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4章 天才與渴望 文 / 劃月
赤靈針似乎感覺到了某種細微的變化，不由自主地轉過頭來，當他看到龍燁工作台上那團緩緩升起的淡紫色氤氳的時候，他幾乎是直接喊道：「妖孽！」
在他的記憶裡，從來沒有哪個人可以在剛剛接觸煉藥的第一天，就能淬煉出紫的藥劑來。（最穩定)那麼如果不是他瞎了的話，眼前的這個翩翩少年，必定是一個藥學上的曠世之才！
這完全出乎赤靈針的意料，他根本沒有想到，在自己的有生之年裡，居然還能收到一個如此天才的徒弟，一時間只由得自己張大了嘴巴道：「你再試一個我瞧瞧。」
被師傅大喊妖孽，龍燁自然知道自己已經走上了正確的道路，不過欣喜之餘，他並沒有馬上再次動手，而是仔仔細細地回味了一遍剛才成功的過程，在心裡把那絲玄力被催動的感覺默默演繹了數遍。
確定自己已經記牢之後，他才重新取過一株新的益玄草，平定心神，調整情緒，放平雙手，果斷淬煉，讓那奇妙的感覺再現，絲絲入扣。
又一份紫益玄精被成功淬煉出來。
赤靈針登時扶著椅背站了起來，他腿腳不便，只能用這樣的方式來表達自己內心的激動，但很快，他又陡然坐了回去，整個身子傾斜著倒下，他一時撐不住，只能用手穩了穩大腿，褲管也被撩起來一截，另一隻手則死死抓住椅背，讓他的重心不至於失衡。
「師傅。」龍燁驚忙上前攙扶，把赤靈針穩回座位，這才透過那撩起的褲管，看到他瘸著的那條腿，原來是一條假肢。
赤靈針看出龍燁的驚訝，不免自嘲般搖了搖頭，似是在刻意避開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這時，他的眼中又忍不住掠過了幾分黯然，因為在某個恍惚的瞬間，他似乎在龍燁的身上尋到了自己當年的影子……
龍燁懂事地從煉藥房另一頭的桌上取了一杯開水回來，遞到赤靈針手中。
赤靈針接過水，欣慰地笑了笑，只覺得眼前的少年比當年的自己要更懂事，更乖巧，更能夠關懷他人，理解別人的心意，他端著那杯子，喝了一口，卻只是濕了濕唇，似是心中有事難以下嚥，又是思忖了一會兒，方才拍了拍龍燁的胳膊，鼓勵道：「你繼續練著，我去找點東西。」
龍燁點了點頭，便又繼續回到自己的工作台上，重新開始煉起藥來。
赤靈針取過邊上的枴杖，枯槁的右掌握緊端頭用力一撐，直起身來，微微顛簸著走出了煉藥間，外面漆黑的夜色讓他的背影顯得特別明亮，也特別單薄。
看著赤靈針那躊躇的身形，龍燁心頭莫名地泛起了一陣酸澀，這讓他想起了小時候孤兒院的看門爺爺。
看門爺爺有風濕，腿腳很不方便，但每個星期天都會拄著枴杖，到集市上去買一些便宜但好吃的零食回來偷偷塞給龍燁。
在所有小孩子裡面，他只喜歡龍燁，因為龍燁會靜靜坐在一旁，津津有味地聽他講自己年輕時候的故事，那些故事龍燁大抵已經記不清了，但他講故事時那奕奕的神采卻讓他印象很深刻。
想到這裡，龍燁不禁釋懷一笑，還好，在這裡，他還來得及孝順師傅。
龍燁看了看四周堆積如山的藥材，心裡又是一陣心疼，不由得愈加認真地煉起藥來，他每多淬煉一株，師傅就能少辛苦一點。
他的動作極為認真，每淬煉一次便總結一次經驗，一有心得體會便立刻停下，細細回味過後，再用到下一次的淬煉中，改進自己的手法。
這樣雖然很慢，卻保證了淬煉的質量，在接下來的上百份淬煉成果中，將近有一半都是紫，而且隨著龍燁的動作越來越嫻熟，這個比率還在不斷上升。
也不知過了多久，赤靈針便拿著一個青布包袱回來了，此時的他精神明顯矍鑠了不少，臉上泛著濃濃的笑意，就連那花白的鬍子都顯得神采奕奕起來。
他握緊那包袱，輕輕放在龍燁的工作台上，又留戀地撫了撫，才輕歎一口氣，釋懷般笑道：「打開看看。」他的眼中泛著奇異的光芒，彷彿虔誠的祭司即將交過神聖的權杖。
龍燁摸了摸那包袱，裡面稜角分明，硬硬的挺有韌性，似是一本書。
而包袱的布料則極為少見，摸起來乾燥而清冷，似是有防水防熱的特殊功效，上面還隱隱加持了霜寒玄力的祝福，讓蛀蟲難以接近。
只消稍微一想便知道這裡面的東西必定貴重無比。
龍燁縮回手，抬頭看了看赤靈針，見對方再次應允般含著笑點了點頭，方才又拿起那包袱，小心翼翼地打開來。
這是一本暗青色的書，單單從封面紙張上的精細玄魔紋路便可以看出其材質的考究，但奇特的是，封面上並沒有書名。
翻開來，內頁全是用標準的楷書手工書寫的各種藥方，某些晦澀的地方，還在旁邊繪製了極為具體的煉製流程圖，插頁中更附有不少惟妙惟肖的稀有藥材辨識圖案。
「這……」龍燁瞪大了雙眼，仔仔細細地翻看起來，裡面竟包羅了煉藥師各個階段所能煉製的各種珍奇丹藥，益氣強筋的，止血療傷的，促進修煉的……不一而足。
「這是我畢生的心血。」赤靈針從龍燁手中捧回那書，愛憐地翻著道：「我一生做過不少錯事，也留下了太多遺憾，做成的唯一一件美事，就是把龍族所有珍奇丹藥的煉製之法通通整理集結起來，寫成了這本書。」
龍燁心頭泛起難以抑制的驚喜，「裡面就有破魂丹？」
赤靈針似有幾分輕蔑地搖了搖頭，「那種爛大街的破爛玩意兒豈會出
出現在我的著作裡。」
爛大街的破爛玩意兒？要知道破魂丹可是玄境以下的聚玄聖藥，一粒下去便可讓感應期的玄力修煉者在一月之內突破三個段位，此類藥物的製法只在最頂級的藥典當中才會出現，而單粒築魂丹的售價更高達三萬龍點。
這樣的丹藥，在赤靈針口中竟然被成為破爛玩意兒嗎？龍燁臉上寫滿了驚愕，心頭更是佈滿了疑雲。
「能在藥典中找到配置之法的，在我這兒都是破爛玩意兒。」赤靈針似是看出了龍燁的心思，不禁帶上自豪的笑容解釋道：「我這書中的藥，從低階到高階無一不是源自絕世的秘方，再經過我無數次精心的試驗調試，才最終擬定成稿，變成它今天的樣子。」
他小心翼翼地把書翻到第一頁遞回龍燁手中，指著上面的圖鑒道：「稀有破魂丹，這，才是你應該憧憬的聚玄聖藥。」他捋了捋鬍須，「破魂丹的藥性太過剛猛，促進汲取的也多是粗糲的玄力，而我的稀有破魂丹，不單溫良益體，而且可以由內而外，大幅促進精純玄力的增長。」
龍燁聽到這解釋，雙眼立刻放出奇異的光彩，不單是因為這藥方極為難得，更是因為這丹藥的作用方式與他現在的修煉方式不謀而合，如果自己可制得此丹，豈不是如虎添翼？
他正要開口追問，赤靈針卻忽然把書一合，輕抬下頜道：「不過，你現在還沒有達到煉製此丹的條件。」他嘴角微微一牽，「趕緊幫我幹活積攢經驗，先成為綠金級別的煉藥師再說。」說著便把那書本重新收起放回包袱中拍了拍，「然後我再考慮要不要把這本書傳給你。」
「……」龍燁心頭直癢，「我還以為……」
「以為什麼？哼哼，為師不過是給你一點渴望罷了。」赤靈針說著便仔細地拿起包袱，拄起枴杖朝門外走去，頭也不回道：「再厲害的天才，也是需要用渴望來刺激一下的，不是嗎？嗯，好了，我要去睡覺了，這堆益玄草就通通交給你了。」他極為舒暢地打了個呵欠便立刻消失在外面業已濛濛亮的天色中。
龍燁回頭一看側面那堆大如山丘一樣的益玄草，又想起之前的一番挑逗，原先腦海中赤靈針那落寞的背影竟頓時變得既高大又猥瑣起來……
嗯，好，我相信師傅都是為我好。
想到這裡，龍燁的神情變得愈加專注起來，手中的淬煉速度也開始逐漸加快。
請了一天的假，再加上週末的兩天，自己只有三天的時間在這裡練習，龍燁細數著自己淬煉出的紫益玄精的數量，既對未來充滿了期待，也感到頗為急切和難熬。
然而一旦這些負面的情緒上來，他淬煉出的藥材階就會降低，這又讓他不得不放慢速度，壓制住急功近利的想法，疏通自己的情緒，回歸心氣平和，繼續做好手上的每一個動作。
急切，壓制，疏通，再回歸，就這樣不停地重複著，他竟然漸漸樂在其中，整個人的心境也彷彿獲得了純淨的生機般，變得極為淡泊平和起來。
赤靈針閒暇起來，做的飯菜也愈加可口，龍燁雖然每每累得滿頭大汗，但只要吃飽飯，就彷彿獲得了無窮的精力，又可以繼續投入到淬煉工作中。
太困的時候，龍燁也只在工作台上趴上一會兒，便又立刻被心中的渴望喚醒，繼續努力起來。
赤靈針也不勸，只在龍燁偶爾睡下的時候悄悄前來為他蓋上薄毯，然後幫他把工作台上的燒杯通通清空。
三千，六千，九千……第四天的黎明即將到來，而龍燁也很快就要攢滿第一萬點經驗，此時此刻，他的精神狀態頓時達到了最高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