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卷 第66章 曹嫂做媒陳家大爭議 文 / 周書祥
曹嫂做媒陳家大爭議
春節臨近,洛江河畔的人們都在抓緊置辦各種年貨,處在忙碌之中。陳新人的家電生意比以往更旺,購買家電的顧客此去彼來,每天從早上一直忙乎到晚上,儘管老頭子陳壽河和老婆子譚媽也在幫忙迎候顧客,但有時忙得連吃飯都沒功夫。生意興隆,也就是財源興旺,父母子三人自然高興,但高興中也夾雜著憂鬱,兒子陳新人對顧客滿臉笑容,熱情周到,但顧客離去的短暫間隙中,那種心事重重的愁容又浮現在臉上。他幾次向佳晶請求復婚都是失望而歸,甚至補償了她的15000元經濟損失也得不到一點好的信息,他似乎處在山重水復疑無路之中。就在這種心煩意亂中,他想起了前些日子曹嫂替自己介紹對象的話:
「新人啊,我說的這個女子姓鮮,二十三歲,人家結婚只一個月就離了,人才也不錯,很漂亮的。你要是有福氣,就爭取把她娶過來,我來做介紹人。
正當他想入非非時,突然,打扮妖艷的曹嫂子來到店前,他連忙招呼道:
「曹嫂,你好,進屋裡坐。」
「曹嫂子,快進來,我有話要問你呢!」譚媽也高興地叫著曹嫂子。
曹嫂子三十七、八歲,是文革時期的大隊文藝宣傳隊的主演。她細長的身材,蛋形的白臉上微泛紅光,一笑兩片薄薄的唇邊露出兩排齊整的牙,尤其是當中上面兩顆鑲上了黃殼殼的金閃閃的門牙,格外吸人眼球,腦後烏黑的馬尾辮快要接近她那圓圓的臀部。她身著紅緞子棉襖,從領口可看出內面水紅色的毛線衣,下穿綠色燈芯絨棉褲,真是農村人所讚揚的「紅配lou(綠),看不足。」她滿面春風地搖擺著楊柳腰,像一朵彩色的雲飄進了陳家商店,也給屋裡帶進了濃濃的香脂油氣味。人還沒落座,嘴裡便甜甜地叫道:
「大媽,陳伯伯,新人,你們好!」又扭頭觀了觀滿屋的家用電器,笑嘻嘻地說,「你們陳家發了,發大財了,恭喜你們啦!」
「這也算發?這只是剛起步!不過,也是托曹嫂子的福……」新人恭維說。
「新人,你聽我說,」曹嫂子抬眼看了一下譚媽,又瞥了瞥陳老書記,附在新人耳朵旁低低地說,「我給你介紹的這個姓鮮的姑娘雖說是離了婚的,但人家只結婚一個月就離了,這鮮姑娘現在還是處女呢!」她說完又用一雙媚眼瞅著面前這個也是離了上十年婚的還比較年青瀟灑的目前很有錢的陳新人。
「哪有這回事?」新人看著曹嫂笑著說。曹嫂又把嘴巴湊在他的耳旁說:
「我跟你小弟弟說明白點,這鮮姑娘是我丈夫的一個遠房堂妹,出嫁後一個月裡,那男人雖和鮮姑娘睡一張床,但兩人就是幹不成那夫妻間甜蜜的爽心事,那鮮姑娘急得揪心,像久旱的苗田渴望雨水滋潤,可那男人就是太無用,兩人在床上,鮮姑娘越急,可那男人卻越比那棉條還要軟。鮮姑娘真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回娘家直哭,還是在母親的死死逼問下才說出實情。那男的確實無用,一點都不像你,有雷公扯閃、風暴雨狂那樣猛烈的本事。」曹嫂子到底是那時候文藝宣傳隊的主演,說起話來像在表演節目那樣語句流暢、有板有眼。
「曹嫂子,你說別人,怎麼扯到我的身上。」他笑著說。
「我是說你什麼都強!」曹嫂子瞅著他說。
「曹嫂子,你剛才所說是真實的?不會是戲耍我吧?」
「我曹嫂子不會說謊的,如果你娶了她,新婚之夜你就知道了,到時候可要好好謝我呢!」她又做了個鬼臉,向店裡四處的電器看了看。
他們兩人的對話雖說聲音低,但譚媽是個有心人,偷偷地在旁邊聽了個一清二楚,也抿著嘴在暗暗地笑,心裡也十分高興。
陳新人前幾天心裡對這鮮姑娘只有一點小意思,畢竟還是惦記著李佳晶,可李佳晶又死死地不同意復婚,真把他快要憋死了。現在曹嫂子說這鮮姑娘實際上還是處女,他心裡不免像大海裡翻起了巨浪,洶湧澎湃,平息不了,忙問曹嫂子:
「這鮮姑娘現在何處?」
「人家已經離了婚,在娘家裡。她為了離婚,連所有嫁妝都給了男方,就是一個光人回娘家了。你如果娶了人家,可要賠償人家的損失呢。」
「這都是小事,只要事情辦得成。」他笑瞇瞇地眼裡充滿著渴望的神情。
譚媽這時開口了,瞪著眼說:
「曹嫂子,此話是實,不要欺騙我兒子!」
「我所說的句句是實情,我問鮮姑娘為什麼只一個月就離婚,她羞紅著臉開始不肯說,後來在我的一再追問下,才吐出了那丈夫無用的實情,不然,我怎麼知道的這麼清楚?不過,這鮮姑娘的長相較之佳晶偏差一點,可也有七八分的人才,比佳晶要小六七歲,也是蠻(很)漂亮的。」
陳新人沒有答理曹嫂子,只心裡苦苦地說著:佳晶啊,佳晶,你為什麼這麼不相信我,你是在繼續考驗我,看我是不是真心愛你娶你,還是心裡已經下定決心永遠不要我了?人家曹嫂子給我介紹鮮姑娘啦,我到底答不答應啊!
曹嫂子看新人那副沉思的模樣,以為新人對鮮姑娘已經想入非非了,甚至還想到了上床的那甜蜜事,便斜瞇著眼瞅著他,笑他說:
「新人弟弟,這西(現在)是不是在想著和那鮮姑娘的甜蜜事?」
「沒……沒有啊!我在想別的事。」新人抬起頭,笑了笑。
這時,姐姐陳愛琳和姐夫秦小恆在街上遊逛,不一會兒來到弟弟店子裡,想買一個加熱器和手電筒,曹嫂子見他們倆夫妻來到,甜甜地招呼道:
「喲,秦主任,愛琳妹妹,你們也來啦!」
「是啊,曹嫂子也在這裡買點什麼電器?」愛琳應著,秦小恆笑著。
這時,曹嫂子連忙站起,笑瞇瞇地將嘴附在愛琳耳邊輕聲說著為新人介紹鮮姑娘的事,並把對弟弟新人所說的話又原原本本地說與愛琳聽。本以為要討好愛琳的,還睜大眼睛看著她,等著她的「感謝曹嫂子!此事真把曹嫂子操心啦!」等等之類的贊語,可萬萬沒有想到,陳愛琳卻橫瞪著眼,氣沖沖地說:
「曹嫂子,你知道不知道還有個李佳晶,她是我弟弟的原配妻子,他們有一個聰明機靈的兒子陳小龍,他們雖離了婚,但都沒有找人,他們是男才女貌,難道就不能復婚?就不能團圓?人家說,寧可拆掉十座廟,不可毀掉一對婚!你曹嫂子是個聰明人,怎麼做起這糊塗事?……太不應該!」
曹嫂子討了個沒趣,臉上青一塊白一塊,一副尷尬的樣子。可譚媽卻生怕愛琳把這個好事攪亂了,連忙為曹嫂子解圍:
「人家曹嫂子知道佳晶不同意復婚,這才操這份好心,你不要錯怪了她。」
「她怎麼知道佳晶不同意復婚,這是佳晶在有意考驗新人,看他是不是真心喜歡她,兒子都上十歲了!再說,娶了別的女子,這後媽能對小龍好嗎?你這做奶奶的怎麼不心疼自己的孫子,還說是什麼『操這份好心』,真是不分青紅皂白!」愛琳對自己的後媽大聲批評,也是怕後媽支持新人娶鮮姑娘,更主要的是擔心弟弟娶了別的女子,佳晶會更加「纏」著小恆。
「你嘴裡放明白點,誰不分青紅皂白?我又是怎樣不心疼自己的孫子?佳晶一老不同意復婚,讓我兒子永遠是單身漢?你天天成雙成對有人陪著,我兒子就永遠一個人像個孤鬼?」譚媽也不示弱,開始反擊了。
「你嘴裡也放明白點,哪個成雙成對天天有人陪?你就不是?說些二黃話!」
「你就不二黃?你就清白?包不得自己的弟弟永遠是單身,這是清白人說的話?」譚媽用手指著愛琳說。
「我勸他們復婚,過上好日子,這是希望新人單身?你真是黃昏到了極點!」愛琳也伸出手指著後媽的臉,嘴裡噴出的唾沫星子飛到了譚媽的臉上。
譚媽感覺到了這唾沫星子的凶味,忍不住厲聲喝斥道:
「你是出了嫁的女子,嫁了的女子潑了的水,你又不是與新人一個姆媽養的,你憑什麼來干涉我兒子的婚事?你又有什麼資格?」
「我是什麼干涉?我憑什麼沒有資格?我是陳家的女兒,我為陳家的孫子小龍考慮。我出點正當的主意不行?」
「我的孫子不要你操些冤枉心!」
「我就是要為我的舅侄兒操心!我們陳家不要那些雜牌子,還是一篙子撐上頭的好。我小時候娘死的早,就是吃了這種情況的苦,害得我連書都沒有讀。」
「你嘴裡給我放清白點,你這話裡的意思是說老娘是陳家的雜牌子,放你娘的狗屁!」譚媽實在忍不住,開口罵了起來。
「你放的是人屁?你嘴裡清白點,這快過年時節,也不怕旁人笑話你。」
「別吵了!別吵了!這年頭時節的,惹別人笑話,都給我住嘴!」陳壽河拍著桌子大聲吼道。
「媽,別說了,姐,你也別說了,這事我自有分寸。姐,你跟姐夫回去吧,不要跟媽吵了,再吵真要惹旁人笑話呢。」新人生怕媽媽與姐姐再爭吵,惹得街道鄰居笑話,連忙制止他們。
「愛琳,冷靜些,走,我們回家!」小恆拉著妻子,向門口走去。
「回去吧,回去吧,要買什麼東西,以後再來!」老頭子陳壽河也催促著女兒和女婿。
當愛琳與小恆出去時,曹嫂子不知什麼時候灰溜溜地走了。這時,老頭子對妻子說:
「愛琳走了,我說句公道話,我覺得愛琳說的不錯,也有些道理。就新人來講,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只要生意好了,家業興旺,何愁新人談不上一個好妻子。再等一些日子,看佳晶的態度而定。」
「我兒不能久等,去了hē個有hě個(去了張個有李個),如果她李佳晶永遠不答應,我兒後輩子豈不要永遠打單身?不行,不能久等!」譚媽堅定地說。
「眼光要放長一點,你不要婦人之見!」老頭子反駁道。
「是不是你想把佳晶娶回來,她又不願跟我兒子,是不是你也看紅了她?」
「老子懶得跟你說些不清不白的話,你們這些婆娘都是些鼠目寸光的傢伙。」
陳新人心裡也煩著,見父母又爭吵了起來,便大聲說:
「你們是不是嫌這家裡太平靜,要吵嚷著給別人看熱鬧,都給我靜下來!」
父母心裡都有火,也只得壓在肚內,因為外面有好些人在看熱鬧。
新人也使自己慢慢平靜下來,冷靜地思考著姐姐、父母的話,覺得他們都有自己的道理。他心裡仍然惦記著佳晶,也迫切希望佳晶能夠回來團聚,但他又非常擔心佳晶永遠不與自己復婚,如果這樣,那就只有尊重她,不勉強她。
門外看熱鬧的人們也都離去了,他們議論說:
「別人家嚷嬉罵(吵嘴)是嚷窮嬉罵(吵窮嘴),而他們家嚷嬉罵(吵嘴)是嚷富嬉罵(吵富嘴)。家裡錢多了,吵架也與別人不同。看來,沒有錢有煩惱,錢多了也有煩惱。」
曹嫂子在陳家做媒討了個沒趣,窩了一肚子的火,經常生悶氣,尤其對陳愛琳非常惱怒,並決心不再替陳家說媒。此後,曹嫂子像賭氣似的,為鮮姑娘再嫁托人四處尋訪好男家,終於將鮮姑娘介紹給了一個沒結婚的男子,雖說該男子家境不大富裕,但小伙長得結實,五官周正,且品行良好,為人厚道,在當地口碑很好。不久,鮮姑娘與這小伙子走進了愛的殿堂,過上了甜蜜、幸福的生活。
陳新人聽說鮮姑娘已經再嫁,心裡似乎為自己有幾絲惋惜,但姐姐愛琳的話語又響在耳邊:「還是一篙子撐上頭的好,佳晶是個既漂亮又精明的人,她如果回來,陳家的家電門市部一定錦上添花,財源滾滾。」他認為此話很有道理,至於那曹嫂子介紹鮮姑娘的事,就當是一場美夢,夢醒了也就什麼都沒有了,不屬於自己的就不要再去想它,還是寄希望於李佳晶,耐心地等待佳晶回心轉意。
陳新人又想起了與自己同居數月的未婚妻張草鶯,不知她的命運如何,那買家對她好不好,她的日子過得怎麼樣。他似乎有些後悔了,心中非常牽掛著她。夜裡,他做了一個惡夢,夢見張草鶯蓬頭垢面,哭喪著臉,帶著幾個穿著制服的公安人員,來到陳新人家電門市部門前,張草鶯一邊哭一邊用手指著自己,說:「就是他!就是他!就是他把我騙賣了!」幾個公安人員一起上前,幾雙有力的大手扭住了自己,其中一個公安人員拿出一副錚亮的手銬,銬上了自己的雙手。他嚇得一身冷汗,渾身抖索著。冷汗終於將惡夢驚醒,他連忙爬起來,拉亮電燈,像個癡呆人似地坐著。好一會兒,他眼淚下落,為自己的罪孽後悔了,然而,世界上什麼藥都有,唯獨沒有後悔藥。他用雙拳輕捶著自己的腦袋,哭著說:「我當初怎麼就那麼糊塗,怎麼就那麼輕信了樊土巴的話。」這時,他為自己也為草鶯祈禱起來:上帝啊!請你保佑草鶯吧,讓她過得舒舒服服,在那人家生兒育女,不生出任何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