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試探 文 / 滄海一米
這幾天,臨近中秋,府裡給幾個嬤嬤都放了假,因此幾個姑娘倒不用去夏華苑了,六娘子便跟著九娘子回了秋梧苑。
秋梧苑的後院,九娘子讓人開了小小的一快地,將秋爽苑裡的幾株薄荷都移了過來,自己每日裡精心照顧著,倒也活了過來。
九娘子自去換了身簡便的衣裳,拿帕子包了頭髮,拿了花鋤和一把裝滿水的長把細嘴水壺,六娘子看了,覺得九娘子這麼一倒飭倒是新鮮有趣,別有一番風味,便也嚷嚷著換了九娘子的一身衣裳,也學著九娘子包了頭髮,要了個精緻的小花鋤,和九娘子一起來到了後院。
薄荷喜陽,九娘子便將那幾株移過來的薄荷栽在了向陽的地方,泥土上九娘子鋪了一層細細的小石子,六娘子十分好奇:「九妹,為什麼還鋪上這石子呢?」
九娘子一邊用小花鋤給幾株薄荷松土,一邊說道:「那是為了讓這泥土更好地吸收著水分的,因為水不能直接澆在薄荷葉或者泥土上的。」
說罷,將細嘴的水壺遞給六娘子:「六姐姐,你幫著給澆澆水吧,就澆在這石子上就行。」
六娘子忍不住地讚道:「九妹妹,你怎麼懂的這麼多?都是誰教你的?」一邊接過了水壺,給薄荷澆起水來。
九娘子淡淡一笑:「沒有誰教的,不過是小九自己閒著無事從書上看來的。」六娘子肯定不能理解,一個庶女要不斷地強大自己,得學多少東西。
六娘子果然非常驚訝:「看書?什麼書會寫這些呢,九妹妹你還真是越來越讓我看不懂了。」
九娘子笑了笑,沒有接話,六娘子跟著忙活了半晌,二人才回到正房的西間,淨了手和面,夕草端了加了薄荷葉的玫瑰花茶來,六娘子或許是忙活累了渴了,一口氣喝了一大杯:「嗯,這茶果然清新,怪不得父親也稱讚你,平日裡倒是我錯怪你了。」
六娘子雖然為人驕縱,但還是比較直爽的,有什麼就說什麼。但是下一刻,六娘子的神情就黯然了下來:「為什麼九妹妹你樣樣事情都能做得這麼好,這麼惹人喜歡呢?」
九娘子不禁側目去看六娘子,那還是平日裡那個驕縱高傲的嫡出六娘子嗎?此刻的六娘子頹喪沉默,完全沒有了平日的氣勢。
「六姐姐,你想多了。小九我也並不是樣樣事情都做的來的,六姐姐你不過恰巧看見了小九會做的幾件而已,其實,六姐姐你比小九幸運得多的,你的好是小九永遠都比不上的,並不用作如此頹喪之言,還是放寬心吧。」九娘子也難得這樣袒露心曲。
六娘子的心事別人不知道,九娘子卻還是知道幾分的,看到六娘子自永安侯府回來之後的樣子,九娘子就有隱隱的擔心,如今見也沒有別人,便忍不住地說了句:「六姐姐,鏡花水月之事終是虛談,還請姐姐多加斟酌,莫要空付了一腔真情。」
六娘子聞言,臉立刻紅透了,倏地一下站起身來:「你以為你是誰,有什麼資格對我說這樣的話,哼,別想教訓我,憑你,還不配!」說罷就氣呼呼地掀了簾子出去了,倒和端了點心進來的夕草差點撞個滿懷。
「姑娘,六姑娘這是怎麼了?氣呼呼地就走了呢?」夕草放下手中的盛著點心的碟子,擔心地問道。
「沒什麼,我說了不中聽的話了。」九娘子從窗戶裡看去,六娘子帶著冬梅等丫頭,走得又快又急的,頗有些氣急敗壞的樣子。
「哎,」九娘子長長地歎了口氣,希望自己是杞人憂天吧,但願六娘子不要有什麼不該有的想法才好。
第二日午膳後,九娘子照例去了外書房,大老爺今日卻沒有小憩,而是坐在窗前的椅子上,看著一封書信。
九娘子進去,也沒有打擾,先是手腳伶俐地收拾了書案和方桌上的書信等,才進了耳房,燒了開水,泡了加了參片的紅棗茶,端了進去,大老爺放下書信,接過茶區,喝了兩口:「嗯,小九泡茶的功夫越來越精道了。」
九娘子低頭說道:「父親繆讚了,其實是很簡單的紅棗參茶而已,可以補氣,又暖身,父親公務繁忙,天氣漸冷,喝這茶有益養生。」
大老爺點點頭:「難得的是你這份心。」
說罷,將剛才的那封書信拿了起來,說道:「北靜王爺送了帖子過來,請咱們一家去王府花園中秋賞月,你替我回個帖子吧。」
九娘子心裡頓時咯登一下,大老爺的這話是有意說的,還是無意呢?北靜王爺又是何意?
然而面上也沒有流露出絲毫的情緒來,走到書案前,開始磨起墨來,磨好了,拿起一支狼毫筆,潤了筆,候著大老爺的吩咐。
大老爺卻說道:「你就說我一定按時赴約就好,其他的你看著寫吧。」
九娘子略略思索了一下,便提筆開始回帖子,只是到底心中有事,縱然老成,也不過是個十三歲的孩子,手有點發抖,便有一滴墨跡暈開了上好的宣紙上。
九娘子臉一紅,擱了筆,收起這張紙,又換了一張,定了定神,深呼吸了一口氣,這才一氣呵成了寫了回帖,待墨跡乾透,雙手呈給大老爺看。
大老爺看了看,點頭道:「愈發有衛夫人之風采了,只是凌厲不足,日後還要勤加練習。就這麼著,很好。」
剛才的那一幕,大老爺看在眼底,卻不動聲色,九娘子有些微微出汗,面對自己的這個父親,她不知道為什麼總會有一種緊張的感覺。
她不知道的是,大老爺將這個庶女的一舉一動都已經看在了眼裡,沉穩有度,舉止大方,能承得住事,雖然年紀尚小,還有些個不夠周全,到底是小了些,假以時日……大老爺微微瞇著眼睛看著這個女兒,越發覺得九娘子的婚事有點棘手了。
晚上到了春熹堂裡,和大太太說起中秋去北靜王府的事,大太太皺眉道:「北靜王爺到底是個什麼意思,如此熱絡,妾身還是想小九到貞娘身邊去。」
大老爺說道:「北靜王爺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咱們如果不接著,豈不是得罪人嗎?再說了,貞娘那裡再送去一個聽話溫順的就行,小九去,有點可惜了,大材小用啊。」
大太太嗤道:「不過一個小丫頭,什麼大材,老爺倒是挺看重那丫頭的,妾身不過是看她性子還算和順,要不,這好事也落不到她的身上。」
「太太,你這回可是看走眼了,小九可惜是個女兒家,要是個兒子,我看比宸哥兒還要出色。」
大太太還是停留在自己對九娘子的印象上,總覺得大老爺是言過其實了,又說起六娘子的親事:「要不,借北靜王爺的光,將那鎮北侯的公子楊廣也請了去,讓我看看,不看一眼,我是不放心的,果然好的話,就依著老爺定下來吧。」
大老爺點點頭:「也不是不行的,那就這樣吧,還有小七小八的親事,你也多留點心。」
一提起這兩個姑娘,大太太就恨得牙癢癢的,但在大老爺面前還是沒太大的反應:「妾身知道的,老爺放心吧,一定給她們找上讓她們稱心如意的親事!」後邊這話說得有點咬牙切齒的,只不過大老爺已經沒有仔細聽了。
這天晚上,大老爺就留宿在了春熹堂,雖然是老夫老妻,到底許久未曾近身,對大老爺來說,倒也別有一番風味。
第二日一早,送走了老爺,遣散了請安的姑娘們,三姨娘進了春熹堂,大太太還坐在暖閣的炕上,正同顧媽媽說著府裡的事務呢,三姨娘一改平日的嬌艷裝扮,脫了滿頭的華麗首飾,衣裳也只穿了件深褐色的對襟長裙,進了暖閣就跪倒在了大太太的身前。
大太太被唬了一跳,待看清楚是三姨娘後,瞅著三姨娘灰頭土臉地跪在自己身前的樣子,大太太心裡無比熨貼地笑了,和藹地問道:「喲,三姨娘,這是怎麼了?大清早的。」
三姨娘重重地將頭磕在了大理石的地面上:「求太太發發慈悲,饒了七娘子和八娘子吧。求太太了!」
大太太沉了臉:「這是怎麼話說的,小七和小八怎麼了,犯得著你來給她們求情嗎?」
三姨娘抬起頭來,姣好的面容上滿是淚水:「都是奴婢不好,七娘子和八娘子忤逆了太太的好心,太太怎麼責罰都不為過,只求太太能看在老爺的面上,別不管她們倆了。」
「哼,你這狐媚的功夫,在老爺面前倒是有幾分薄面的,只是在我面前,這一套可不好使。」大太太輕蔑地喝道:「小七小八雖不是我親生的,但到底是我們閣老府的姑娘,你,放心!我一定給她倆找上讓你們稱心如意的親事!你若是不放心,大可去跟老爺說,我還圖個清閒,樂得撒手不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