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春心 文 / 滄海一米
「此事容我想想再說吧。」大老爺歎了口氣說道,喝了杯酒,又說道:「今兒威遠侯爺給我透了個信,說是鎮北侯想和咱們家結親家,他們家嫡次子楊廣今年十七了,跟小六年紀門第什麼的差不離,問問咱們的意思,你看看,好的話咱們就給人個准信。」
「鎮北侯嫡次子楊廣嗎?」大太太追問道:「門第什麼的倒是差不離,只是那鎮北侯世子是嫡長子,咱們小六嫁過去的話也不是世子夫人,有點委屈咱小六了吧?」
「什麼話?你以為小六是誰?金枝玉葉?人家楊廣年紀輕輕便有軍功在身,少年將軍,比那什麼世子頭銜不知道厲害了多少,人家沒嫌棄咱家小六就不錯了,你還挑三揀四呢?小六都十五了,你想留她當老姑娘啊?」大老爺嗤道。
大太太微赧:「妾身不過說說而已嘛,好歹也得讓我見上一面不是?」
大老爺點頭:「改日我請他到府裡來,抽個空進來讓你看看,若是可以的話,還是早點定下來吧,姑娘大了,留來留去要留成仇的。」
大太太答應了,大老爺起身,本來挺好的興致被弄得也疲累了:「你早點歇著吧,我去杏芳那兒了。」
大太太跟著起身:「老爺,您今兒不歇在這兒了?」
「罷了,你還是好好想想小六的事吧,小九的事,你先別作主,容我考慮考慮。」大老爺擺擺手,背著手出了裡間。
大太太咬著牙,恨恨地說道:「一天到晚就記著那幾個狐媚子!」
也沒有辦法,喚了春露進來帶人收拾了,自己也沒有用膳,便歪在了西間暖閣裡的炕上。
顧媽媽進來,端了碗燕窩粥遞給大太太:「太太,晚膳都沒用,好歹用點粥吧,您可得保重身子啊,大小姐還等著您給撐腰呢。」
本來精神有點不濟的大太太聽了這話,立起身來,接過粥碗,發狠地用了幾口:「可不是,我可得好好的,我們貞娘和嫻娘還有宸哥兒還指著我呢。」
這邊大太太同顧媽媽說著話,那邊廂,秋梧苑裡,九娘子迎來了一個意想不到的客人,六娘子。
六娘子帶著冬梅進來的時候,九娘子正繡著一個荷包,纏枝蓮花的樣子,九娘子做得很細心,見六娘子不打招呼就進來了,眼底都是驚訝:「六姐姐?六姐姐今兒怎麼有空到小九這兒來了?」
六娘子些微有些臉紅:「來看看你,要知道這原來住的可是大姐姐,以前我也常來的,今兒想起來了就過來看看了。」
九娘子忙將活計收拾好,讓夕草夕靈去燒水泡玫瑰蜜茶過來,請六娘子上暖炕上坐了,雖是初秋,但京城的天氣還是早晚涼的。
夕草上了茶來,六娘子喝了兩口,也不說話,九娘子問道:「這茶可還合六姐姐的口味?」
六娘子有點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九娘子坐在對面,仔細從她臉上看了過去,不過幾日的光景,六娘子眼神裡便多了一味以前從未有過的情緒,那就是惆悵。
「六姐姐!」九娘子稍稍提高了點音量,說道。
「哦,好喝好喝。九妹就是手巧,怪道母親總誇你!」六娘子明顯敷衍的說道。
九娘子也不計較,反正六娘子平日也沒有真心誇過自己,但沒想到六娘子接下來問的話,差點讓她把一口茶都噴到六娘子的臉上。
說到茶,六娘子像想起什麼似的問道:「九妹,他……他喜歡喝你泡的薄荷茶嗎?」
九娘子一時沒反應過來:「他?誰啊?」
六娘子急了,羞紅了臉:「就是他嘛,九妹怎麼就不知道呢,靜王爺……」
「哦,」九娘子才明白過來,看向六娘子,六娘子雖然害羞,卻眼神坦蕩,小女兒家的心思一目瞭然:「六姐姐,你……」九娘子也不知道該怎麼說,說些什麼。
六娘子不耐煩地說道:「我就不喜歡你這點,小小年紀裝什麼深沉,有話就說,別吞吞吐吐的,我就是喜歡他,怎麼了?犯了什麼不可饒恕的錯了嗎?」
九娘子看著眼前這個義正詞嚴的嫡姐,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大太太把她養成了個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這一番話,若是讓外人聽到了,這閣老府的姑娘的名聲就算是臭了,但另一方面,九娘子也挺羨慕六娘子這敢作敢想的性子,估計六娘子從來沒有過自己的這般謹慎和低調吧。
九娘子苦笑道:「六姐姐,小九不過是在外書房服侍父親的時候,恰巧見過他一面而已,至於那茶,是小九給父親泡的,王爺或許只是出於客氣,說了那麼一嘴而已,也不見得就是喜歡了。」
六娘子卻不肯放棄:「那我也要跟你學學,花茶怎麼制的。萬一哪天有機會見面,我要親手泡給他喝。」六娘子滿臉的憧憬。
九娘子不好打擊她,一個深閨女兒,一個當朝的王爺,二人如何會有交集?
只得笑著說道:「這有何難,姐姐想學,小九教給你便是。」
六娘子這才笑了起來:「那好了,就這麼說定了,以後我有空就過來,你可不許藏拙!」說罷就起身下了炕:「今兒我也乏了,先回去了,改日再來尋你。」
九娘子忙起身相送,這個六姐姐,當真是說風就是風說雨就是雨的性子。
連著幾天,給大太太請安時,大太太對七娘子和八娘子都沒有好臉色,因為在永安侯府的事,大老爺對三姨娘也淡了些,因此大太太更是將怒火都遷到三姨娘的身上了。
本就因為九娘子的緣故,五姨娘得到了大老爺的許可不用在大太太跟前立規矩,但是五姨娘還是風雨無阻地每天到大太太這,大太太不好隨意使喚五姨娘,這會子便趁機搓摩起三姨娘來。
於是,立在大太太身後替她捧著痰盒的變成了三姨娘,還得有眼色的隨時奉茶什麼的,三姨娘畢竟做的不多,時常出錯,不是大太太咳嗽的時候痰盒沒及時送到大太太嘴邊,被大太太吐得滿手痰,就是遞茶時被滾燙的茶水潑了滿手,再不就是給大太太捏肩膀時力道太輕,被大太太嫌棄……
當著姑娘們的面,大太太皺眉:「杏芳,你也是老爺跟前的老人了,怎麼做事這麼毛手毛腳的,比秀雲可差得多了。也是老爺和我都慣著你,你也越發的沒個規矩了。」
七娘子和八娘子哪裡看得自己的親娘如此受搓摩,都紅著眼睛,想求情又不敢的,九娘子在一邊看著,心裡也直歎氣,這點子搓摩算得了什麼,五姨娘受過的苦何止這些,自己看著親娘受苦的心痛又何止這些?七娘子和八娘子到底經事少些,只這麼著,臉上便露出了忿然的神色來。
大太太自然是將這些都看在眼裡,心裡暗暗地冷笑,說道:「小七,小八,前些日子忙,我也沒顧上考究你們姐妹的女紅,聽嬤嬤們說,你們都是極伶俐的,我想著過些日子帶你們多出出門,所以,你們趕著做些荷包出來吧,也不用多,你們倆每人先做個二十個吧,帶了出去拿來賞人也是要用的,順便也好讓別人見識見識你們的手藝不是?」
這番話讓七娘子和八娘子是又驚又喜,喜的是大太太這麼說,意思就是要給她們相看人家了,驚的是荷包這頑意雖小,卻是十分下功夫的,二十個還不知道要做到什麼時候呢,二人並不是熱別擅長女紅,因此二人一時也有些躊躇。
見二人遲疑,大太太便有些不高興了,臉色拉了下來,身後的三姨娘拚命地給二人使眼色,讓二人趕緊應了下來,要知道大戶人家的庶女的婚事也都是拿在主母手中的,姨娘是沒有權力過問的,如果得罪了大太太,二人以後就甭想有什麼好的親事了。
二人畢竟也不傻,衡量之後,馬上乖巧地應了,大太太這才露出幾分笑容:「嗯,這就好,你們姐妹倆三天之後先做出五個來給我看看吧。」說罷,也不去看七娘子和八娘子灰白的臉色,又對九娘子說道:「小九,前些日子叫你做的荷包,你先停下來吧,你父親那裡,你還得去服侍,還得學規矩禮儀什麼的,再作荷包也太費神了些……」
大太太話還沒說完呢,一旁游離著的六娘子忽然說道:「母親,正好我去跟九妹學學制花茶。」
大太太詫異地問道:「你怎麼突然想起這個來了,你再是沒有耐性的,能坐得下來跟你妹妹學這個嗎?」
六娘子微微紅了臉:「母親,女兒不是大了嘛,哪能像您說的,好像總這麼頑劣一樣。」
大太太笑了:「既如此是再好不過的了,那就隨你便吧。」心裡還道這孩子或許是真的長大了,也知道上進了,這樣一想,六娘子的親事就該加快腳步定下來了,那個鎮北侯的嫡次子到底怎麼樣?
這麼想著,便沒心思去管幾個庶女了,忙讓幾人都散了,想留六娘子呢,六娘子卻火燒屁股般跟著九娘子:「九妹,你答應過我的,今兒我就跟你去看看。」
九娘子只得應了,大太太因此看九娘子的眼神都溫和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