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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百一十八章 ——心知而肚明 文 / 弘毅知難

    被自己的皇瑪瑪近似「劫持」而去的小玄燁,坐在皇太后的轎輦之內,晃晃悠悠一路離開燈火通明的位育宮,去往同樣燈火通明的慈寧宮,加上早就披了厚厚的錦袍,還真有一股濃濃的困意突兀襲來,一下子開始暈暈乎乎、就要迷糊了。

    「玄燁啊,你困不困?」布木布泰就著近旁的燈光發覺小孫兒已經開始眼皮打架了,也不著急,只是關懷備至地問道。

    「皇瑪瑪,孫兒又困又餓……」這是實話實說,也借此努力躲避可能的旁敲側擊的盤問。

    「嗯!唉,傻孩子,你才幾歲,就跟著你皇阿瑪他們一群人瞎胡鬧?還讓你真格兒去操心國事啊?如此熬夜,你的小身板如何受得了呢?」布木布泰言語中那責備之意並非衝著弘毅,可小傢伙此時只能是哈欠連天、矇混過關。

    「我的號孫兒,玄燁,你先別急著睡啊,免得一會兒脫衣服鑽被窩的,又受了涼氣!乖哈!」皇太后緊緊抱住了小玄燁,輕聲細語的提醒著。

    啊?不讓睡?果然回去還有一番盤問!弘毅心中暗自叫苦,卻意外聽到皇瑪瑪的下:

    「皇瑪瑪已經差人去把你的奶嬤嬤孫氏叫到慈寧宮裡候著了,回去就吃飽喝足了,咱們早些睡覺!不去管你的阿瑪還要折騰到幾時了!」

    果真如此?弘毅有些狐疑:您能就這麼放過我?不問問今天會議都說了些什麼了嗎?

    還果真如此!一路上,皇太后再也沒有問及今日御前會議之事,只是逗著弘毅提神,說他今兒個早晨委婉拒絕讓皇后收養,這件事做得好,省得後宮鬧騰;上午在皇僕局大張旗鼓的開工幹活,宗人府那一幫子人也是盡心辦差。皇瑪瑪這臉上老有光彩了;中午和圖海一起去高麗館揪出私販御馬之人,這件事也辦得漂亮,手底下幾個人擺佈的妥帖。這才能插了個水落石出,等等這些故事……

    弘毅真得好睏。只能「嗯嗯呀呀」應付了事,心裡卻明白得很:看來一天之內,自己哪一件事也出不了這位皇太后的掌控之中!

    好不容易進了慈寧宮,早就等的火急火燎的孫氏匆忙見禮之後,就幾乎是搶奪一般接過了已經迷迷糊糊的小貝勒爺,一抬手就將一隻飽滿溫熱的乳~頭塞進了弘毅的嘴巴。品嚐著久違的新鮮人乳,弘毅很快就要進入夢鄉了。

    只是在三十多年成人的意志力驅使下。弘毅將徹底昏睡過去的時間延後了幾分鐘,卻要同時閉著眼睛吮吸奶水、佯作熟睡,實在是好辛苦的煎熬。臨睡之前,終於聽到幾句有用的線索:

    「博洛之事皇帝要徹查嗎?」這是皇太后那熟悉的聲音。

    「他說皇上沒有追究。而是打了個哈哈,就一筆帶過了。」這是誰?聲音也是如此熟悉?唉,快睡著的大腦就是反應遲鈍啊!

    「哦,我的福臨終歸是長大了,知道大清根基絕非一班漢臣。而是咱們滿洲本家啊……既然如此……本宮自有……」

    算了算了,天大的事也要等著我這正在發育的小腦袋睡足之後再說了,睡吧……睡吧……

    對了!那聲音就是尚有貴的!為何他不陪著去位育宮,卻在這裡回皇太后的話……嗯……換了一邊奶口了……好甜……睡吧……

    弘毅打著微鼾,漸漸睡沉。可慈寧宮和位育宮的燈火。卻遲遲未曾熄滅……

    *

    *

    順治十二年九月初十日,清晨,位育宮。

    福臨一如既往,在天剛亮的正卯時刻就起床了。儘管昨夜只睡了兩個時辰,可此時的青年皇帝依舊是精神飽滿,毫無倦色。

    「主子,今日不上朝,您一會兒可以假寐片刻,畢竟昨夜就寢得實在太晚。」吳良輔捧著滿滿一盤的題奏折本,剛進了門來,就小聲說道。

    「朕這身子朕自己最清楚,不礙事,由不得你們來指點朕!」福臨頭都沒有抬,還在批著奏章,卻話裡有話。

    「是,老奴知罪。」吳良輔全不往心裡去,這句話說給誰聽的,他主僕二人心知肚明。

    「玄燁可起了?」福臨停了停手中硃筆,還是沒抬頭。

    「小爺昨夜進了慈寧宮就含著奶頭睡著了,剛才起得也早,現在應該是陪著太后用早點呢!」吳良輔輕手輕腳將金盤中的折本一件件整齊碼在御案之上,笑著回話。

    「嗯,看來他們二人沒怎麼說話就睡下了?」福臨這才重新啟動手中的毛筆,在一本不知名的奏章之上,愉悅地寫下「知道了」三個朱紅正楷。

    「可不是嘛,小爺也夠累的,聽說還沒進慈寧門就在太后懷中迷糊過去了……」

    「呵呵,他可不會迷糊,我這皇二子可是極聰明的,知道是到睡覺的時辰了!」

    福臨終於抬起頭,看了一眼吳良輔,順手從新進的奏章堆中,取了最上面的一本。

    「是是!小爺聰穎,極似主子當年!」

    「老人」吳良輔趕緊迎合,而且眼神恰到好處飄向遠方,一看就知道是回想起當日自己陪著剛進京的小皇帝福臨,在這大內皇宮中無限快樂的時日了。

    「哈,他可比朕聰明多了!朕當年五六歲了,還不是整日介就知道騎在你脖子上瞎混胡鬧?」福臨也是想起當日少有的快樂時光,都是仰仗這個老奴,眼中充滿了感念。

    「您是皇上,那時候是在演練治國平天下呢,不可同日而語……」

    「哈,有人動作可真夠快的!看來昨夜和朕一樣沒睡好的,可是大有人在

    在啊!」福臨突然岔開話題,望著手中的奏折笑著說。

    「……」

    吳良輔不再說話,退後幾步,悄悄站到寢殿門外去候著了。既然說到了奏本政務,這位老奴絕對有自己的一套:皇帝不主動讓他知道的,他是一個字也不問。可當皇帝主動問起來的時候,他卻無所不知!

    原來。福臨手中的疏奏,是刑科他赤哈哈番艾穆布的折子。疏中奏言說,朝廷對私販馬匹。一向就有嚴禁。可如今卻屢有違禁之事,非但蒙古、滿洲之人有所查實。就連番外臣國如朝鮮、倭國之流,也膽敢有令不行、有禁不止!臣為刑科他赤哈哈番,思慮再三,懇請皇上下旨吏部嚴加查處相關職責人等……云云。

    昨日才御前會議了朝鮮行商私販馬匹的事宜,今日一大早就有一個不知名的筆帖式率先來了一本,雖然沒有任何言辭涉及昨日會議內容,但事情總不至於如此巧合吧?既然早就屢有違禁。為何偏偏今日上疏?

    「哈哈,圖海昨晚沒閒著呀!」福臨放下疏奏,似乎自言自語道。

    「主子,圖海圖大人昨夜出了宮禁。似乎就直奔安郡王府邸了。」

    門口的吳良輔此時已經悄悄站在門內輕聲回話了。福臨抬頭一看,不知何時,裡裡外外那些當值的大小太監、宮女,早就不見了蹤跡。

    「嗯,其他人呢?」福臨將目光重新落回御案。順口問道。

    「西邊的人去了吳拜府上……」

    「呵呵,你昨夜也看到少了一人?」

    「主子聖明!」

    「其他……」

    「科爾昆去了鰲拜那裡,劉昌他去了胡世安的府上。」

    「哼,一群閒不住的東西!鰲拜也想著去西邊邀功?」

    「……」吳良輔此時卻默不作聲,評價判斷的工作還是留給皇帝好了。

    「二所……」

    「那邊倒是沒什麼。就是小太監來回攛掇打探,擔心主子真的責罰小爺。」

    「哈,玄燁還真是有一套馭下之術,這才幾天就知道給他賣命了。哈哈,不過倒是安分守己,不曾出宮走動?」

    「奴才未得知……」吳良輔低下了眼瞼,平靜說道。其實此處他是故意隱瞞了季開生和張歲寒在宮外熱鍋螞蟻一般焦急等候的消息。

    「嗯!你把人都給朕轟走了,你就親自去宣吏部滿尚書韓岱一人進宮問話吧!」

    「庶!」吳良輔穩穩退出殿外,安排老遠站立的下人出宮通傳去了。

    「未得知?老傢伙你也留一手不成?不過我那兒子的確已經吃定了你了!」福臨低聲說著,皺了皺眉頭,又笑了笑,繼續拿起手頭那本艾穆布的折子,眼睛卻望向了窗外的東南方……

    *

    *

    慈寧宮。

    「玄燁,我的小貝勒爺,昨夜你可是陪著皇帝哥哥一夜會議?」說這話的,是不知為何竟然也有些黑眼圈的「玄燁學姐」孔四貞。

    「嗯,姑姑……」弘毅在皇太后面前,不太敢造次。

    「叫學姐!皇太后諭旨定的!」少女端坐在桌前,指頭卻差一點兒就戳到了弘毅的腦殼。

    「小妮子,你就這麼沒大沒小,你可是長輩,小心嚇壞了我的孫兒!」皇太后布木布泰笑著嗔怪。

    「哎呀,皇額娘,乾女兒到底不若親孫子呢,您的金口玉言都不作數了?」孔四貞也不示弱,理直氣壯指摘起大清第一人來。

    「蘇麻,你快瞧瞧,這一屋子裡面,就她敢這麼和我說話,可偏偏我就對這個小妮子狠不下心來!要不然,你給我將她拖出去張嘴去?」布木布泰笑著向一旁的蘇麻喇「求援」。

    「太后,您哪是狠不下心來,您是捨不得格格這塊心頭肉呢!」蘇麻喇一邊給正在用早點的祖、女、孫三人端上一盤點心,一邊會意得打著圓場。

    「就是就是,皇額娘是可憐我四貞無父無母,不捨得責罰我罷了……」孔四貞似乎被提及了傷心事,有些悲慼說道。

    「你瞧瞧,我說她一句,她就往老太婆我的心窩子上捅刀子!」皇太后急忙一把攬過來孔四貞,笑著化解些許愁情。

    「皇額娘最疼我了……」

    「好好好,那你就只管沒大沒小,帶著我的孫兒瞎胡鬧,老太婆我就只當看不見、聽不著好了!」

    「四貞謝過皇額娘!」說時遲那時快,小姑娘的臉上早就一掃愁雲,直勾勾盯著弘毅說道:

    「玄燁,你昨夜可睡得好?」

    「嗯……好!」正滿足於一旁「娘兩個」插科打諢給自己一點空閒時間思索一下昨夜的種種呢,弘毅還是不幸「躺槍」,急忙含糊應承。

    「你可不知道,皇太后可擔心你的小身子骨了呢!自打入了更,就一直念叨說:這會議幾時才散?皇帝身子吃不消怎辦?我的孫兒傷了腸胃如何是好?哈哈,我第一次見皇太后如此焦急呢!」孔四貞有意無意說出一個大大的事實,眨著一雙大眼睛望著弘毅。

    「孫兒多謝皇瑪瑪掛念!還真是困呢,昨夜什麼時候睡得都忘記了……啊……」不失時機,弘毅接連打了幾個大哈欠。可孔四貞說到的昨晚皇太后的焦急表現,在他耳中卻別有深意。

    「就你話多!四貞,今天不許纏著玄

    燁玩耍了!他身子勞乏,吃過早飯就先回去補個覺吧。」皇太后笑著指示道。

    「謝皇瑪瑪!昨夜皇阿瑪不但定了徹查朝鮮行商私販御馬一事,而且還定了讓同安王大行咱大清皇家海上貿易一事,恐怕今日各部院都不會閒著呢。就是孫兒的皇僕局,不是也要按照你的懿旨,抓緊給那些阿爾巴津人操持婚嫁之事不是?」

    弘毅捎帶腳說了兩件會議之事,心裡卻清初,人家皇太后此時知道的,可遠比自己說得更清楚。

    「哦,是嗎?你們父子商議國事,我不管那許多。我只管你們的作息修養,可不許再如此熬夜了!朝堂大事,自有君臣定論,總也少不了議政王、大臣繼續會議敲定。今日是九月初十,到了十五日的視朝之期,你們拿出個結果就好了!」布木布泰貌似不管不問,卻是話裡有話。

    原來,為了保證有充足的讀書時間,福臨規定每月中逢五為「視朝之期」,也就是說,五天之後的御門聽政,昨夜御前會議的一切,才會有個最終的定論。

    「是!皇瑪瑪,孫兒吃飽了。」弘毅打定主意,想著早些回去安排妥當一些事情。

    「好,去吧,記著先補個回籠覺!」皇太后慈祥的叮囑道。

    「嗯!孫兒告辭!」

    「等等,我送送你!」孔四貞卻也站起身來。

    「好好,你們這麼快就形影不離嗎?去吧去吧!」布木布泰看似無奈的搖著頭准了。

    孔四貞牽著弘毅的小手,有說有笑的出了殿外。一直走到了慈寧門前,「學姐」這才低聲說道:

    「玄燁勿忘四貞所托!」

    「嗯!這幾日得空就辦!」

    唉,公事私事都不能怠慢呀!大清的小貝勒爺,我容易嗎我?

    《打油詩一首.看每句首字》

    看遍近史皆失意

    正說當年有契機

    版圖之外已砥礪

    去來乾坤難自知

    起身已穿六甲子

    點盡天下苦與樂

    中華輝煌萬人癡

    武皇朝唯大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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