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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第155章 與虎謀皮 文 / 墨上青籬

    兩個時辰!

    三個時辰!

    眼見著容洛的氣息越來越弱,老大夫額頭上的汗珠子如雨一般的不斷的滴落,顯然已經快要技窮了。從一開始到現在,鳳墨一步都不曾移動一下,就這麼的站在原地。

    「公子……」

    就在老大夫要說話的時候,外面忽然的傳來喧嘩聲音,緊接著鳳墨就聽到一個貌似是遙遠的地方傳來的聲音,「鳳主久等,小老兒可算是趕來了!」

    「鳳主,你的琴,易安帶來了!」

    來人,正是張炳和易安這對師徒兩。

    眨了眨眼睛,像是虛脫了一般,腳下一軟,險些栽倒在地上。若不是身側張炳眼明手快的扶住她,恐怕就當真栽倒在地上了。

    「鳳主!」

    「無礙!」搖搖頭,她指著床上躺著的人,「你去救他,無論如何,我要他活著。」

    張炳點頭,上前去查看了一番之後,臉色也稍微的有些難看,這傷……

    「我知你心中的猶疑,請放心,你只要盡力的將那支箭拔出來,盡量的不要引起別的傷口,我會在此基礎上,以玄音為救助,如此的話,內傷可治!」

    「鳳主,玄音……你……」

    「我要他活著,張炳,無論任何的代價,我都要他活著。」艱難的動了動僵硬了的身子,身上的黏稠血腥之味是那般的明顯,似乎是在告訴著她,剛剛是如何的驚險。差一點,差一點,她就死了,如果那一箭不是容洛擋下來的話,恐怕現在她真的就已經死了。

    不論是心動也還,還是其他的什麼原因,她都絕對不允許他出事!

    張炳搖頭,「鳳主此心倒也不錯,可鳳主應當明白,玄音之術的弱點在何處。不錯,若是有玄音相助,那麼卻也是事半功倍,危險也就降低至少四成以上。然,鳳主既然知道玄音能救人,那就更應該知道需要付出何等代價。老夫務必需要再問一句,鳳主當真是想好了?想好了承擔這份代價?」他終究還是希望她反悔的,即便是他清楚的知道她不可能會反悔,他卻也還是抱著這份希望。

    鳳墨沒有回答,而是轉過身,一步一步的向著不遠處已經擺放好了的琴桌的方向走去。

    這是她的回答,有些問題,其實根本就不需要回答,本身答案便已經在那裡放著,多說亦是無意!

    張炳歎息,心裡面免不了在這緊張的時刻,還不忘吐槽。

    他記得他是江湖中臭名昭著的毒叟的吧?怎麼僥倖留了條命之後,從隨心所欲的殺人,變成了現在這樣的總是去救人?張炳絕對,再這麼下去,他大概需要去和百里清揚搶飯碗了。搶那個神醫的稱號!

    雖是這般的吐槽著,可當張炳真正的看到那傷口的時候,頓時就緊張起來,這傷口還不是一般的棘手啊,就差那麼一點點的就正中心房,若是當真如此的話,可就是大羅神仙也救不得的。

    不過還好,事實證明,這容洛還真的是命大!

    「守在外面,畢竟,若是來了客人,可還是需要招待的,在主人都不在的時候。」鳳墨拂開琴布,露出裡面的特意傳信讓易安帶來的九霄環珮冰玄琴。「無論是誰,若是琴音未歇,就絕對不允許有人進來。若是當真是客人,便就好生的招待著。但若是一些蛇鼠蟲蟻,乾乾淨淨的解決掉,省的主人勞心。」

    這番話明顯的是對烈風所說,之前他們被伏擊的時候,雖然不明白為何烈風會不在,但此人是容洛身邊的人,想來應該是沒有什麼問題,她姑且就相信一次又如何。

    玄音,若是真正的彈奏起來的時候,是絕對不能有外力干擾的,尤其是在救人的時候,一旦被gan擾,無論是彈奏的人,還是被玄音所包裹著的人,都會遭受巨大的反噬,或死或傷,且看傷勢大小罷了!

    「……是!」烈風稍稍的有些猶豫,倒也不是不相信她,而是從剛剛張炳的話中,他隱約的知道,若是用了玄音的話,對她的傷害似乎是巨大的。烈風此時此刻在驚喜世子能救了的同時,也在擔心,若是當真出了什麼事情的話,世子醒過來,該如何?

    青蔥白玉般的纖長手指,輕輕的搭在親身上,外頭日頭已經落下,紅艷的晚霞從窗戶的縫隙之中穿透進來。隱約的,那一雙搭在琴身上面的手指,宛若透明一般!

    床邊,張炳轉過頭微微的點點頭,而後,讓之前的那個老大夫扶住容洛,他以內力折斷穿透胸膛的箭頭。血,順著傷口的縫隙流淌出來,趁著這個機會,張炳果斷的握住容洛後背上的箭尾,掌心一握,忽然的使力。與此同時,琴音乍起,清冽如寒泉般的琴音,忽然的就像是一雙溫暖的手,撫上了那猙獰的傷口。在張炳的整只箭全部的抽出來之後,令人意外的是,那傷口原本已經快要噴湧出來的鮮血,卻慢慢的開始倒退回去,內在的傷口已一種極為詭異的方式慢慢的復原。只是外面的傷口依舊還是非常的猙獰可怕。

    此時此刻,無論是鳳墨也好,還是容洛,亦或者張炳,臉色都非常的難看,其中,鳳墨和容洛兩個人的臉色最為的難看。但是漸漸的,容洛的臉色慢慢的稍微的恢復了一點,但是鳳墨卻渾身一震,眉梢之中儘是忍耐,像是在忍受著極大的痛苦一樣!

    而此時,房屋外面,忽然的就傳來陣陣的兵器交接的聲響,喧嘩聲音也漸漸的大了起來,顯然是有人被玄音引了過來,只是被烈風和一眾護衛所擋住罷了。

    琴音到了最後越來越快,反倒是張炳越來越鎮定,手法也越來越熟稔,將那漆黑的腐肉割掉了之後。這一次比較幸運的是,並沒有傷到骨頭上,也就省事了許多。

    當萬籟俱寂之後,琴音驟然停歇!

    「鳳主,已經……」張炳擦著汗站起來,剛剛張開,卻見鳳墨一口血噴在面前的九霄環珮冰玄琴上,頃刻間就染紅了一張琴。

    「鳳主——」易安驚呼一聲,連忙的快速的來到她的身邊,卻見她擺手,表示自己沒事。就連張炳想要上前去給她看看的時候,她也是揮手拒絕。

    她自己的狀況,她自己清楚!

    玄音,又不是第一次使用,上輩子,她也經常的用,只是從來沒有這一次這般的心甘情願。只是簡單的使用一次玄音,不會死!

    緊緊的捂著心口的位置,那一處的疼痛,讓她有種喘不過氣來的顫慄。

    張炳看到這一幕,眼眸暗了暗,最終卻還是什麼話都沒有說,歎息的招呼身邊的人離開,在臨走的時候,又給了她幾粒藥丸,說是抑制疼痛的藥!

    當房間中只剩下鳳墨和躺在床上還是昏迷不醒的容洛的時候,她緩緩的坐在床前,不顧身上的黏稠血跡,抬起冰冷的手撫上昏迷不醒的他的蒼白的臉頰。

    不得不說,容洛是極為的俊美的,這種容貌,有的時候,甚至堪比女子還要來的令人傾心。若不是當真知道他是實實在在的男兒身,她都要以為他是女子了。

    初見面的時候,她明明記得他是一個什麼事情都站在最外面,淡漠而清冷。可是到底是什麼時候開始,他總是一種狡黠的姿態對著她?她知道,他就像是一個雙面人一般,在她的面前是一種姿態,在外人面前就是另外的一種姿態,無形中,已經在告訴她,她在他心中眼底的不同之處!

    猶記得,當初的楚風然可是從來不曾有過將她護著的舉動,每次危險來臨的是,不管是有意還是無意的,她總是站在最前面,將楚風然護在身後,防止危險牽連到他。如此的被人護在身後,自從遇到容洛開始,似乎就是經常發生,總是在不經意的時候,這個人在背後將所有的事兒都辦好。

    捂著唇輕咳了兩聲,為了不驚擾到他,生生的將喉嚨間的痛癢壓制下去。但壓抑住了咳嗽,卻無法壓抑那喉嚨中的腥甜,捂著嘴唇的手縫隙之間,鮮紅的血從中間流淌出來,滴落在本來就已經被染成了紅色的衣襟上。

    「看樣子,這些人盯上我了!」擦了擦嘴角的血跡,她的眼瞳冰寒森冷,雪白的臉上依舊還是平靜而無表情的模樣。

    「此玉,我留下了!」不知何時,鳳墨的手中躺著一塊通體漆黑卻剃頭的黑玉,這塊玉,赫然是當初在南衡離開的時候,容洛交給她的。此時此刻,她說出這番話出來,顯然是明白收下這塊玉代表的含義,那是真正意義上的將心交付出去了。

    君心如玉,乾淨剔透的沒有一絲雜質!而她呢……

    指尖微顫的將玉珮掛在腰間,明明是個極為簡單的動作,卻像是多麼的艱巨一般,讓她整個人都顫抖的不能觸動。

    好不容易的緩和下來,她卻緩緩的站起來,一步一步的向著外面走去!

    她在這裡耽擱了太長的時間,她必須得去將南衡的事情全部的了結掉,她也懶得再拖了。順便,她現在的身體,實在是不適宜在此地在他的身邊多待。若是被他知道她利用玄音的話,恐怕都要後悔救了她了!

    而事實上,鳳墨也確實是瞭解容洛。

    當容洛醒過來之後,在逼問出了自己傷勢如此快速的好起來的緣故,加上她並不在她的身邊的一系列的事情之後,那雷霆之怒,是從來不曾有過的,甚至一度引起傷口發炎,高燒不退,情況危急至極。

    不過好在,後來都扛了過去!

    當容洛好不容易能夠下地走路的時候,竟然一聲不吭的直接的在沒有驚動任何人的情況下,悶不吭聲的去了南衡。甚至連鳳墨都不知道,當她知道的時候,他已經是一臉怒容的出現在她的面前了……

    即便是內傷嚴重,可是鳳墨卻還是回到了客棧之中梳洗乾淨,換了一身完好的衣物,這才前往樓中樓之稱的三生亭。

    已經是過了約定的日暮時分許久,她也不知道那人會不會等著她,但她在賭,賭這個人既然如此費心約她,那麼就一定還在!

    許是之前擅用玄音的關係,此時她至少稍稍的提氣,就會覺得身上鈍痛的厲害,有一種五臟六腑移位的錯覺。勉強的使用輕功來到半山腰上的時候,她就再也提不起氣力。

    靠在半山腰上的一顆松樹上,鳳墨微微的仰起頭,冷汗順著眼角不斷的滴落下來,滑落到了衣襟中,眉眼之中,也帶上了點點疲憊之色!

    玄音雖然威力甚大,卻負擔極重。對彈奏者的本身是一種近乎摧殘的壓力,每一次彈奏玄音,都是用自己的壽命在彈奏。

    蓮曾經說過,玄音為禁術,傷人亦傷己。

    這個禁術,她會的,且還是極為熟稔的彈奏著!

    她早已經領教了這個禁術帶來的後果,只是那個似乎,全部都是在戰場上為了殺人,卻從未以救人的方式來傷己身。這到底還是第一次,將對方的傷轉移到她的身上,即便是沒有傷口,可那痛處,卻就像是真真實實的受了那般的傷一般。這也是為何玄音為禁術,即便是救了對方,自己卻也要承受莫大的負擔,對自己的身子是一種近乎殘忍而毀滅的打擊。

    心口的位置傳來一陣陣撕心裂肺的疼痛,剛剛才換上一身乾淨的衣衫,轉眼之間,已經被冷汗浸透,一身雪白的錦袍就這麼的貼在身上。若不是裡面做的極為隱蔽,恐怕現在她隱藏在衣衫之下的秘密就要如此的暴露出來了。

    這還是第一次如此的狼狽!鳳墨勾唇露出淺淡的笑意,手指緊緊的扶著身側的松樹,隱約的,手指已經嵌入其中,可見她當真是忍了極大的痛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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