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章 連帶拯救 文 / 褶紅
槍聲早已聽不到。煩躁不安的肖雅一直在林中走來走去,隨手摘下的葉子撒滿一地,忍不住問:「多久了?」
還沒等到回答,她衝動地鑽出林子,跨過小溪,李翠竹只好跟出。兩人一前一後、時跑時走,先沿路進入村子,沒見人,又出村,不遠處便見路邊茅草被壓出幾股路的樣子。
肖雅一陣猶豫,被李翠竹趕上。可肖雅又沿被壓倒的茅草路走,因心急被草絆倒,摔了一跤,李翠竹上前把她拉起,強行拉她返回寨子,又順路過了百合箐。
一進入林子,肖雅便從從地面撿起一個子彈殼,看看兩頭,捏在手心裡,說:「他早已發現鬼子,卻故意引開他們。」
「是。」李翠竹帶頭穿過墳場,沿山脊往下滑行不到三百米,停了下來。
眼前的草叢被踏倒一片,草上沾有幾滴血,肖雅彎腰蹲下,左手食指沾起一點,說:「沒乾透。」
李翠竹手指東北方,說:
「從那個方向,也不知他能跑到哪兒。」
她想了想,說:「歇會兒?」
「不,」肖雅在一棵小樹樹葉上擦乾指上的血,說:「他已受傷,正需要幫助。」
「瞧你的樣,怕吃不消。」李翠竹心疼地說:「你在這兒等,我一個人去。」
「別管我。」肖雅開始往前走,手扶著一棵松樹,回頭看著李翠竹,說:「林子好大好深,你也需要一個伴。」
李翠竹不得已,只好挺挺胸伸展身子骨,搶先幾步走到前頭,為肖雅開路。
兩人沿著鬼子留下的痕跡,雖路難行,卻也很輕易地走到懸崖邊。
山崖上有一些子彈殼,有幾滴血跡,崖邊還有幾處被踏過的痕跡。
懸崖下江水滔滔不絕,江面偶爾露出凸起的一個個黑色石頭,被狂湧的水一波接一波撞擊或掩埋。
肖雅左右尋找,「人呢?」
李翠竹搖搖頭。
「人呢?」她雙手抓住李翠竹手臂,失望地喊,「你不是說沒事麼?」
李翠竹不知道說什麼,照樣呆呆站著。
閃電早已將西南方的天空劃出一條條縫,又一路撕扯追上來,很快迫近龍江。
周圍的整個空間一瞬間變得極為暗淡。
伴著雷聲轟鳴,瘋狂撕扯樹林的狂風與閃電同舞,將大雨嘩啦啦地潑向大地。
李翠竹拉著肖雅到旁邊一個崖下躲雨。
腳下的崖、身後的崖,兩道崖本為一體,身體相連共命運。可一道崖是幫她們避過風雨的友情崖,另外一道則成為斷絕李義松生命的無情崖。
雨奏起生與死的樂章,此時、彼時,生因崖死
看書?:』網科幻』她的本性,注定一輩子只是一個溫柔善良的女子,她越想壞,反而襯得越善良。
李翠竹的心被肖雅哭穿,淚流滿面,伸手引雨洗。
夏季的雨,來得快而猛,去得也迅速。
五六月的江水很深且洶湧,掉進江,活著的機會是零。她們的心目裡,李義松已經是死了的人。
藉著放晴後天空暗淡的一輪月光,沿路返回,半夜,終於摸回墳場。
肖雅想再看看劉曉再回村,李翠竹只得陪她。
到了墳頭,肖雅鞠三個躬,她把一個子彈盒插在墳頭,扶著墳頭不知想什麼。
李翠竹拉了一下她的衣袖,說:「走吧,明天再來。」
「就站一會兒。」肖雅的聲音有些沙啞,打了幾個噴嚏。
「感冒了吧?」李翠竹說:「別耽誤太久。」
「打個噴嚏抵禦一下。」肖雅說道。
「真累,衣服濕了,風一吹更冷。」李翠竹跳了一陣,覺得身體稍暖時,走到一棵樹邊,打算背靠樹休息,不料卻一腳踢到一個東西,差點把她拌倒,嚇的她「呀」地叫一聲,往村子方向逃去。
肖雅被嚇一跳,跟著跑出二三十米,回頭細看,見沒啥動靜,問:
「怎麼回事?」
「軟綿綿的東西。」李翠竹跑得更遠,聽到肖雅問,方停下道:「嚇死我了。」
「不會是動物。」肖雅肯定地說:「人,是人,會不會是李義松?」
肖雅想看個究竟,還沒走幾步,被跑過來的李翠竹拽住。
李翠竹拉住她說:「先別去,看看再說。」
「別看啦,」肖雅說:「是動物早跑掉。」
「鬼呢?」李翠竹問。
「別嚇自己,」肖雅已開始行動,說:「什麼時候聽說過鬼有身體?」
「被嚇蒙啦,」李翠竹自嘲,可肖雅聽得出來,李翠竹聲音打顫,心裡肯定發毛。
兩人走到剛才那棵樹下。
「是個人,還有體溫。」肖雅摸到那人的身體,推了幾下,見沒任何反應,說:「真能睡,我再聽聽。」
此人的脈搏,很弱;她又聽聽鼻息,更弱。
「你膽子真大。」李翠竹讚道。
「不好,」肖雅說:「這人已經不行。」
「前面林子有一塊空地,可能有月光。」李翠竹定定神,仔細辨認後說:「看樣子不是日本人,背過去看看,能救則救吧。」
李翠竹將他背起,很快便到那塊空地。
肖雅走在後,沒等李翠竹放下那人,她便認出來,喊:「李義松、是李義松。」
李翠竹把他放空地上,道:「天,怎麼是他?怎麼可能是他?」
「怎麼辦?」肖雅仍不放心,把耳朵帖近李義松的鼻子,說:「呼吸仍很弱。」
「先救人,」李翠竹答道,「他身體僵冷,剛才背過來,就像背冰塊似的,還渾身濕透,得先取暖。」
肖雅幫她背上李義松,沿路急走回村。
一路無話,她們很快走進村子,找到一間尚未完全燒壞的屋子,拾開一塊乾燥的地方,將李義松放到上面。
因沒帶取火之物,取暖一事只好不了了之。
天色漸亮,借一抹晨光,肖雅解開包紮李義松的布條,發現右手臂背側穿出一道深半厘米,長四厘米左右的創口,連同的肱三頭肌亦受損。
「血早已止住,得防止發炎化膿。」肖雅抱起他的頭,放到自己大腿上,看著傷口,說:「應該是失血過多。」
「我去找些草藥,包好後背他上山,」李翠竹說:「你在這等一會兒。」
肖雅點點頭,李翠竹便離去。
從找到開始,李義松就陣陣顫抖,有幾次甚至冷到縮成一團。
肖雅把他的頭放到自己大腿上,看著他一副將死的樣,想起劉曉,要是劉曉,她會把他抱緊,用自己的身體幫他取暖,可他不是劉曉。
為了劉曉,前天她哭過一陣,到昨天祭奠結束時,她好像放下一件很沉重的東西,心裡有一種說不出的輕鬆。
她曾分析和解剖自己,終於知道她根本不愛劉曉,劉曉是個好男子,可自己對他僅僅只是喜歡,根本沒有愛,因為從來沒有過心慌意亂、不知所措或熱血沸騰的心動、感動、衝動,從來只有當妻子的責任,滿足他和照顧他。
之所以這麼分析,她想有一半的原因是為拯救李義松提供理論和感情支持,實際上她仍不想對不起劉曉,哪怕他已經死亡。
可李義松再一次顫抖中整個身子綣成一團。
既然可以為劉曉取暖,肖雅問自己,為什麼就不能幫李義松?
李義松救了自己和李翠竹,她得報恩,就這麼簡單,別太想複雜。
可是,他不是劉曉,更不是自己的丈夫。
但是,他的臉蒼白地跟紙一樣,眼睛從沒睜開,快死了似的。
她咬咬牙,解開上衣,露出一件繡花紅色短袖內衣,掀起他的後背衣服,前胸貼後背緊緊抱住。
這是唯一能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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