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百零四章 ——使清第一人(十一) 文 / 弘毅知難
阿勃林手提著那桿順著血槽與刀刃不斷滴血的雁翎刀,怒不可遏的望著底下垂死掙扎、卻早已發不出半點呼喊聲的伊萬諾夫,就如同一位鄉間的廚子,第一次宰殺了一隻碩大的公雞一般,執著的等待著這只可憐的家禽翻滾最後一個跟頭。
第一次操刀屠殺的阿勃林不知從哪裡來的勇氣和技巧,剛才以「訊雷不及掩耳盜鈴鈴兒響叮噹」的速度抽出了早就為自己準備好的清兵佩刀,抬手就是一割,十分準確的切開了仰臥在地上的沙皇佞臣的喉嚨。只一刀,伊瓦諾夫的喉腔內就四射出一片血霧,經久不息,良久才變做汩汩冒溢,以至於最後的點滴外滲……
其實布哈拉商人並不知道,那柄寒光外露的雁翎刀,並非就是專門為他阿勃林準備的。舒溫做這一番安排之前,只是聽了濟度的吩咐,說三人之中總會有人去抓這桿刀,也總會有人死於非命。但無論是誰操刀,又或是誰喪命,餘下的兩人終究會認清形勢、轉投大清的。
「亞雷日金,你可贊同我的做法?」
阿勃林血刃在手,目光暫時從地上垂死之人跳開,一下子投射到一旁早已目瞪口呆的哥薩克人的臉上。
「阿——阿勃林——我——我贊同!」
亞雷日金雖然見慣了血雨腥風,但是親眼見到平日裡弱不禁風、唯唯諾諾的布哈拉商人出手殺伐如此果斷,還是有些心悸。急忙磕磕巴巴回應道,生怕稍一耽誤,自己的脖子上也來這麼一下子!
「你贊同?呵呵,你當然贊同!剛才你不還說後悔沒有一拳打死他,免得給我們添麻煩嗎?我替你了結了他,隨了你的心願,不是嗎?」阿勃林作勢動了一小步,目光裡殺氣騰騰。
「我後悔?我——」亞雷日金聞聽伊萬諾夫之死其實是為了自己實現未盡的報復,一時有些備受冤枉的情緒,沒有立即應承。
「你什麼!」
阿勃林低聲追問一句。此時根本不必大呼小叫。越是低沉的語音。越能襯托發話之人的冷峻與殘酷!以至於這讓亞雷日金根本沒有勇氣再去辯解自己剛剛背上的這個黑鍋。
「啊——」
亞雷日金下意識向門口的兩個博格達士兵投去求助的目光,卻失望的發現那二人只對地上的將死之人感興趣,連阿勃林手中的兵刃都視而不見。
「是!是的,我原本就是這個意思。幸虧阿勃林老爺你出手果斷。了卻了一件大麻煩!」
說著。亞雷日金壯著膽子湊上前去,用自己的右腳給了伊萬諾夫最後一擊。這一腳之後,沒落的羅斯貴族、沙皇阿列克謝.米哈伊洛維奇的寵宦、費奧多爾.伊萬諾夫。就這樣一命嗚呼了。
哥薩克頭目用自己的語言和行動說明,他的確是一位「識時務的俊傑」!
終於,在確定伊萬諾夫已經氣絕身亡之後,阿勃林頹然失手,那柄長刀「匡啷」一聲跌落地面。他自己也「登登登」後退數步,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大口喘著粗氣。
看到阿勃林手中刀終於落地,哥薩克人也身子一軟,如一攤爛泥一般俯臥在自己的床上。
一名清兵默不作聲的上前撿起自己的佩刀,十分利索的將血污在伊萬諾夫的屍身上來回蹭了一趟,又精準的一下就把刀尖捅進了左手裡的刀鞘——「嘩楞楞」,利刃入鞘!
「舒溫先生!請您進來吧!」
阿勃林在金鐵之聲的提醒下回過身來,衝著門外用蒙古語喊道。
不出所料,應聲而入的,正是適才引路的清兵舒溫。
「哎呀!尊貴的客人,這裡發生了什麼?」舒溫一下子就看到了地上的屍首和大灘的血跡,顯得驚訝不已,急忙問道。
「呵呵,閣下,此人想要潛逃回莫斯科,去和他的沙皇報告這裡發生的一切!但我們是貴國博格達皇帝的客人,又豈能如此下作?三言兩語不和之後,我的副使亞雷日金先生和伊萬諾夫廝打了起來。我一時無奈,搶過這位士兵的佩刀想嚇唬嚇唬他二人,沒想到——唉!一時失手錯殺了伊萬諾夫!」阿勃林自說自話的講出了五分鐘之前剛剛想出的借口。
「哦,原來如此!可惜了,你們可都是我大將軍的客人啊!既然事已至此……來人!」舒溫恍然大悟,卻不再「驚訝」如初了。
「奴才在!」他身後兩名士兵終於恢復了應有的警覺。
「將這個羅剎人的屍首抬出去,再找人將客人的房間收拾乾淨!」
「庶!」
眼瞅著兩個士兵忙碌起來,阿勃林知道這件事情如自己所料,也就到此為止了。
「不知二位客人,現在可有什麼打算?」舒溫平靜的問道。
「閣下,我們——」阿勃林回頭先瞅了亞雷日金一眼,得到了肯定的眼神之後,接著說道:
「既然事已至此,我們就準備宣誓效忠博格達皇帝!」
「效忠我們皇上?呵呵,說得輕巧。」不料舒溫根本對此沒瞧上眼。
「閣下,我有重要軍情提供給您的大將軍!」亞雷日金一下子想起什麼值錢玩意兒一樣,急勞勞說道。
「哦?」舒溫抬起了眼皮。
「是的,我也有要情報向大將軍稟報!」阿勃林憎惡的瞥了亞雷日金一眼,也不甘示弱的表態。
「是嗎?你有重要軍情?你有要情?看來你們說的還不完全是一回事吧?」舒溫清楚地分辨出其中的區別來了。
「閣下,我們都會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還請你替我們通稟一聲吧!」阿勃林言詞確確,苦苦哀求……
*
*
阿列謝克一世的使臣,費奧多爾.伊薩科維奇.巴伊科夫,此時正帶著他餘下的七名隨員,艱難的跋涉在南阿爾泰山的東部山脈之中。
兩周前,這位大貴族的後裔帶著自己的團隊離開了額爾齊斯河,由相對輕鬆的水路改為陸路前進。現在,他們在卡爾梅克人和布哈拉人嚮導的帶領下,已經在山間草原上行進了兩天了。點綴點山脈之間的草原可謂星星點點、星羅棋布,可就是沒有水源地,更沒有什麼牧場,這讓巴伊科夫心中不免打起鼓來。
「巴巴托夫,這條路你以前走過嗎?」巴伊科夫惴惴不安的問著身邊的一個人。
「巴伊科夫老爺,沒有問題的,作為一名布哈拉汗國的商人,我向真主安拉保證,這條路我不止一次走過!而且,再走兩天,至多三天,我們就會進入蒙古人的地域,他們的小鎮位於一座鹽湖的湖畔,那裡出產的湖鹽潔白可口……」
說話的巴巴托夫是阿勃林的同鄉,也同樣以往來中亞與中國之間行商而發家,這次作為巴伊科夫使團的一員,隨同前往中國進行他渴望已久的貿易。
「可一路上為什麼至今還沒有看到阿勃林的蹤影?難道是他不知道路?還是你這個狡猾的奸商不敢承認自己的過錯?」
巴伊科夫很不耐煩的打斷了巴巴托夫正在進行的中亞地理知識普及,問出了一個許多日以來一直揮之不去的疑問。
(本章待續)
《打油詩一首.藏頭》
讀閱史只長息
正說當年有契機
版定圖開皆夙願
去來神秘亦難期
起身百載光陰渡
點盡人間苦與疾
中鎮邊夷平海晏
安武定喜淚滴
卡爾梅克人屬於厄拉特蒙古之土爾扈特部。從1628年開始遊牧於伏爾加河下游一帶。當沙皇俄國的勢力擴展到伏爾加河之後,土爾扈特部便處於俄國壓迫之下。俄國強迫土爾扈特人改信東正教,通過不平等條約取得經貿特權,又對土爾扈特部強行徵兵,造成部眾人口大減。在這種情況下,土爾扈特部渥巴錫於乾隆三十六年冬率領部眾東遷時為清朝的中國,被清政府安置於新疆。據說列寧有部分卡爾梅克血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