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三章 ——算計老毛子 文 / 弘毅知難
不滿週歲的二阿哥小弘毅,趁著秋高氣爽,正在發奮學習。雖然皇帝爸爸不允許宗室子弟再習漢書,可漢字卻是沒有禁止吧,那就苦了「侍從班子」裡前明宮裡留下來的兩個粗通墨的老太監,被小功子「檢舉揭發」,弘毅經常要他們教自己漢書寫(當然是繁體字),還逼著他們每天準備兩則民間傳說和明宮裡的軼事,藉以瞭解當時的人常識。如此一來,除了蘇麻喇每天來教習滿滿語、濛濛語,樸氏還會每天「講授」一些基本的日常朝鮮口語(朝鮮通用字就是漢字,倒也沒必要學習那些「諺字母」了),漸漸的繁體字終於開始步入正軌了,從只會猜不會寫的境地徹底扭轉過來。弘毅真覺得自己是在向「多語種人才」的康莊大道上奮勇前行呢,將來如果能夠回去,一定要在小艾面前炫耀一番才好!
幾乎每天學習完畢,弘毅還要安坐在樸氏或者孫氏的懷裡,按照自己的意思出去轉悠一圈。本來不滿週歲的小孩哪會拚命學習到如此程度呢?自然是小皇子要出去玩耍,剛一指揮,一幫太監宮女就立即落實到位了。於是,弘毅倒是隔三差五就去慈寧宮找皇瑪瑪玩耍半天,以促進祖孫之情,順便打聽一些當朝大事,自然少不了「順道」去看看自己的再生娘,那個可憐的康妃。本來嘛,不讓母親去看兒子,可沒說不許還不懂事的幼兒自己跑去看娘親!還有那個廢後靜妃,弘毅主動去覲見了幾次,雖然不知道自己的生母被「禁足」是不是和她有關係,但是出於後世**絲青年對於「廢後」這檔子事情的莫名好奇和今世自己與博爾濟吉特氏扯不斷理還亂的各種關係,弘毅還是主動出擊。自然在一番「要抱抱」的既定戰術攻擊下,「半大少女」靜妃就順利淪陷,每次見到小阿哥就會抱過來任其「揩油」。倒是靜妃的所謂乖張,在弘毅眼中實在就是少女的直率和天真,所以兩個人玩耍的不亦樂乎,感情日深……當然,是「母妃」和「嬰兒」的感情日深!
一晃秋去冬來,已經是順治十一年冬月(農曆十一月)了。此時八個月大的弘毅已經可以四處亂跑了,雖然胳膊腿兒還是嬰兒配置,架不住他自己有意「超頻」,在皇太后眼中,正好是「蹣跚學步」的懵懂樣子,倒也愈發可人了。
這天,小阿哥弘毅又不請自來的到了慈寧宮,皇太后問了一些滿語蒙語的家常話,弘毅還是用簡單的四字一句的方式應答自如,聽的皇瑪瑪嘴都合不攏了,讓蘇麻喇拿出好多果子點心的,犒勞自己的小皇孫。弘毅正坐在皇太后腿上,抬手喂皇太后一口、自己吃一口的時候,皇帝也來了。
「兒臣給皇額娘請安!」福臨看到弘毅在場,稍一猶豫,還是行了覲見大禮——跪拜。弘毅知道青年皇帝的心思,也提前一骨碌從皇太后膝上出溜下來,一步好幾晃的投入了蘇麻喇的懷抱。
「皇帝今兒個怎麼又來了呀?」皇太后一邊抖去身上弘毅留下的點心渣子,一邊關心的問道。
看著自己的小兒子識趣的閃到一邊,福臨這才從地上起身,穩穩坐在宮女端過來的宮凳之上,說道:「兒臣看了一些兵部的題本,心下煩躁,過來到皇額娘這裡討些吃食呢。」
皇太后聽了,笑著示意宮女把新添的點心盤子呈到皇帝面前,打趣說道:「皇帝日理萬機,到哀家這裡消停一會兒也好,嘗嘗蘇麻的手藝吧!」
福臨從盤子裡拿起一塊桂花糕,向蘇麻喇點頭說道:「蘇麻喇姑的桂花糕是朕最愛的了,朕年幼之時,可是沒少纏著蘇麻喇姑討要這吃食呢!」
「主子取笑了,您是天子,任憑什麼,奴婢也要給您端來才行呢豈敢承受這『討要』二字?。只是那時候主子常常是數九寒冬要進桂花糕,逼得奴婢沒有法子,這才每年八月桂花盛開的時候,就親自將其採摘存放於冰庫之中,按月取出一些擠去苦水,用蜜糖浸漬,這才做得現如今這桂花糕呢。」蘇麻喇也是一邊抱著弘毅,一邊娓娓道來。
「辛苦蘇麻喇姑了!」福臨寬慰一句,卻沒了下,只是低頭小口品著點心。
皇太后看著皇帝不說話,等了一會兒,也沒有要走的意思,就問道:「哀家本不該過問朝政,但是看皇帝似有難解之事,不妨說給額娘聽聽,咱娘兩個商議商議也好。」
「還是皇額娘心疼兒臣。」福臨急忙放下手中的點心,也顧不得接過宮女送來的手巾,就起身拜謝,然後一邊歸位一邊說道:「兵部題本來報,說是今年夏天,那些被寧古塔昂邦章京沙爾虎達擊潰的羅剎匪兵」,入秋之後與由尼布楚竄入黑龍江的另一股匪兵相遇,兩軍合併後準備在黑龍江上游右岸的呼瑪爾河過冬。匪兵還修築了城防,企圖憑堅固守,抵抗我大清八旗。兒臣一時也想不出什麼人可以統兵前去進剿,特來請皇額娘指教。」
「原來是這檔子事情呀,皇帝可以在朝中滿蒙大臣之中擇其能征善戰之輩便可。」皇太后心中早已有了想法,但是卻要等到皇帝自己說出來。
「兒臣是有了一個人選,可是,去年剛剛被兒臣貶斥,如今再委以重任,就怕……」福臨一臉的猶豫,看了看皇太后,欲言又止。
「哀家知道了,皇帝是說那個蒙古正白旗固山額真、一等阿達哈哈番兼拖沙喇哈番,明安達禮吧?」皇太后特意強調了此人的爵位,看到皇帝點頭,這才繼續說道:「去年二月,蒙古喀爾喀部土謝圖汗所屬四台吉率部來歸,那時候明安達禮還在兵部尚書的任上吧?他明安達禮是世居科爾沁的蒙古老人了,自然對這漠北蒙古的部族不善,所以才上書朝廷加以防範。正趕上那興安(今陝西安康)總兵任珍以疾解任還京,卻自己處置其家屬**,擅殺多人,行賄兵刑二部。皇帝也是心急了一些,就指摘明安達禮『坐徇總兵任珍擅殺』一罪,直接給他罷了尚書一職,降為一等阿達哈哈番兼拖沙喇哈番,有爵無職,成了閒人。現如今用人之際,也難怪他作勢托大了。」看到皇帝繼續點頭,面露愧疚之色,皇太后這才說:
「也罷,哀家這個博爾濟吉特氏的老骨頭
也不能不出面了,為了大清的天下,為了皇帝的基業,哀家倒要看看,蒙古諸部一色人等,有誰不給這個面子了!蘇麻,這就叫明安達禮即刻進見!」
聽到博爾濟吉特氏這幾個字,又想到廢後靜妃,還有現在那個晾在正宮的皇后,再看看自己的皇額娘,福臨一下子有些洩氣,這個蒙古部族,還真的是「須臾不得離」呀!唉……
蘇麻喇放下懷裡的弘毅,就去門外安排。而弘毅卻坐在炕上心思飛轉——作為國際政治專業的學生,很早就對沙俄早期對西伯利亞遠東地區的侵蝕過程傾注了太多的關心,這個呼瑪爾河和後來的尼布楚、克薩,都早已是他心中的一塊心病,特別是對於即將要到來的後世稱為「呼瑪爾之戰」的小規模戰鬥,就這樣清楚明白的送到自己面前,決不能錯失良機!一定要給自己有可能的「親政」之後的中俄關係,打下一個大大的楔子!於是,小弘毅也開始細細謀劃起來。
過了好一會兒,明安達禮才「趕到」慈寧宮。弘毅細細打量這個蒙古族將軍:身材魁梧、虎目圓睜、不怒自威,的確是一員沙場大將的標準配備,特別是在當下有些憤憤然的情況下,更是有一種威風,讓皇帝也不得不讓著幾分。
「明安達禮。」皇太后用蒙語喚到。
「奴才在!」本已落座、暗自置氣的蒙古大汗霍然起身,亦用蒙語回到。
「你父親博博圖隨太宗征戰天下,卻早逝於錦州城下,如今已經堪堪一十八年了,哀家每次想起,再見到你,都是心下傷懷呀……」配合著如歌的蒙語,皇太后的淚水潸潸而下。
「皇太后,奴才……奴才……」這邊蒙古大汗早已泣不成聲了。
「你可知道,大清的天下,就是我滿蒙一家的天下,大清皇帝,也是我漠南蒙古、漠北蒙古和漠西衛拉特(即瓦剌)蒙古諸部的博格達徹辰汗!沒有你這樣的蒙古勇士,就不會有大清的定鼎中原,更不會有大清的開疆拓土、獨步天下!」皇太后繼續說道。
「奴才知道,奴才生是大清的奴,死是大清的鬼!」明安達禮立即起誓。
皇太后悄悄示意皇帝,福臨趕緊站起身來,走到明安達禮面前,雙手扶他起身。
「皇上……」
「朕知道你委屈,更知道你忠於大清的心腸就像那草原的天空,清澈無邊!去年的事情,確是朕唐突了……」福臨也用蒙語寬慰。
「皇上,奴才萬死不足以報效浩蕩皇恩呀……」明安達禮終於感動,改成了嚎啕……
坐在炕上的弘毅津津有味的看著母子二人聯袂演出,實在是佩服得不得了,卻也沒忘記自己的「老謀深算」,就等著伺機而動、積極介入了。
「朕欲命你為征北將軍,統帥八旗往黑龍江征討羅剎匪軍,愛卿以為如何?」福臨見好就收。
「奴才一定要蕩平那些區區蠻夷!請皇上、皇太后放心!」明安達禮志滿意得的樣子。
「好!就讓那些個羅剎賊兵知道我蒙古勇士和大清八旗的厲害!」皇太后也是器宇軒昂。
看此情景,弘毅知道自己該出手了——「彈糧充足,東西夾擊,不可輕退,斬草除根,午門獻俘!」在君臣相得、同仇敵愾的氛圍裡,喃喃的蒙古語卻讓他們為之一驚,不約而同回頭望著炕上端坐的那個嬰孩!
「哀家的小皇孫兒,你剛才說什麼?」有了中秋節運籌帷幄、智取鄭氏的經驗,皇太后和皇帝倒不怎麼意外,反而是明安達禮驚出一身冷汗,立即對這個已經會說話、而且是蒙古話的小皇子敬重起來,因為那五句蒙古語,每句都很靠譜,很在理,更很玄妙……
「彈糧不足,不能久困,輕易撤兵,後患無窮。」弘毅還是自己玩著手中的點心,誰也不看,就是低頭說著蒙語。
「那怎麼個東西夾擊呢?」福臨問道。
「濟度統兵,直取北海(即貝加爾湖),斷其退路,截其增兵。」
「可濟度之兵還需南下進剿鄭氏?」福臨追問。
「獻忠餘孽,意欲東犯,鄭氏倒戈,東南必降。」弘毅信心滿滿。見此光景,福臨也不再追問,反正上次的計策也快是見分曉的時候了,一旦鄭氏不降,就有你個小毛孩子好看!
「為何要取北海?」皇太后問。
「崇德七年,太宗聖諭:余纘承皇考太祖皇帝之業,嗣位以來,蒙天眷佑。自東北海濱,迄西北海濱,其間使犬使鹿之邦,及產黑狐黑貂之地,不事耕種,漁獵為生之俗,厄魯特部落,以至斡難河源,遠邇諸國,在在臣服」。
弘毅脫口而出,背誦了一段皇太極的老話,暗暗自得這幾個月的功夫沒白費,也看到了皇太后和皇上眼中的驚訝和讚許。畢竟,這太宗打下來的江山,任誰也不敢輕言放棄。
「恕奴才愚鈍,請小阿哥示下。這『不可輕退,斬草除根』又當如何?」見皇太后和皇上對小皇子如此言聽計從,就輪到明安達禮詢問具體戰法了。
「賊城堅固,強攻不得,層層圍困、炮轟箭射,飛鳥不出、一人難逃,鏖戰百日、賊必自降,活捉匪首、午門獻俘!」弘毅突然抬頭看著明安達禮,接著重重說道:「彈糧充足,退則辱國!」
正盯著弘毅暗自思量的明安達禮,冷不丁看到這小嬰兒眼裡的那股決絕之色,竟然不顧什麼禮數,愣是膝下一軟,就跪倒在弘毅面前,誠惶誠恐的說道:「奴才萬死不辭,絕不敢辱國!一定備足糧草彈丸,血戰百日,取那匪首獻到午門之外!」
皇太后和皇上面面相覷,對弘毅的計策實在是說不出有什麼不足。那就讓這
天賜祥瑞的小傢伙,來提前排布這一場遠在千里之外的戰爭吧,失敗了,也就知道什麼「大器早成」全是誑語;成功了,還是大清皇室的威儀所至!畢竟,那只是一個遠在天邊的不毛之地……
而在弘毅心裡,那個叫做呼瑪爾河的地方,卻通向廣袤的西伯利亞雪原……
一個月之後,順治十一年十二月二十一日,上命蒙古正白旗固山額真明安達禮為征北將軍,統帥官兵往黑龍江征討羅剎匪軍;命寧古塔昂邦章京沙爾虎達率軍前往增援,合力圍殲匪軍;又以濟度為定遠大將軍,率軍前往北海(貝加爾湖)東南一百五十里之色楞格河谷地地區,並於烏蘭烏德設屯駐守。羅剎遠征軍(如果幾百號穿著軍服的土匪和探險者也算的話)正不知不覺陷入了大清帝國的包圍之中……
即俄羅斯。
呼瑪河,黑龍江上游較大支流,位於黑龍江省西北部。清代稱「呼瑪爾河」(又寫作瑚馬爾)、「庫瑪爾河」,後簡作今名。呼瑪河保護區包括呼瑪河及其沿岸的丘陵、山地、沼澤和沖積小平原,呼瑪河發源於大興安嶺北坡大布勒山和博烏拉山一帶,屆黑龍江水系,有一二級支流118條,主支流河道總長3357公里,流域面積76085公里。水域中珍稀瀕危野生動物種類繁多。
官名。固山,滿語,漢語譯為旗。額真,亦滿語,為一旗長官,管理全旗戶口、生產、教養、訓練等事。滿旗初起時,旗主管轄全旗所有事務。後金(清)天命十一年(1626),皇太極設固山額真,為旗的軍政長官,語意雖同,但時與旗主有隸屬關係。順治十七年(1660),定八旗官職漢稱,以固山額真為都統。
兩者都是清爵名。順治四年(1647)定名,乾隆元年(1736),定漢字為輕車都尉和雲騎尉,滿如舊。
屬於漠南蒙古。
蒙古喀爾喀部土謝圖汗所屬四台吉率部來歸的時間和「任珍案」時間與正史相符,筆者做了邏輯上的小小安排。
正史如此。
康熙世界史杜撰,要是正史就好了,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