夕忍不住掩嘴一笑,小聲道:「這位梅姨娘還真是多愁善感。,這麼點兒事就嚇哭了,平日裡也沒覺著她這般膽小。」一邊說著,就到了門邊,沖裡面道:「老爺,六姑娘來了。」
洛濤在裡面聽見,忙道:「好閨女快進來,給你爹我看看,這已經跑了好幾趟茅廁,都快虛脫了。」
洛槿初走進門,笑吟吟道:「女兒就說爹爹今日怎麼這樣和藹,連好閨女都用上了,不是素日裡看見女兒就要女兒端莊些穩重些的時候兒了?」
洛濤咬牙道:「你這個不孝女,你爹我病的都快死了,你這時候倒想起和我算前賬了?哼!看你娘回來,我在她面前怎麼告你的狀。」
洛槿初偷眼看了看梅姨娘,見她已經退在一邊,手上拿著帕子,正低頭拭淚,見她看過來,梅姨娘便屈膝行禮,洛槿初連忙還了一禮,笑道:「姨娘莫要傷心,爹爹離死還早著呢。」
「敢情你這是想把你爹我氣死是不是?」洛濤捂著胸口,做捶胸頓足貌:「老天啊,我這是做了什麼孽?這是我閨女嗎?我那仇人還沒盼著我死呢,這個不孝女,她是活活要把我……」
「爹啊,通常這種時候,帶點眼淚會比較好。」洛槿初好心提醒,卻只換來洛濤更大的白眼,然後他往床上一躺,把手伸出來,不耐煩道:「快點給我看看,像是你給你大哥哥房裡人治病的那什麼草也拿幾棵出來,趕緊把你爹我的病治好,我還要去書房用功呢。」
洛槿初見梅姨娘面上的神色恢復如常,這才放下心來,上前替洛濤把了把脈,笑道:「爹爹放心,沒大事兒。」說完對身旁香草道:「去我房裡把櫃子裡的藿香丸拿來兩顆,給老爺和水服了。」
洛濤疑惑道:「只是藥丸嗎?不用熬藥?」
洛槿初笑道:「吃了這丸藥,自然就不用煎藥湯喝了,比那個省事不少呢,女兒一心都為爹爹好,虧爹爹還說女兒不孝,您摸摸自己的心口,虧不虧心啊。」
洛濤冷哼一聲,道:「這還差不多。行了,你回去吧,等會兒丫頭把藥送過來就是。讓我在這裡好好躺會兒。」
洛槿初起身道:「好。」說完上前拉住梅姨娘的手笑道:「我正好有點事兒要和姨娘說,恰好爹爹身邊也不要人服侍,姨娘隨我過來。」
梅姨娘看看洛濤,卻見他揮揮手,因咬了咬下唇,便輕聲道:「好。」說完跟著洛槿初往門外走,卻見她走到門口時又停下來,回頭對洛濤道:「爹爹,女兒相信你春天鄉試的時候,一定會中舉的。」
「哦?怎麼說?」
洛濤來了精神,他現在最喜歡聽的就是這樣的吉利話,又是從這個向來古靈精怪的女兒嘴裡說出來,因忙半抬起身子笑問,問完了,又像是想起什麼,沉下臉道:「爹爹不要你用救過小世子的恩情去和王爺討人情,那樣的舉人,爹爹不稀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