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三章 輪迴之身 文 / 枉惑
烈日炎炎，卻奈何不了顏亦辰內心的陰冷。
從小到大，他從未感覺如此陰冷過。此時此刻，在他看來，無論沙漠中的溫度有多高，都無法使他溫暖。
那不是寒冬的刺骨之冷，而是如墜九幽下的陰森感覺。
恍惚間，他竟感覺週遭儘是幽靈怨鬼，盯著他、圍著他，口吹冷氣、陰笑不斷。
他心中忐忑，想轉首看一番，卻遲遲未敢動一下。
「辰老弟！」
突然一聲有力的呼喊，使他從這種驚悚的狀態中清醒了過來。
他看向胖宋，卻見他正一臉驚奇地盯著自己。
「你怎麼了？怎麼突然就面色慘白、冷汗直流？」胖宋關切地問道。
「沒事沒事。」顏亦辰搖搖頭，擦了把冷汗，心中更是驚駭。
那人是誰？
只是一眼望來，竟讓他陷入此番境地。
胖宋兀自驚疑不定，但見他臉色慢慢恢復正常、且搖頭說沒事，也不再追問。
沙漠如火爐般熾熱，顏亦辰左右顧盼，然而那兩人早已消失了蹤影。
「簡直就是個鬼魅。」他心中暗自道。
同時，他亦心中不解，那種人怎麼會與其身邊那至陽至剛的人走在一起？
「辰老弟啊，」胖宋的話打斷了他的沉思，「接下來你有什麼打算？」
顏亦辰靜靜思索了片刻，卻是一番苦笑。
原本，他妄圖深入鳳凰祖師神陵，得到燕歸草、獲悉九鳳的秘辛。然而如今，一個騙局，使他所有的妄想都破滅了。
還是先去看看爹吧，然後再作打算。他如此想道。
「後會有期。」顏亦辰與眾人告別，破空而去。
也不知在沙漠中飛行了多久後，他駐足在一片天地間。
烈日當空、黃沙漫漫，這裡並無異處。
卻見顏亦辰滿目憂傷地望著前方，怔怔不語。
許久後，他緩慢地伸出雙手，在身前默默揮動著。一道道光束自其手中放出，於半空中飛舞、凝聚，漸漸匯成一個光團。
而後，這個光團陡然崩開，化成一片光雨，飄灑於空中。
在漫天的光雨中，恍惚間，一處偌大的陵園浮現而出。
顏亦辰一步邁入其中，消失不見。
與此同時，所有的光雨、以及模糊不清的陵園，亦消失不見。
一切，歸於尋常。
此時，顏亦辰已立身於一片陵園中。顏族陵園，為先祖在荒漠中開闢而出，葬有幾乎所有逝去的族人。
這是一處隱蔽的世界，非顏族人不得進。
樹木岑參、花草豐茂，儼然一副生機盎然的景象。沒有了沙漠中的酷熱難耐，卻有著溫暖洋溢的陽光，給這裡蒙上了一層燦燦、卻非耀眼的金輝，使人頓感舒適。
彷彿，這裡才是身心的歸宿。
甚至於那一座座矮矮的墳丘，也並未給人以沉重之感。
顏亦辰受這種感覺影響，目光中的哀傷之色漸漸褪去。他一步一步向前走去，目光始終如一地盯著前方某處。
那裡，有一座並不起眼的墳丘，沒有歷經漫長歲月後的枯寂、亦沒有新墳初成時的淒涼，有的，只是一絲一縷、沁入心脾的暖意。
衣袂翻飛，他迎著微風前行，來到墳前，靜靜佇立。
五色的光芒，於悄無聲息間放出，化作漫天飛揚的光花，一朵接一朵，灑落在墳墓上。
緊接著，他慢慢跪了下去，叩了三叩，輕聲呼喚道：「爹，我來看您了。」
墳頭之上，一株青綠色的奇草，枝莖成螺旋狀，兩片綠葉如招展的燕尾，在風中輕輕擺動。
墳前，一座石碑靜立，古樸而不俗。
顏龍辰三字，刻於其上，蒼勁有力。除此之外，石碑上再無其他。
「爹……今世未能與你同甘共苦……願來生再續……」
「不知爹九泉之下、是否得見母親
看書[、網/全本?幾乎是瞬間，他便已冷汗滿身。
「沒想到，我竟然生出了這種心思。」他搖頭自語道，「若如此下去，怕真會坐化於此。」
而後，他似是想起什麼，猛地起身，向四周看去。
樹木、花草、墳丘，一切如舊，並無變化。
「方纔那聲歎息……」他吶吶自語，不斷向四周張望。
難道說，這陵園中還有另一個人？是人是鬼？
想到此，他竟嚇得一顫，五色光芒瞬間護住全身，緊張以備。
「唉……」又是一聲歎息傳來，聽在耳中，卻沒有了之前如雷擊般的效果。
顏亦辰疾步後退，目光緊緊盯著前方。
那裡，緩步走出一個老人，鬚髮皆白、身材傴僂，骨瘦如柴，彷彿經不起風吹般虛弱。
但顏亦辰卻沒有一絲一毫的輕視，他一步一步地後退，時刻防備著前方的老人。
「不用怕我，我是人，不是鬼。」那老人開口笑道，露出幾顆大黃牙。
顏亦辰並未答話，光芒卻如日昇天，愈發地光亮。
「想不到啊，算盡天、算盡地，終究還是蹉跎了歲月。」老人仰天凝望不知何處，突發一陣感慨。
隨後，他對著顏亦辰又是一笑，不急不慢地說道：「你我同族，無需害怕。」
顏亦辰一愣，卻是當場驚住了。
這個老人竟也是顏族人？為何從未見過？
「我是這兒的守陵人，久未出世。這幾日聽你所言，見你性命難保，才出來一走。」老人笑道。
顏亦辰用家族秘法探得，此人卻為顏族人，當即滿臉敬色，跪拜下去，說道：「拜見前輩，多謝前輩相救。」
「快起來吧，」老人一揮手，一股柔風將顏亦辰托起，同時歎了口氣說道，「想不到啊……顏族竟已經滅亡了……」
「前輩，族亡之事，大有蹊蹺。」顏亦辰說道，當下將他所知道的盡數告知。
那日，他通過己身感應、以及崇俊所說，得知顏族是遭九隻鳳凰突襲而滅，但當時神志不清，並未多想。
可是，九隻鳳凰為何要襲擊顏族？顏羽城又是怎麼回事、他所言又為何意？
冥冥中，他覺得此事並不簡單。
然而，守陵的老人並未多說什麼，只是兀自歎息，搖頭不語。
「前輩……」顏亦辰望向他，心中焦急，期望老人能夠出面查清一切。
「我在這裡守了一輩子的陵，早已忘了世間，也不想憶起。」如此一番話，從老人嘴中慢慢道來，使顏亦辰頓時心灰意冷。
他心中知曉，老人心意如此，既為守陵人，此生不會踏出陵園。
不知為何，他心中卻忽然升起一股敬意，對面前瘦骨嶙峋的老者、更是對走過了千百年的顏族。
有了這股敬意，他無心再叨擾老人，深深鞠了一躬，轉身便欲離去。
原本，他心中尚有疑問未解，欲一一詢問。族滅後，他按族長吩咐，前往琉璃門尋蕭門主，然而尋到之後，蕭門主卻對此事隻字未提，使他心中疑惑。
而現在，他不再言語，最後看了眼父親的墳墓，便向遠方走去。
一層層青芒，在他身前泛起陣陣漣漪，隱隱間，沙漠中的炎熱氣息從青芒中傳來。
就在他將要邁進青芒之中、離開陵園之時，老人渾濁的雙眼突然一瞇，卻是歎道：「想不到啊，在我有生之年，得以再見輪迴體。」
顏亦辰心中陡然一緊，不明所以，回首望去，只見老人正向他遙遙招手，呼喚他回去。
青芒一閃，消失不見。他轉身回到老人身前，鞠了一躬，問道：「輪迴體？」
老人點點頭，伸出粗糙的雙手，輕輕撫摸過他的頭，道:「若是我沒有看錯，你當為輪迴之身，體內有輪迴封印。」
「這……」顏亦辰不可思議地看了看老人，又低首看了看自己，之後問道：「請前輩指教。」
老人默不作聲，仰首望向天空，似是想起了什麼往事，眼神中流露出哀傷之色。
半響，他嘿嘿乾笑了兩聲，對著顏亦辰、又似是自言自語地說道：「輪迴之身，封印有前世的種種，因果未定、是非難料，誰也不知如何產生的、亦不曉有何秘辛。只知，時機到了，封印便會解除。」
「我是……輪迴身？」顏亦辰呆呆地低首看著己身，似是無法相信。
「封印會解開……豈不是說，我會再變成前世？」他自言自語，從未聽說過這些，如今突然得知，驚駭難以言表。
「我的前世……輪迴……」他抬頭望向老人，企圖得到更多的信息。
然而，老人依舊仰首望天，吶吶自語，卻聽不清在說什麼。
顏亦辰思緒混亂不堪，抓耳撓腮，不知如何是好。
就在此時，老人不再自語，而是看著他，歎道：「這些本不該與你說，奈何一時激動，唉……」
「暫且忘掉它吧，走自己的路，修自己的道，不要受其干擾。」
「你想知道的，可以自己去一探。」
「有果必有因，此事最難言。」
「一切，終究要靠自己……」
老人一連說了數句，句句如驚雷，在顏亦辰心頭炸響，使他瞬間清醒萬分。
「多謝前輩，晚輩知曉了。」他滿含敬意地再次鞠躬，然後就此離去。
沙漠中，顏亦辰遙遙望了一眼深處，那裡光華不減，但此時看去，卻有一種染血般的淒慘之意。
他默不作聲、目中平淡。一時間，他不知該何去何從。
然後，他取出了那只青木盒子，深吸了一口氣，緩緩打開了它。
裡面，是一塊麻布，麻布之上，卻以鮮血書寫了兩個大字：
南域。
顏亦辰一驚，想起了之前所去的那個神秘的山洞、神秘的聲音。
「前世結下的因——今生——該有果了——」
這句話，在他心中不斷迴盪。隱約間，他似乎覺得，所有的事情，冥冥之中總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
光芒一閃，他劃破長空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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