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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十二章 ——領悟四九城 文 / 弘毅知難

    一個時辰之後,多羅貝勒玄燁已經拉著樸氏的手,充滿好奇的遊逛在琉璃廠大街上,看上去就是大戶人家的老保姆,領著自己的小少爺,帶著一群家奴,出來閒逛玩耍的樣子。

    照例說,玄燁雖然貴為皇子,而且已經功封多羅貝勒,也算是當朝大臣、宗室顯貴了,而且早就出午門祭太廟、收獻俘,赴京畿閱八旗、定宣示,更遠的都到了木蘭圍場去大戰鰲拜,但那都是祖母提攜、皇命在身,關鍵還有一群人左右護持。

    現如今尚未成年的貝勒爺,完全不可能自己帶幾個隨從,想出宮就出宮的,而且還是到這魚龍混雜的鬧市!但剛才樸氏表露猶豫之色的時候,弘毅也不再為難下人,當即起身去了慈寧宮。

    半個時辰裡,小玄燁在皇瑪瑪面前軟硬兼施,一會兒孩童樣哀求,一會兒成人般陳詞,可皇太后就是不鬆口,左一個不准,右一個胡鬧,鐵定了心腸一般。

    弘毅是在無計可施了,就轉而望向蘇麻喇,一臉哀求。

    蘇麻喇看在眼中,知道這位小爺絕不是貪玩胡鬧的主兒,背後一定是大有章。但他不明說,只能證明這件事情必須要微服私訪才能做得。於是,蘇麻喇回身去取了一杯參茶,輕輕走到皇太后面前,看似輕描淡寫的說道:

    「皇太后,奴婢和二爺這麼大的時候,早就騎在馬駒上去追野兔了。那時候,科爾沁草原上的天空真藍呀,雛鷹也早已在半空中學著飛翔。也許,那時候的雛鷹有些時候比老母雞飛的還要低,可,老母雞卻永遠飛不到雄鷹那麼高!」

    皇太后端在嘴邊的茶碗果真停住了,半天沒有動作。

    弘毅實在是對蘇麻喇佩服的五體投地,這句話不正和一百多年之後俄國寓言作家克雷洛夫說的幾乎一樣嗎?這位蘇麻大姑姑,身居宮中,卻有著深邃的思想呀!

    《克雷洛夫寓言》中的關於這個寓言的大意是:鷹在高空飛翔之後落在低矮的烘谷房上歇息,然後又向另一個烘谷房飛去。一隻鳳頭母雞看到了就大發感慨,鷹憑什麼備受尊重,如果我願意,也能在烘谷房之間飛來飛去,以後我們別當傻瓜,認為老鷹有著比我們顯貴的門第,它們和雞飛得一樣低。鴿子對此言頗為反感就回了一句:鷹有時確實沒有雞飛得高,但雞永遠也飛不上雲端!克雷洛夫的結論是,「評論天才人物,別去尋找他們的不足,而要看到他們的優點,善於理解他們所達到的高度」。

    用在今天這件事情上,皇太后就應該理解為:天降祥瑞的小玄燁,一年多以來從來沒有肆意妄為,如今突然提出要出宮,一定是有所謀劃。雖然情感上是願意成全了,可要去的地方偏偏是漢人詞臣集中的琉璃廠……

    也就在皇太后有所鬆動、稍有猶豫的時候,還是蘇麻喇一旁幫襯,說現如今的玄燁已經是多羅貝勒了,自是不能用單純皇室幼童的標準來看待,早些見識見識宮外事物也是自然。再者這要去的地方還是琉璃廠,是外城漢族重臣聚居之地,是公認的「京都游之所」,想必安全也是沒有問題。而早一些接觸漢臣的日常生活,也可以防著日後那些個貳臣鑽營心機。

    心思縝密的蘇麻喇繼續進言道,可另派內監提前出宮,通知范承謨提前就位,迎候皇子。誰知玄燁卻「不識時務」的一萬個不願意,說什麼范師傅操勞政事,不能為這一點小事就讓他親往照佛,不如帶一名慈寧宮侍衛就好,方便省事,有了危險還可以亮明身份、週身而退。

    皇太后布木布泰聽了也是認為有理。范承謨畢竟是漢臣,早就是玄燁的「龍興聖跡日講官」,每天除了那些個滿洲舊事之外,其實早就是非正式給兩位皇子啟蒙開講了。最近又要編寫那部叫做《國學與西學》的書籍,更是與玄燁的東二所頻繁進出,兩人顯得日間親密,如果在平白讓他帶著皇二子外出遊蕩,那就愈發貼近了。作為一名漢臣,皇太后對他總是有一種隱隱約約的不信任。

    最終經過一番折衝,皇太后還是下旨,派自己的貼身侍衛、慈寧宮三等侍衛、署甲喇額真瑪拉小心伺候、陪同前往。於是,弘毅帶著樸氏、孫氏、小功子和瑪拉,一行五人,拿著刻有「奉旨出西華門」的陽合符,這才乘轎輦自西華門出宮城入皇城向南,再往東折返上「天街」,於長安右門前拐向南,平行於御道,過大清門出皇城入內城,一直走到了正陽門箭樓下,才在城門洞子守軍那裡寄存了輦轎,轉而騎在小功子的肩膀上出了內城入了外城,沿著西河沿兒,再折向西,過延壽街又向南,這才到了琉璃廠附近。一路走來,弘毅突然有些懷念後世的「和平門」了,如果那時候就有的話,也不用這麼穿梭往復了。

    這一路下來,弘毅算是大開眼界了,也終於對後世那句著名的老北京順口溜「內九外七皇城四」有個更加深刻的體會,更是那位對於明清城牆的珍愛,迅速打消了要修造「和平門」的小小念頭。聽樸氏講解,這**就是皇城的正南門,而大清門應該算作是皇城正門**的外門,又稱「皇城第一門」。而且,當弘毅隨口說道「皇城四門」時,樸氏有些出乎意料,猶豫一下才糾正說:「貝勒爺,奴婢怎麼覺得這皇城,其門有七……」原來,皇城的南北東西各有一門,南曰天安,北曰地安,東曰東安,西曰西安。在**之正南有千步廊,千步廊之正南有大清門。在**的東西兩側還有長安左門和長安右門。合起來皇城一共有七座城門。弘毅聽完,才感覺自己後市在北京生活工作了這麼久,對於這些歷史積澱下來的歷史,依舊是知之甚少!

    一路上,弘毅的眼睛都不夠用了,一直四處張望。從裡向外,宮城莊嚴肅穆,皇城高貴氣派,內城旗風淳厚,而外城才是一派繁華熱絡的景象。第一次涉足漢人為主的外城,弘毅切身體會到了清初皇權等級的森嚴、滿漢分居內外城的分明。

    「樸嬤嬤,我們為何捨近求遠,自西華門直下玄武門不好嗎,為何要繞行大清門呀?」弘毅表現的就像一個孩童一樣求知慾極強,這是因為他確實不明

    白。

    「回貝勒爺的話,這玄武門您可走不得,宣武門專走囚車,這正陽門才專走龍車呢!」樸氏跟在弘毅的身旁,還是畢恭畢敬回到道。

    弘毅這才明白過來,確實不假,老北京這四九城,其實就是指皇城四門內城九門,而且九門功用不同,各司其職:

    朝陽門——走糧車,所以,朝陽門的城門洞頂上,刻著一個谷穗兒。

    崇門——走酒車。

    正陽門——走「龍車」。宣武門——走囚車,城門洞頂上刻著三個大字兒:「後悔遲」。

    阜城門——走煤車。老阜城門的門洞頂上刻了一朵梅花,老干婆娑,頗有畫意。梅與煤同音,這就表示這個地方走煤車的意思。

    西直門——走水車。西直門的城門洞上面刻著水的波紋。

    德勝門——走兵車。北方按星宿屬玄武。玄武主刀兵,所以出兵打仗,一般從北門出城。之所以取名叫德勝門。

    安定門——老說法是兵車回城走安定門。實際上壓根兒就不是那麼回事兒。清朝在北京實行的是旗、民分城制,由八旗分立四角八方,那兒用得著收兵全走安定門啊。實際上,安定門走的是糞車,因為以前地壇附近是北京主要的糞場。之所以說成兵車回城,其實是一種名稱的化,就跟將臭皮胡同改成受壁胡同,臭皮廠改成壽比胡同,牛蹄胡同改成留題胡同,糞廠大院改成奮章大院是一個意思。

    東直門——走磚瓦、木材車等各種百姓車。最早的東直門大街其實是現在的東直門外小街,整條大街大概有三里多長,地上鋪的是石板路,一共有一百五十多家買賣鋪子,過了冰窖口,茶米油鹽醬醋茶,只要是老百姓日常生活所必需的,無論是吃的、用的,都可以在這條街上找到。

    一路走一路聊,弘毅終於是從樸氏、孫氏和小功子的口中完全弄明白了這九座城門的專門用途。

    「哦,應該是『內九外七皇城七』才對呀!看來這『內九外七皇城四、九門八點一口鍾』的老話兒也是有所偏差呀……」弘毅喃喃自語,卻不想被屁股底下的小功子聽了個正著。

    「爺,您這『老話』奴才怎麼沒聽說過呀,不過您說得的確在理,奴才這些下人一聽就記住了,呵呵『內九外七皇城四、九門八點一口鍾』,好記,實在好記呢!這『九門八點一口鍾』是不是就是說城門上報時辰的?……應該就是……呵呵,『內九外七皇城四、九門八點一口鍾』,好記好記!……」梁功學著化人搖頭晃腦的在那裡背誦起來,那滑稽的樣子把樸氏孫氏都給逗樂了,卻弘毅弄得哭笑不得——原來那時候這句老話兒還沒有「普及」嗎?難道是自己「首創」了這句老話兒?也罷,自己就給北京方言做點小小的貢獻罷了……

    清代八旗甲喇額真(甲喇章京)職官的漢譯名為參領,正三品。又為組織名。京旗每旗下分5參領。每參領下轄佐領若干。

    天街,就是北京歷史上有名的長安街,早在明永樂十八年,永樂皇帝朱棣建都北京的時候,皇家就精心地在皇城的正前方安排了這樣一條東西走向的橫街。

    和平門是北京的一個新城門,建於民國時期(大概是1926年),位於前門和宣武門之間,它並非是北京的傳統城門,而只是在城牆上開的兩個拱形券洞,用來連通南新華街與北新華街。和平門初名「新華門」,1927年改名「和平門」,以區別於中南海新華門。張作霖時期此門曾改名為興華門,後改回。門洞高13米,寬10米,各裝兩扇鐵門。1958年將門洞拆除,改為豁口。

    「內九」指現在沿環線地鐵的原九座城門:東直門、西直門、朝陽門、阜成門、崇門、宣武門、德勝門、安定門、前門;「外七」是為老百姓進出外城用的:廣渠門、廣安門、左安門、右安門、東便門、西便門、永定門;「皇城四」是為城裡的武百官進出宮廷用的:**、地安門、東安門、西安門。

    點:因與「堂」諧音而作,具體說來就城門上敲擊一種形狀扁平的打擊樂器,這種樂器發聲如「堂」。因此老北京有「九門八堂(點)一口鍾」的說法,同時老北京口語裡常說的「鐘點」大概也來源於此。「九門八點一口鍾」是關於北京「城鍾」的民間故事。「九門」是指老北京城最高大的城門正陽門及其左右的崇門、宣武門,還有朝陽門、東直門、安定門、德勝門、西直門、阜成門。按老規矩,這九個城門,都應懸掛一個報鐘點的「點」,當聽到城中心鐘鼓樓「定更」(一更)和「亮更」(五更)的鐘聲時,各城門就打點關閉或開啟城門(「定更」後惟有西直門不關閉,為皇家運送玉泉山泉水的通道)。可是到了後來,就變成了「九門八點一口鍾」,有八個城門掛著點,崇門卻掛著一口「城鍾」。相傳龍生九子,各有所長,但都未成龍。龍子之一「蒲牢」善吼,但起初它卻不分場合、地點,在北京城東南方亂吼亂叫。到了明朝,永樂皇帝朱棣派「軍師」姚廣孝來調教「蒲牢」。姚廣孝法號「道衍」,是出將入相的「大和尚」,他知道「蒲牢」的來歷和特長,認為還是把它鑄在鍾上最合適。以鍾為書,鍾以載道,姚廣孝曾奉永樂皇帝旨意鑄了一口遍身佛經的永樂大鐘,那口大鐘因為鍾鈕上都鑄滿了佛經,就沒有再鑄成龍形鍾鈕。這回正好,「蒲牢」不是在京城東南方鬧騰嗎,就把京城東南側崇門的點摘了下來,換上鑄有「蒲牢」鍾鈕的這口「城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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