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七十一章 懦弱 文 / 漢海沙
黑骨骷髏浸泡到海裡後，海水從骨架間流動沖刷，麻酥酥的舒適感傳進靈魂深處，讓其回味無窮。東子這時才醒悟為什麼骷髏都喜歡泡在屍水池中，原來浸潤其中真是舒服啊。
為了避免潮汐波浪打壞骨架，東子將全身潛到海水之下。他順著海沙，試探向下滑動，試著尋找一處平靜的海溝，也小心感受承受的水壓，免得壓壞了骨頭。月光透過水面照了下來，周邊模模糊糊不甚清楚，東子勉強在海底找到一個三面礁石的凹形港灣，身上壓力也適合，就靜靜躺了下來。
骷髏有的是時間，東子也有耐心等，月亮偏西的時候，感到安全的小魚小蝦又游了回來。幾隻寄居蟹也發現了好去處，拖著海螺房子爬進骷髏盆骨之處，舒服地安下家來。而礁盤上的海蠣子也生產了，一片小海蠣子順著海水飄在骷髏骨架上。
適應了海中潮汐波動之後，黑色顱骨中的靈魂之火驀然一動，對水的親和力陡然增加，原來是海神境梁丘振空曾經施展的秘法起了作用。而這份與海水的親和，讓東子可以自如感知身邊的魚群，一如在夜色中的陸地，不虞成了瞎子。
幾條小魚在骷髏骨架中游來游去，隨口啄幾下骨骼，它們也好奇這黑骨是什麼來歷。東子知道吸了這些弱小生靈也無益，開始轉念要吸收水中神力，看能不能開展自體修煉。
藏在水底，再也不用擔心日生日落，除了白晝海水亮一些，夜晚暗一些，海底成了骷髏最佳庇護所。只是東子遲遲沒能吸收到水中神力，眼看黑色骨骼泡得漸漸發白了，不禁有些心急起來。
這些日子裡，骨架上海蠣子也長大了些，骨盆裡的寄居蟹走了又來了，扎手紮腳的螃蟹也來訪過多次，這個黑骨已經不被水族警惕，礁盤周圍又熱鬧了起來。自然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的生存競爭也在時時發生著，延續著物競天擇自然之道。
堅持一天，再堅持一天。黑骨東子在海底遲遲沒有進展，儘管與水有親和，但骨架對神力的吸收遠遠不如人類血脈，這也是為什麼骷髏要在立山境大殺四方，看來依靠本體直接吸收神力成為了泡影。
這天海水又亮起來時，一條斷尾水蛇惶急游了過來，一隻模樣奇特的怪魚在後緊緊追殺。水蛇慌不擇路竄進東子骨架之中，左右一轉，拚命要縮起來躲藏。而苦苦追殺的怪魚看來恨極了這條海蛇，儘管讓骷髏肋骨戳掉了幾片魚鱗，它還是努力擠進來要將水蛇趕盡殺絕。
既然送進口裡，那就吃了吧。已經不殺生很久的東子，只好勉為其難將海蛇一口咬住，然後肋骨一緊將怪魚也收了，顱骨中靈魂之火一動，許久沒嘗到的甜美靈魂和生靈精血就要吞了下去。若是平常，這番吞魂之舉瞬間就完成了，可如今吃素久了，竟然有些生澀，吞嚥的就有些遲疑。
「求饒？」才嚥下斷尾水蛇的魂魄，東子靈魂中竟然感受到一絲意識波動，這條尋仇追殺的怪魚竟然有思想，而且他竟然能接收到！不知是不是太寂寞，還是和這條怪魚有緣，方才吞嚥動作一個遲疑，竟然讓靠近的兩個靈魂連通了意念。
怪魚不會說話，但東子知道它是在求饒。怪魚還傳來一幅畫面，幾條羸弱的小怪魚在一個水洞中嗷嗷待哺，若是這條魚媽媽掛了，這些小怪魚肯定再無生路。這條水蛇曾偷吃了它幾個孩子，才惹得這個怪魚媽媽一路追殺。
多吸一個靈魂也無益，還是放了吧。東子念想一動，將怪魚靈魂放回，把肋骨鬆開，容怪魚媽媽脫身逃走了。今日這次近距離靈魂接觸讓東子感到振奮，既然實現了意念溝通，就可以借用這個方法收錄水族信徒，教會它們聖圈法訣後給自己獻祭，用信仰源力鋪平自己修神道路。
找到了光明大路，當下也不著急立即出海了，東子開始守株待兔擒拿水中靈族。
沒想到，第一個守到的兔子還是那只怪魚媽媽。從未有過的靈魂接觸，讓這條怪魚對有著強大靈魂之力的東子感到敬畏，同時也滋生出一份安全感，自然是拖家帶口前來投靠。生物之中依附強者是非常自然的事情，但大多是同類之間，這條怪魚竟然要依附於一個黑骨骷髏才是匪夷所思，不知是東子的魅力大，還是怪魚靈魂大條。
從此以後，這個怪魚家庭就在骷髏骨架中快樂生活起來。幾條小怪魚都很能吃，骷髏骨架上的海蠣子、骨盆中的寄居蟹都成了它們口中美食，天天將這副骨架舔得光溜溜的，讓東子感受到從來未有過的輕鬆。
更重要的是，東子已經摸索著可以與怪魚媽媽進行交流了。這條怪魚模樣醜了些，但生性非常堅貞。它對後代具有愛心，每日辛苦四處奔波，捉來各種魚食餵養小怪魚們。怪魚媽媽嘴巴很大，當初從水洞搬家過來就是將這些小魚放嘴裡含過來的。東子慢慢接觸下來，發現這條愛心魚腦子也很聰明，教她的知識馬上就能接受，算得上是水中靈獸。有了這個聰明的魚腦袋，東子很快就將聖環修神訣傳授一遍，把這條怪魚收為在傲來神境的第一個信徒。
如今東子的靈魂中，混雜著寇樂童真神的知識印記，簡陋的聖環修神訣已經看不在眼裡了，靈魂中有很多的高階神訣可以選擇。但這個立山境左眼神珠發明的神訣特別適合下層獸類修煉，比之高階神訣動輒百十年打基礎辛苦，聖環訣起步低築基快，可以讓怪魚媽媽迅速入門。當然此訣也存在極大的缺陷，就是成長空間有限，終其一生也修煉不到神級，能超凡入聖已是極致了。東子借助於寇樂童真神期的經驗也明白了，即便是左眼神珠傳授的聖法神訣也過於簡陋，當初在立山境能修煉到化神境界已是此法訣的極限，看來當年的運氣不是一般的好。若是再想百尺竿頭再進一步，勢必要改換門庭重修其他功法，才能繼續晉陞到真神、天神，至少寇樂童羽雲神宗的神訣秘法就比左眼神珠聖法高出很多，他一個人的努力就能晉陞到真神後期，若是加上信仰源力的支持，天神之門應該可以打開。
不過黑骨東子沒想那麼長遠，能修煉成金甲骷髏進入世間生活，是他當務之急。至於以後，若是能修成真神回立山境，為自己這絲執念還願，已是他如今的終極目標了，天神和神尊這些遙不可及的事想都沒想。但所有的夢想都那麼遙遠，一切都要慢慢來。
怪魚媽媽懂得好東西要分享，自己修習聖環修神訣得到神效後，馬上就回來將這好東西要教授給怪魚孩子們。儘管是同類，但小怪魚們智慧不足，很難理解修煉之事，只有美味的魚食才是它們的期盼。東子的靈魂感受著水文的波動，也感知到了怪魚家庭的忙亂，見到怪魚媽媽蠻力驅趕著小怪魚，要將它們排成整齊的隊形，而小怪魚們絲毫不懂秩序的重要，總是一不留神就散開了，看得東子不禁莞爾。
言傳身教，知識的傳播也不過這兩種渠道。若不是偶然發現的靈魂意念交流，東子如今和怪魚媽媽也是雞與鴨講，很難描述明白。如今同類的小魚都不明白，將來各種水族集聚很難統一思想，可靈魂溝通又不是輕而易舉的事情，東子如今也只是和怪魚媽媽的靈魂有默契，其他水族的靈魂吸收過來也就成了食物，那份微妙的感覺不能重現。
不能言傳就身教，東子傳出來一份靈魂波動，給怪魚媽媽做提示。只要倆位離開不遠，就能用靈魂意念進行交流，若是離開遠了，這份意念就消散在海水中了。怪魚媽媽很是聰明，接到提示後很快想出了好的事例。海中有很多成群游動的小魚，魚群龐大而有序，隨著洋流和食物，忽東忽西，整齊劃一，很多時候這些集結成群的魚隊會讓遠方大魚迷惑，以為來了巨型海怪而早早迴避。這個魚群的組織方式，就是怪魚媽媽要教練小怪魚的最好案例。而東子更從怪魚媽媽那裡得到啟示，如果將這個魚群帶到自己的身邊，讓它們共同獻祭，那彙集的神力將是多麼充沛！
怪魚媽媽帶著小怪魚們出發了，灰骨東子繼續呆在礁盤中默默等待，他更重要的是要探索靈魂溝通的方式，僅僅只有一個怪魚媽媽不能幫他建立起龐大的海中帝國。
骷髏的生活最是安逸，每日只是無聲地等待，有幾個闖入禁區的水族，都成了試驗靈魂交流的玩物，被一一吞下肚。
暮然，遠方水域席捲來龐大的水中龍捲風，東子靈魂中感知的水文信息雜亂無章，莫名的怪物在迅速向這裡靠近。但東子竟然沒有感受到恐懼，直覺中似乎還有點喜悅，這讓已經盤腿坐起來的骷髏迷惑不解，靈魂與骨架又一次出現了背離。其實這種背離並非是不同靈魂的離心離德，而是一個靈魂的兩個方面，善於惡、對與錯、勇敢與懦弱，曾經將吞噬奪寶人的靈魂與精血作為骨架的自甘墮落，其實還是靈魂中的醜惡在支配，如今又將這次的懦弱歸咎於骨架，東子的靈魂之火都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