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一章 ——平壤虹緞被 文 / 弘毅知難
順治十二年九月初二日,乾東五所之二所。馬上就要一歲半的小玄燁難得清閒的躺在炕上。
是的,真的是「難得清閒」。弘毅都有些暗自發笑,自己「胎穿」成為愛新覺羅玄燁以來,似乎沒有清閒過幾日,特別是滿週歲、入玉牒之後,這大清紫禁城裡似乎每一件所謂大事的背後,都有自己的身影。眾人眼中的嬰兒,從一開始的「持鼎而誕」,到今天的「大清多羅貝勒」,每一步走來雖然不是什麼血雨腥風,驚心動魄,可畢竟故事的主角現在還只有一歲半!這許多影響深遠的大事,都是自己積極開動腦筋、利用各種資源來鼎力促成的,其中的辛苦,也只能冷暖自知了。
今天的弘毅,慈寧宮請安幹完了,滿蒙漢語言學完了,毛筆字書法習完了,大阿哥福全也看完了,連奶嬤嬤餵食也吃完了,看似百無聊賴的就那麼躺著,其實心思可以點也沒有停頓。不知道為什麼,弘毅總是有種「時不我待」的感覺,恨不得每天都要親自殺死幾萬個腦細胞,玩著「小命」也要再弄出幾件「驚天動地」也罷、「潤物無聲」也好的「大事小情」來。今天做些啥?這是一個問題!
「二爺,入秋了,奴婢親手給您新縫了一床秋涼被,夜裡天涼了,記得讓孫嬤嬤給您加上哈。」一旁的樸氏,正和孫氏摸索著手裡的那一床色澤艷麗、織物精密的緞面小涼被,一邊心滿意足的享受著孫氏的讚不絕口,一邊回頭向弘毅說道。
「是呀,二爺,您看這緞面多華麗炫目,再看這針腳,細密規整,樸嬤嬤可真是心靈手巧呢,奴婢實在是一萬個也比不了的。過兩天天涼了,咱就鋪蓋著可好?」孫氏也是笑逐顏開得問弘毅。
「好好,辛苦樸嬤嬤了!」弘毅有些懶散,但還是很有禮貌的回道。而這種禮貌,在兩位奶嬤嬤眼中那可是禮待下人的絕佳體現。
「奴婢這點活計算不得什麼辛苦,我們貝勒爺才是辛苦呢,為了大清,這麼小的年紀可就排布眾多大事,我們這些下人跟著您也都是增光非常呢!」樸氏孫氏在弘毅面前早就十分輕鬆了,雖然依舊保持者奴婢下人的恭謹縝密,卻少了別人伺候一般主子的提心吊膽,有了好心情,工作更賣力!
「呵呵,我一個小孩,哪能算什麼排布大事呀?兩位嬤嬤,把緞被拿過來瞧瞧!」弘毅有些不好意思,順勢伸手要親自查看樸氏的作品,這可喜壞了二人。畢竟,主子親自眼看下人的活計,這本身就是嘉獎。
「二爺,這緞面叫做平壤虹緞,是奴婢老家朝鮮國的特產,又稱為七色緞、多色緞,相當的結實和華麗,朝鮮王室也是用它來給王子公主製作童袍、被褥的。」一邊把涼被遞給弘毅,樸氏一邊給自己的朝鮮老家人拉票。
「哦,果然色澤艷麗,手感細膩,這平壤虹緞的確是好東西。嬤嬤花了不少銀兩吧……」弘毅誇讚兩句,本來想著順勢賞賜樸氏一番,自己現在畢竟功封多羅貝勒,每年有奉銀二千五百兩呢,給她個十兩二十兩的,聊表寸心,也算是施以恩惠。
「二爺,這個不花錢的。這是前幾日,朝鮮國繼咨行來的一行十幾人不是進了同館了嗎?那一行人中有個小通事,是奴婢老家堂兄的長子,給奴婢捎來了這一匹平壤虹緞。奴婢正好用來孝敬我們的小爺啦……」樸氏不經意間說了一件讓弘毅立即來了興趣的事情。
弘毅倒是知道,這朝鮮所設的「繼咨行」,就是派往大清正式使團之外的一種不定期使團,是朝鮮與清朝交涉並非很重大的事情所派遣的使節,使行中不設正、副使和書狀官。繼咨官級別與正式使行相比也較低,通常由精通中的司譯院官員或是中樞府官員擔任。繼咨行的規模不大,包括繼咨官和從人在內一般只有十餘人。它的任務是攜帶奏或咨報送清朝禮部,以處理漂民、犯越等具體事務。此外,還擔當著押解漂流人、犯越人的任務。每年一度的皇歷繼咨行也由繼咨官完成。從崇德元年到光緒七年,繼咨行的次數多達183次。
自清崇德二年(1637年,朝鮮李朝仁祖十五年)初,清太宗迫使朝鮮國王簽訂城下之盟,是為「丁丑約條」,清與朝鮮的宗藩關係由此確立,朝鮮隨即開始派出使團出使清朝履行稱臣納貢的義務。朝鮮派往清朝的「正式使行」分為兩類:一類是定期使行,在固定的時間派遣的使行,包括冬至使、正朝使、聖節使、歲幣使。順治二年,將這四行合併為「冬至使」,因此節使的全稱為「進賀冬至、正朝、萬壽三大節兼歲幣使」。另一類是非定期使行。根據某項使命而臨時派出的使行,包括謝恩行、奏請行、進賀行、陳慰行、進香行、問安行、參覆行等。此外,還有兩種使行只在清初出現。如「進鷹使」,其使命是每年進獻打獵用的海東青,再就是護行使,為護嫁多爾袞妃之行,終清一朝只有一次。
「哦?朝鮮派遣了繼咨行?這已經九月了,眼看進賀冬至、正朝、萬壽三大節兼歲幣使不就要從平壤出發了嗎,為何又單獨派遣?」弘毅認真問道。冬至使作為一年最重要的正式使團,規模龐大,一般為三百人左右,每年十月初就要攜帶貢品,動身前往京師。兩個使團時間如此之近,讓弘毅有些奇怪。
「回二爺的話,聽我那堂侄說,他們這次繼咨行,主要是為上次繼咨行期間,有隨行朝鮮商人私自販賣馬匹回國,結果被邊口守兵發覺。該商人居然拚命反抗,潛逃回朝鮮。朝鮮國王最終將其擒獲,這次是押解給我大清懲處的。」樸氏說得清楚明白。
「私販馬匹,這可是流放重罪呀!連使臣也要從重定罪……」弘毅有些可憐這位追逐利益最大化的朝鮮商人,還有他背後一定是「揣著明白裝糊塗」的朝鮮官員。
「不尊上朝,其罪當誅!皇上早就下旨,說本朝鮮自盛京開基以來,不准賣與朝鮮大馬,相沿百有餘年,邊口照例嚴查!」
樸氏引述了一句福臨的聖旨,自己先跪了下去背誦,惹得這屋裡的所有人都要一併下跪陪著,連本來躺著好好地弘毅也趕緊爬
爬起來跪在炕上聽著「聖訓」。看著樸氏臉上的決絕之色,弘毅有些出神:樸氏作為朝鮮族人,雖然驕傲於朝鮮的名貴特產,卻早已把自己和大清合為一體,一旦有事,她的正主兒自然還是大清朝。這一點上,可謂大清教化有方,那將來有機會,可不可以好好教化一下那些個後世的「棒子」呢?
弘毅很滿意的發現,自己穿越而來的智慧又開始「作祟發威」了:教化棒子,這是後世多少有志青年的樸素願望呀,居然愣是把孔子老人家的國籍生生給改成了「大韓民國」?!!趁著現在大清還沒有甲午之辱,這一條可以優先考慮了。
不過,弘毅還是覺得這件事情不是自己心底隱約計較的大事!那會是什麼呢?弘毅默不作聲,仔細回味剛才自己心路歷程的點點滴滴:平壤虹緞——樸氏堂侄——繼咨行官——遣送犯人——隨行商人——私販馬匹——按律流徒……等一下,關鍵問題就是那一個字——「馬」!
對,就是這滿清八旗最最倚重的馬匹!
弘毅想起前幾日自己意氣風發的馳騁在福臨皇帝的御馬之上,那感覺簡直是棒極了!後世的自己雖然也是經常駕駛汽車穿梭在鋼筋水泥的城市叢林之間,可從來沒有領略過那種縱馬馳騁的豪邁和灑脫!更何況,馬匹,特別是戰馬,更是滿洲男兒的性命一般重要。
雖然自己已經開始著力加重熱兵器在八旗軍隊中的位置和份量,而且效果也不錯,至少現在那些親身參加木蘭演武的武重臣,還有那些觀看自己火器操演的京畿駐防八旗、禁旅八旗,都是心驚膽戰,不得不承認火器之利。但是,事情不可能一蹴而就,如果現在就荒廢了傳統意義上的冷兵器騎兵,一旦造成青黃不接的局面,後果將不堪設想!
何況,在火繩槍發展史上,騎兵的作用也是不可忽略的。特別要說到的就是「龍騎兵」!這種兵種最早出現要追溯到1552-1559年的意大利戰爭,法國人佔領了皮特蒙德,為了對付隨時可能在後背出現的西班牙人,當時的法軍元帥debri命令他的火槍手跨上馬背,於是就組建了世界上最早的機動步兵。但,成團建制的龍騎兵肯定是在三十年戰爭中誕生,那時候每團龍騎兵有10到15個連隊,每連100人。這樣一個龍騎兵團比普通騎兵的編制大很多,後者的團很少超過500人。由於早期龍騎兵主要還是依靠移動式的步行作戰,因而在與真正的騎兵部隊交戰時處於不利地位,後期的龍騎兵不斷嘗試加強其馬術與裝備,以到達標準騎兵的水準。
但這並不是說,龍騎兵一無可取之處。恰恰相反,在清初順治朝,如果盡快建立一支所謂「龍騎兵」隊伍,將十分不成熟的火繩槍裝備部隊,結合火器教習研究院的建立,必將帶動燧發槍的發展,說不定還會提前引領後裝燧發槍的構思和實驗!
另一個方面,當前大清朝的軍備政策遠非無懈可擊,還有許多方面可以改正改進,而且,這些亟待解決的地方,要能夠和以後火器時代大興天下的需要緊密結合起來才行!
「嬤嬤,你剛才說那朝鮮繼咨行官一行,這次可有隨行商人?」弘毅突然問道。
正在和孫氏討論針線活計的樸氏沒有想到小貝勒爺對這朝鮮使官一行如此感興趣,也不知道是福是禍,趕緊據實答道:
「回爺的話,奴婢聽我的堂侄說,他們這次是由一個姓閔的朝鮮小官帶領著,也照例跟了一些做生意的商人,現在都住在會同館內。」
「哦,照例朝鮮商人可以自由出入會同館,不知這次是否亦然?」弘毅見樸氏有些顧慮,知道自己可能無意中嚇著她了,於是更加和顏悅色問道。
「那是自然了,小爺,他們那些趨利之徒現如今兒一定早就散在琉璃廠附近去淘寶去了!」樸氏畢竟是老宮人了,小爺一笑就知道和自己沒有利害關係。
「琉璃廠呀……我想去看看,輕車簡從,不著服飾……」弘毅衝著兩位嬤嬤說道,而且自作聰明的沒有用皇帝才能用的「微服私訪」一詞。可話還沒說完,就發現兩位嬤嬤都變了臉色,一臉的驚恐,嚇得連搖頭都忘了——畢竟帶著皇子擅自出宮,沒有儀仗隨行,一旦出了紕漏可就非同小可,腦袋一定是不保了……
中國古代都城,皆設有朝廷接待賓客的機構,漢以後的鴻臚寺,即專司其職的衙署,至元代改為隸屬禮部的會同館。明清仍設鴻臚寺,但其職責為專司朝儀班位,不再管理接待事務,只是會同館的主管官員加鴻臚寺少卿銜。另有兵部所屬遞送公和接待人馬的機構,金代名四方館,明清為會同館。與之相關的還有專司翻譯外邦書的機構,明代名四夷館,清改稱四譯館。會同館雖然不是行政衙門,也不是一種很重要的建築類型,但卻是皇都機制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承載著發展對外關係的功能。
引自《備邊司謄錄》。《備邊司謄錄》是16世紀後期到19世紀中期朝鮮李朝的一個官衙日誌,共二百七十三冊,記載了當時備邊司討論、決定和處理國家各種事務的內容。備邊司自創設以來,謄錄了從光海君九年(161宗二十九年(1892)共276年間的國家事務處理記錄。我們現在看到的《備邊司謄錄》,是韓國國史編纂委員會於1952年整理刊行的。
三十年戰爭(1618年-1648年),是由神聖羅馬帝國的內戰演變而成的全歐參與的一次大規模國際戰爭。這場戰爭是歐洲各國爭奪利益、樹立霸權以及宗教糾紛劇化的產物,戰爭以波希米亞人民反抗奧地利帝國哈布斯堡王朝統治為肇始,最後以哈布斯堡王朝戰敗並簽訂《威斯特伐利亞和約》而告結束。三十年戰爭的影響主要是:德意志分裂——由於德意志是三十年戰爭的主要戰場,其經濟遭到極大破壞,而且戰後諸侯國各割地盤,其內部分裂變成不可逆轉,間接令神聖羅馬帝國變得名存實亡。荷瑞獨立——這場戰爭後,荷蘭與瑞士的獨立受到保障,而荷蘭更為新的海上霸主。西班牙衰落——西班牙在戰爭中不論陸戰還是海戰均告失利,並從此失去了歐洲一等
強國的地位。法國興起——法國在這場戰爭中取得了阿爾薩斯與洛林,並獲得了歐洲霸主的地位。瑞典興起——瑞典國王取得了德意志的波羅的海沿岸的大片土地,並因此成為了德意志的諸侯,可以隨時插手德意志的內部事務。而且瑞典亦得到五百萬杜卡登的賠款,並從此一躍成為北歐強國。戰術改變——戰爭中諸國開始實行徵兵制,並建立了常備軍與後勤系統,使軍隊可以進行持久戰。軍隊亦逐漸精簡化,以符合機動戰的要求;瑞典國王古斯塔夫二世所進行軍事改革,即以火槍兵取代長矛兵,先以炮兵進行集中火力的攻擊,再以騎兵出動進行突擊,最後由步兵負責清理敵軍的三段式戰法,更成為其後戰爭的標準戰法。歐洲近代民族國家的形成——三十年戰爭,推動了歐洲近代民族國家的形成,是歐洲近代史的開始。《威斯特伐利亞和約》的締結,確立了國際關係中的國家領土、主權與獨立等原則,被認為是近代國際關係的開端。《威斯特伐利亞合約》的簽訂標誌著近代意義上的國際社會得以形成,由它決定的國際法也真正產生。《威斯特伐利亞和約》所構建的國際秩序影響深遠,一直延續到1815年維也納會議所確立的維也納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