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三章 ——賞識好侍衛 文 / 弘毅知難
坐在梁功的肩膀上,看著身下那顆左右晃動的腦袋,聽著原來是自己「首創」的北京老話兒,弘毅見一行人說說笑笑,全然沒有在紫禁城裡面的那份矜持和壓抑,自然十分開心。於是,弘毅一手揪起眼前的那根粗辮子,開起自己屁股底下小功子的玩笑來。
「好,小功子,你回去就教習咱們二所的宮人,把這句話背熟了去,你呀,就成了他們的師傅了……」
「爺,小功子要是成了師傅,奴婢擔心咱們二所的下人就都給荒廢了呢!哈哈!」孫氏才20多歲的年紀,原本也是個喜好熱鬧的小媳婦,自然不能放過這個調侃小功子的機會。
「孫姐姐,您可別小看我小功子,咱們爺天降祥瑞、聖嬰降世,奴才給小爺效命,那自然也不能整天介胡吃渾睡的吧,奴才也是跟著內書堂的師傅背了《百家姓》和《千字》的!」小功子有些不服氣,反駁道。
「好好,你要好好學,將來做了首領太監才會當好差!」弘毅笑著鼓勵小功子,陪著眾人一起說笑。
半響,弘毅才發現,一路上眾人都是說說笑笑,大有「飛鳥出籠」的架勢。而唯一沒有說話的,就是一直伴隨左右的那位三等侍衛瑪拉。不是他不善言辭,弘毅也知道,其實瑪拉是在盡心辦差!
在瑪拉眼中,作為大清多羅貝勒爺,這位幼童可非同尋常,天降祥瑞、持鼎而誕不說,就是木蘭演武這一樁,就讓滿朝上下驚為天人了。這次出宮遊玩,小爺還偏偏不帶儀仗開路。臨出宮之前,蘇麻喇姑可是把自己叫到近旁好一個交代,事無鉅細幾乎都囑咐了一遍。
其實不用她說,瑪拉心中明鏡兒一般——今天這件差事可是事關重大,決不能懈怠。從未聽說虛歲兩歲的皇子獨自出宮查訪,名義上是遊玩,哪有這麼簡單?!於是,自打出了皇城,但凡是接近玄燁一丈以內的各色人等,無論滿漢官民,瑪拉都是手按刀柄,雙目緊盯,蓄勢而發,那架勢恨不得瞬間一刀上去削了人家的脖子一般,嚇得路人都忙不迭躲開這一行五人。
弘毅將一路之上瑪拉的表現都看在眼中,心裡早對這種忠於職守的年輕人頗有好感。恰在此時,一個衣衫襤褸的瘸子出現在眾人面前,伸著一隻瘦骨嶙峋的手,舉起一個破碗,努力想送到弘毅面前。
「小爺,小少爺,賞點吧,多少賞點吧,幾天沒吃飯了……」
「滾開滾開!」梁功雖然是個閹人奴才,可依舊天生對乞丐有著極大的鄙夷,還沒等弘毅示下,就大聲呵斥起來。要不是雙手扶著膀子上的弘毅,看那架勢,估計他就要拳腳相向了。
弘毅剛要出言制止梁功,卻見旁邊的瑪拉一個箭步跨在了乞丐和弘毅的中間,兩手夾在乞丐腋下,又是稍微一蹲,接著連同那個瘸子乞丐一起,居然跳出足足一丈開外。瑪拉站定身形,又輕輕將乞丐放下,看他自己也是站穩了,才撤回雙手,從褡褳裡摸出幾枚順治「戶一厘」,放進破碗,接著說道:「道中間人多,你個瘸子不要摔了,就在這路邊討生活吧!」說完也不管瘸子的千恩萬謝,迅速回到了弘毅的身邊,繼續「警戒」。
比起瑪拉所展示出來的深厚功夫,弘毅對一名正五品的御前三等侍衛剛剛表現的平易近人更感興趣。
首先,瑪拉沒有似小功子那樣對乞丐厭惡異常;其次,裹挾著瘸腿乞丐退出安全範圍也是「輕拿輕放」;第三,看乞丐站穩之後,還不忘給予幾枚銅錢,雖然不多,卻也是難能可貴。這更增加了弘毅對瑪拉的好感與好奇,於是他狠狠揪了一下手中的辮子,制止了那時候還在嘀嘀咕咕咒罵乞丐「不長眼」的小功子。
「梁功,賞那個乞丐幾個碎銀子去!」
「爺,這……」梁功有些猶豫!
「快去!否則回去有你好受!」弘毅第一次惡狠狠的說道。幸虧現在當做坐騎的梁功看不到小爺的表情,要不然一定是癱軟在地。但也就是這一突兀的一句,嚇得梁功立即閉嘴,儘管心中卻是有些不平:自己這是害怕乞丐驚了小爺,哪有什麼過錯?
也難怪梁功腹誹,畢竟弘毅胎穿以來,和大清朝最底層的「賤民」打交道,這還是頭一遭,梁功作為宮內「小紅人」,暫時欠缺這種情況有那個的應對經驗自然可以理解。
梁功馱著弘毅走到乞丐面前,極不情願地摸出了幾塊碎銀子,剛要甩進破碗,卻被弘毅一伸手拿了過來,自己輕輕送到碗內。
「謝謝小爺!謝謝小爺!您是菩薩轉世呀!好人有好報……」乞丐顧不得瘸腿,竟要下跪。弘毅還沒說話,瑪拉已經伸手相攙,輕聲說道:「我家小爺賞賜,你腿腳不便,感念在心中就罷了」。
「嗯,你不必客氣了,拿著這些碎銀子去尋個郎中,把腿看一看吧。」弘毅有些不忍,說道。
看周圍有人往這邊聚攏,瑪拉果斷回身,護著弘毅繼續前行了,留下身後的瘸腿乞丐早已是泣不成聲。
「天子腳下也有如此淒慘的流民,唉!」弘毅本是自言自語,一旁的瑪拉卻說道:「貝勒爺,他不是流民,一定是有軍功的,估計是傷了腿,又用完了朝廷體恤,這才乞討街頭。」
「哦?你是如何知道的?」弘毅來了興趣。
「剛才小的扶他起身,看到他的手上有老繭,應該是長時間彎弓騎射留下的,所以才作此推測。」瑪拉邊走邊說,同時又開始像雷達一樣掃視著週遭的一切。
「原來如此,這軍功之人為了大清拼了性命,竟然不能善終,豈不是寒了兵士的心?」弘毅有感而發一般,不過心中也在念叨:或許是前朝舊卒也不一定,散落街頭終是隱憂,這「社會穩定」才是大局呀!只不過不瞭解瑪拉的底細,不好將這些說出來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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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瑪拉沒有回應,卻第一次收回四處打量的警覺目光,向弘毅投來滿是欽佩和感念的眼神,隨即又是回復以往的神態。
弘毅注意到了這一小小的變化,輕聲喚道:「瑪拉!」
「……小的在!」侍衛瑪拉沒有像一般下人那樣聞聽上位者呼喚就立即應答,而是再一次確認周邊沒有異常之後,才垂手而立,恭敬答道。
「你可是正五品的御前三等侍衛?」弘毅抬手示意胯下「坐騎」繼續前行,一邊壓低聲音和跟上來的瑪拉說話。
「是!」瑪拉沒有什麼虛詞,簡單明瞭,而且回答的時候,一邊走,一邊眼睛又開始盡忠職守的掃視著周邊。
「嗯,有勞你了!」弘毅習慣了如此對待為自己服務的工作人員,點頭示意。
「奴才萬死,怎敢承貝勒爺一句『有勞』!奴才斗膽問一句,奴才哪裡做錯了?還請貝勒爺明示!」誰承想這位御前侍衛居然跪地就拜,還改變了自稱!
「快起來吧,我沒有說你哪裡做錯了的意思!」弘毅不得不停下來招呼瑪拉起身,這才猛然明白,乾東五所的東二所在自己潛心調教下,所謂的「奴才」們慢慢開始習慣自己的敦厚慈善,也越來越輕鬆自如,但這慈寧宮的侍衛,現在還是絕對理解不了自己的這種「平等待人」。
「庶!」瑪拉聞聽自己沒有任何過錯,立即一個挺身站了起來,繼續「掃瞄」。
哈哈,這個侍衛有點意思,很是簡單明瞭、坦坦蕩蕩呀!弘毅暗自琢磨,就邊走邊問道:「你年紀如何?何時入宮當差?家中還有何人?」
「奴才今年一十九歲,正黃旗,三年前入宮,初為郎衛,承蔭家兄之功,一年前皇上和皇太后恩典,晉三等侍衛銜。」
「哦,你兄長是誰?」
「回小爺的話,家兄乃是和托,他倒是有些軍功。順治元年,他以噶布什賢甲喇章京從入關,破李自成潼關,移兵下江寧。復從貝勒博洛徇浙江,破明總兵方國安等於杭州。復略福建,所向克捷。攻汀州,先登,克其城。論功,並遇皇上恩詔,授他喇布勒哈番兼拖沙喇哈番。去年家兄從征雲南,擊敗南明賊寇白選,進取永昌,奪瀾滄江鐵索橋……」瑪拉看起來對其兄的功績十分看重,自顧自講述他家兄的軍功,眼神裡流露出許多羨慕!
「你兄長是和托?」弘毅吃驚不小!
要知道,正史中康熙帝除鰲拜前,有一次鰲拜借口有病,好多天不上朝,有人說他在家密謀不軌,康熙立刻帶領侍衛到鰲拜家看望。門衛剛要進去報告,卻被康熙止住,他和自己的侍衛徑直來到鰲拜臥室。鰲拜見皇上突然來臨,神色便不安起來。侍衛迅即走至鰲拜床前,掀開蓆子,只見一把鋒利的鋼刀閃閃發著寒光。鰲拜對此十分緊張,似乎要發作,不料康熙卻笑著說:「刀不離身,是咱們滿人的故俗,輔政大臣時時不忘組訓,實在可嘉可獎!又何足為怪?」從而穩住了鰲拜。康熙回到宮中,立刻以下棋為名召見索額圖,研究剷除鰲拜的具體方案。而這位識破鰲拜的御前侍衛,據說就叫做和托!
「正是家兄!」瑪拉雖然有些奇怪,卻也謹守本分,沒有多問一句!
「好!你可羨慕你的兄長在沙場建功立業?」弘毅暫且放下這個和托是不是就是那位識破鰲拜的和托這一計較,對眼前這位懂得克己奉公的年輕侍衛更加喜愛起來,故意問道。
「身為滿洲男兒,哪一個不想在沙場建功立業?」瑪拉志向滿腹的答道。
「好,只要你心懷長遠,終有一日,你們兄弟二人都是沙場上的巴圖魯!」弘毅鼓勵一句,也就不再打擾瑪拉的「工作」了。
走了好一會兒,一行人終於進入了琉璃廠所在,街道兩旁的店舖逐漸密了起來,周圍的漢官臣、舉子貢士也越來越多。
「樸嬤嬤,我們可是到了?」弘毅憑著後世和小艾去琉璃廠化街淘寶的印象努力判斷,儘管千差萬別,卻也有些相近之處,就試探問道。
「回貝勒爺的話,我們到了。爺要先去什麼地界兒玩樂一會子?」
「哦,好。不過樸嬤嬤,這裡大多是讀書人,我們不要太過張揚了,咱們也改換一下稱呼,我叫你瑪瑪,你稱我孫兒可好?」弘毅想到什麼,這微服私訪不都是這麼玩的嗎?
「萬萬不可!萬萬不可!」要不是這位小爺剛說不要太過張揚,樸氏那管什麼人來人往,一定是要當街跪下謝罪的。自己一個奶嬤嬤,即便資歷再老,在皇家血脈面前,也只能是奴婢下人,怎敢稱呼自己的小主子為孫子?還想不想活了!
「啊……也罷,你就稱我公子,我便叫你婆婆,這總行了吧?」弘毅真正在這三百六十年前的大清朝實踐「人人平等」才知道,電視劇看多了也是白看,沒有用!這些下人絕對不敢在主子面前平起平坐的,更別說沾點輩分上的小便宜。那些清宮戲裡面大臣和皇帝對酌飲酒、插科打諢的事情,現在看來八成都是「戲說」!
「小功子,放我下來!」雖然周圍來來往往的人們都不太在意一個騎在家奴脖子上的小孩,但弘毅還是感覺有些彆扭,主動要求自己走路。這才有了前面所述祖孫二人其樂融融、牽手逛街的一幕。
明宦官學習之所。太祖定制,不許內侍識字,以防其干預政事,但未見只准用盲為內侍的規定。其後又選通書算之小內史監典簿,掌籍,與上述禁令矛盾。永樂時,許教官入內教內侍讀書,選內使十歲上下者二三百人學習。自此以為常制,選翰林官四員為教習,內宮遂多通墨。本此處借用,將錯就錯,只因暫未查得清代類似機構。也請各位書友幫助答疑解惑,謝謝!
「一厘」,是
順治通寶的一種,俗稱「順治三式」。順治年間為了穩定經濟前後進行了五次改制,最終取得成功,確立了清代的貨幣體系。隨著五次改制同時產生了五種形式的順治通寶聞名於世,史稱「順治五式」。順治三式又名順治「一厘」式,是繼順治一式、二式之後鑄造的第三類順治錢形式。順治十年(1653年)七月各省、鎮錢局停鑄單字記局錢,開鑄順治背一厘錢,每重一錢二分五厘,較背單字錢製作精好,背由穿右一本省記局漢字與穿左「一厘」組成。由於「一厘」二字取折銀一厘之意(一千厘准銀一兩),可直接與官銀兌換,故稱其為計銀一厘式。戶部所鑄專供大內,稱戶一厘。史料記載順治一厘式共有十九局開鑄,分別有:戶一厘、工一厘、薊一厘、宣一厘、雲一厘(密雲局)、東一厘、臨一厘、原一厘、陽一厘、陝一厘、同一厘、河一厘、浙一厘、寧一厘、昌一厘、江一厘、福一厘、雲一厘(雲南省局)、荊一厘。
清代爵名。清順治四年(1647年)定名。清乾隆元年(1736年),定漢字為騎都尉,滿如舊。
清爵名。漢稱舊為外所千總。順治四年(1647),定名為「拖沙喇哈番」。乾隆元年(1736),定漢字為雲騎尉,滿如舊。
白選從小放羊務農,體大食多,膂力過人,生性好弄刀棒。明崇禎四年,他與馮雙禮參加張獻忠農民起義軍,任火頭軍、士勇,每次作戰,戰功卓著,擔任前軍都督,屢立戰功。張獻忠死後,隨孫可望、李定國抗清,屢建戰功,大順元年任大西國前軍府都督。張獻忠死後,隨從孫可望入雲貴聯明抗清。永歷十一年(公元1657年),孫可望謀叛南明,發兵十四萬南攻昆明,企圖一舉消滅李定國,令白選為先鋒,但白選並沒有執行這一命令,與李定國共同平定了孫可望的叛亂,孫可望降清,白選以功封為鞏昌王。次年,率軍駐守七星關(在今貴州畢節西南七星山上),抵禦清軍,後戰敗入滇,與李定國轉戰滇西,堅持抗清。永歷十五年,敗於騰越茶山,降清,受封承恩公,隸漢軍正白旗。
鄉試中者為「舉人」,第一名稱「解元」第二名稱為亞元,第三、四、五名稱為經魁,第六名稱為亞魁。中試之舉人原則上即獲得了選官的資格。凡中式者均可參加次年在京師舉行的會試。會試取中者稱「貢士」,又稱為「中式進士」,第一名稱「會元。會試後貢士再由皇帝親自御殿覆試、決定取捨、等第的殿試,試期一天,依成績分甲賜及第、出身、同出身,然後釋褐授官。明、清考試程序極為複雜,參加初試的士子叫「童生」,童生經過「縣試」(知縣主持)、「府試」(知府主持)、「院試」(學政主持),合格者為「生員」;生員經過省「鄉試」,合格者為「舉人」;舉人經過京城「會試」,合格者為「貢士」;貢士經過「殿試」,賜出身者為進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