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二章 以假亂真 文 / 枉惑
鳳凰妖殿門外，三人如癡如醉，緩緩伸出手去，顫抖著，但卻輕輕地、慢慢地，撫過那一串文字。
那一瞬間，彷彿撫過了數千年。
歲月無情，卻未在其上留下痕跡。三千年匆匆而逝，空留一行文字，依稀映射著往日種種。
金芒閃閃。每一個字，刻在門上，卻如同刻入心中。
不知何時，有模模糊糊的箏聲，在耳畔繚繞。
漸漸地，箏聲愈發清晰可聞。
那聲音，時而如清澗甘泉，汩汩而流，刻下一捧青春之美；時而似空山孤鳥，遙遙而鳴，印下一段啼血之殤；時而若深林農歌，渺渺而蕩，唱出一首逍遙之樂。
柔和的金光層層灑落，將三人包裹進去。箏聲輕響，裊裊雲煙在腳邊浮沉。
「吱呀——」
妖殿的大門，卻在這時，隨著陣陣箏聲，徐徐打開。
三人漸漸回過神，眼中皆有驚色閃過。
而更多的，則是發自內心的尊敬，以及一點疑問。
鳳凰祖師，這個不可一世、窮盡一生想要追神的女子，究竟有著怎麼的過去？
世間恐怕沒人能知。
突然，就在殿門剛剛開啟的一剎那，一道金光如一道雷霆般飛射而出，急射向顏亦辰眉心。
顏亦辰倉促之間，低喝一聲，右手於身前凌空一劃，五色光芒繪成的山水畫瞬間成形，擋住了那道金芒。
饒是如此，他依舊連退三步，嘴角溢出一縷縷鮮血。
然而下一刻，殿門大開，又有六七道金芒如離弦之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射向三人。
幾乎是眨眼之間，顏亦辰身前的山水畫湮滅，同時，其他兩人也好不到哪裡去，納塵罐與幻仙鈴皆無法抵擋，眼看三人就要遭難。
突然，彷彿有一縷清風，在一剎那間拂過，無痛無癢，微不可覺。
速度之快，竟似勝過了時間。
三人尚未有所反應，便已置身於百丈之外，躲過了那數道金芒。
「咦？」
妖殿之中，隱約有驚疑之聲傳來。
三人驚魂未定，同時盯住了站在他們身前的一個男子。
那人身著綠色道袍，看去有二十出頭，正帶著一臉和善的微笑，面對著他們。
顏亦辰只覺此人甚是眼熟，隨即便認了出來，驚道：「崇俊！」
崇俊笑了笑，說道：「又見面了。」
顏亦辰心中一衝動，就要上前細細詢問關於家族覆滅的一切，但有胖宋與銀鈴仙子在此，他最終忍下了。
那兩人並不認識崇俊，但卻被他之前的神速所驚，當下皆拱手道：「多謝道兄相救。」
崇俊擺了擺手道：「小事而已，只是可恨那天兵，罪不容誅。」
三人聞言心中一驚，想問什麼，卻只見那崇俊已轉過身去，面對前方的鳳凰妖殿。
金光閃閃的鳳凰妖殿，此時不知為何，竟是一陣虛幻。片刻後，一道幽幽的聲音從中傳出：「想不到啊，算盡千年，終究是被人所查。」
顏亦辰三人一陣錯愕，皆想不通妖殿之中為何還有人，難道說方纔的金光竟出於此人？
此時，只聽那道聲音幽幽笑了幾聲，道：「儘管如此，你又能奈我何？我倒有興趣看看，你能夠救下多少人！」
崇俊沉默不言，只是冷冷地盯著那妖殿。
就在此時，只聽一聲呼嘯，卻見一抹光芒從妖殿中竄出，化作一道五彩繽紛的光柱，佇立在殿門外。
光芒似水，輕輕流轉，陣陣漣漪泛起。隱約間，可見那光柱之中，有人影閃動。
天兵！
除卻崇俊，其餘三人皆滿臉震驚之色，他們萬般想不到，這人族祖師妖殿中，竟會有天兵出現。
難道說，他早我們一步而入？顏亦辰心中驚疑不定。
「哼！」正想著，只聽前方那天兵一聲冷哼，卻是後退了百丈之遙。
「不好！」崇俊喊道。還不待眾人有所動作，突然一聲怒吼，從上方傳來，直震九天。
吼聲
看『書，網首發]道，「我要回去解救眾生。」
說罷，他又憑空消失了。
「這是什麼速度？」胖宋一陣失神，吶吶自語道。
顏亦辰怔怔望向沙漠深處，那裡光華沖天，即便隔著如此之遙，也能望見。
九鳳朝陽、祖師神陵、燕歸草、鳳凰妖殿……這一切，竟都是天兵設下的圈套？
鳳凰妖殿上，那圖、那字、那份深藏的情，難道說，也是騙局？
既然九鳳是假的，那麼……是什麼襲擊了村子？崇俊說是九鳳，真相到底是什麼？
一時間，他感覺身體一虛、險些摔倒。倉促間他連忙調整心神，靜靜想著這一切。
若九鳳當真是天兵的陰謀，那家族豈不是被天兵所滅？
他們到底要做什麼？
他沒能瞭解更多，崇俊救人心切，只是將他們送了出來，並沒有多說一句話。
突然，他想到了六百年前的戰爭。
六百年前的人神之戰，天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人族聖賢陸楓，憑一己之力，大敗天兵主力，力斬年東耀，血染寂荒之原，成為一段佳話。
不知為何，每當想起此事，他心中總會有種奇異的感覺。
「難道說，天兵想要再戰？」胖宋突然道。
「唉。」顏亦辰歎了口氣，不再去想過去，轉眼望向胖宋，說道：「若當真如此，恐怕後果不堪設想。」
話音剛落，只見旁邊突然一團光芒閃過，有三人凌空出現。
三人定睛看去，卻是崇俊又救出兩人，然後身形一閃，再次消失不見。
那被救出的兩人，看去有三四十歲，蓬頭灰面，身上衣服破爛不堪，且帶有斑斑的血跡，竟是受了不輕的傷。
此時，那兩人看見顏亦辰等，如見親人，眼淚竟是止不住地滾滾流落。
顏亦辰三人見狀，連忙過去詢問則個。
兩人一番痛哭流涕，說起話來語無倫次，但三人還是聽懂了大概。
原來，這一切，果然都是假的。
甚至連那片世界，都是天兵一手創造的。
在那片世界中，並不只有之前顏亦辰等人所處的那地方有妖殿，幾乎有人族的地方，都有妖殿。
而無一例外，這些妖殿全部是虛影，內藏天兵，出其不意地襲殺到來的人族。
除此之外，那方世界中，不知誕生了多少處殺場，天兵在其中暗藏殺陣，肆意殺害人族眾修士。
可以說，此時此刻，那裡已然成為了地獄般的地方，充滿了廝殺聲、吶喊聲、咒罵聲、冷笑聲……
這被救出的兩人屬於同一個門派，原本共有十數人，沒想到在那世界中遭到了天兵的夾擊。他們的突然出手，防不勝防，即便崇俊及時趕到，也只救出兩人。
三人聽到這裡，無不心寒。天兵明顯是蓄謀已久、準備充分，什麼祖師神陵、什麼燕歸草，統統不過是誘餌。
此次被吸引而來的眾修士，大多是諸門派以及眾散修的上乘戰力，他們若是覆滅，人族恐怕再無力與天兵抗衡。
想到這裡，眾人一陣心寒，不禁於心底問道：
他們到底想幹什麼？
「我彷彿看到了亂世的開始。」胖宋吶吶道。
「天兵此番有備而來，布下如此大局坑殺人族。此事過後，必會引起兩界戰爭。」顏亦辰恨道，「他們肯定早有預謀，設下此局，攻我們之不備。」
「嗯，」胖宋點頭道，「此次因祖師神陵所來的人族精英不少，若是有恙，恐怕不妙啊。」
銀鈴仙子眼波流轉，望了望大漠深處那片光華，隨即轉過身，俏臉之上凝重之色一閃而過，對眾人說道：「我們所知甚少，又不在局中，這些無從推斷。」
她想了想又道：「而且，我總覺得，妖殿門上的字畫並不是假的。」
「可是，那明明是虛影啊。」胖宋疑惑地看著她。
顏亦辰回想殿門上那追神的女子、含義難明的字句，說道：「字畫皆可作假，但那份情是斷然假不了的。」
「你的意思是說，那是真正妖殿的虛影？還原了它的一切？」胖宋驚道。
「正因如此，才能吸引住眾多的人族修士。」顏亦辰點頭道。
鳳凰妖殿，真的現世了？
這是幾人心中同時產生的疑問。
「唉，罷了罷了，這些事我們無從得知，還是先看眼下吧。」胖宋擺了擺手說道。
銀鈴仙子點點頭，說道：「依我之意，諸位此時還是離開這是非之地為妙。」
「仙子所言極是，我們於此也幫不上什麼忙。」那獲救的二人點頭稱是。
「如此，我要速回宮中稟告此間事情，先行告退了。」銀鈴仙子告別，鈴鐺輕響，她化作一道銀光破空而去。
「保重。」顏亦辰目送他消失在東邊天際，心中思索著接下來該何去何從。
還是先去看看爹，而後再作打算吧。他心中如此想道。
就在他的目光，要從天邊收回的時候，卻突然在東方不遠的矮木叢中，發現了兩個人。
那兩個人的氣勢，一個強盛如烈陽，一個陰森如幽鬼，一左一右，緩緩而來，格外引人注意。
他們的步子邁得並不急，慢慢悠悠，但卻縮地成寸，僅幾步就來到了沙漠中。
左邊那人，初一望去，宛若神明。那是個中年男子，長得穩重端莊，著一身彩服，緩步而行，每一步落下，都有一道道瑞彩從他身體中噴出，垂落到地面上，好似一件彩色的神衣。
而右邊那人，氣勢則完全相反。從體型上看，像個中年男子。一身黑衣將他死死裹住，頭戴一頂黑笠，黑布蒙面，僅留下一雙眼睛，閃爍著幽綠的光。離得近了，方才看清，他並不是邁步前行，而是如鬼魅一般，緊貼地面向前飄去。
斜陽如血，在他們身後投下了兩道長長的影子。
「天兵還真是狂妄啊，欺我人族無人嗎？」左邊那身披瑞彩的男子微笑道，背負雙手，抬眼望向沙漠深處，眸中有一道道彩芒閃過。
右邊那人並未與他答話，反而轉過頭，兩隻眼一直盯著顏亦辰看，幽綠的光芒一閃再閃。
顏亦辰頓覺一陣毛骨悚然，如同被幽鬼盯住了一般，涼意襲來，竟接連打了五個冷顫。
終於，那個黑衣人從他身邊飄過，轉過頭不再看他，卻留下了一陣陰森的笑聲，以及一句若有若無、如九幽冥鬼般的聲音：
「有點兒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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