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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七十六章 兒戲 文 / 楚禹

    不過老這麼跪著也不是事,大洪法師猶豫了下,還是開口打破了屋中的沉寂,不過他並不是替楊俊和趙玫求情,而是轉對楊洪說道:「封爵之事既得郕王點頭,大帥受封之日便指日可待,貧僧在此先向大帥賀喜了。」

    聞言,楊洪眉頭頓舒,含笑點了點頭。大洪法師這話真是說他心坎上去了,他已六十六歲,官是做得夠大,但在這左都督位上卻一坐就是數年,眼看著沒幾年好活,平生唯願便是能封爵,只恨那王振卻屢屢在天子耳邊進讒言,讓他久不能如願,爾今有郕王願意襄助,想那王振怕也不敢駁了郕王面子,當今皇上又極重兄弟情義,對郕王這個弟弟親厚異常,否則也不會在御駕親征後指定郕王監國。因此只要郕王開口,皇上必定要賣面子,如此自家封爵當是板上釘釘的事,一生所盼終是得償所願了。

    學成武藝,貨與帝王家,大丈夫盼得不就是封妻蔭子嗎!

    楊洪心頭寬慰,對郕王願意襄助的伯爵十分滿意,想到為朝廷賣了幾十年命,終是能為楊家換來一個伯爵,饒是他已經快七十歲的人了,也忍不住激動不已。

    底下跪著的楊俊卻沒父親楊洪那般激動,反而很是不屑這個伯爵,在心中掙扎片刻後,竟抬頭沖父親嚷了句:「不過是個不世的伯爵,何以能酬父親之功!照兒看來,朝廷便是授個世出的侯爵給父親也是應當,區區一個不世的伯爵,哼,未免涼薄。」

    「混帳!」

    聽了長子的話,楊洪是勃然大怒,豁的起身指著楊俊就罵:「為父能得伯爵已是心滿意足,如何敢去奢望侯爵!想我大明自太祖開國以來,除開國輔運推誠和奉天靖難推態授爵外,又有幾人封了爵!此次雖是個不世的伯爵,但也不知要羨煞多少人,你這逆子如何還嫌不滿,你是嫌我楊家不夠樹大招風,還是嫌為父沒給你掙個能承襲的伯爵,要將為父活活氣死!」

    「兒不敢!」

    見父親氣得鬍子都翹了起來,楊俊慌忙低下頭去,不敢再觸怒父親,心底下卻仍是不以為然,一個不世的伯爵值得老爺子激動成這樣嗎!

    趙玫在旁邊則是暗罵楊俊說話也不挑時辰,這個節骨眼上怎還去惹老爺子生氣,當真是要激怒老爺子才甘心麼。要知道他倆頭上還懸著頂利劍呢,依著老爺子二十年前的脾氣,早就拿他二人以正軍法了!

    提起獨石堡的事,趙玫就憋著一肚子氣,若不是楊俊沒看住手下的韃兵,何以會鬧出那麼大的亂子,若是萬全衛沒有亂,開平衛又怎的會守不住!現在好了,阿剌部長驅直入,宣府的東部和北部大多都已經淪陷,損失之大難以估量。更要命的是,阿剌在會合了另兩路寇邊的人馬後,有跡象表明他是準備向懷來進軍,要是逼近居庸關,震動京師,他趙玫這顆腦袋就得跟著賠上去。

    更可氣的是,楊俊竟然自個帶人跑了,把他這干兄弟給扔在獨石堡,一點情義都沒有,若不是自個見機得快,恐怕真被瓦剌人給包了餃子。

    奈何,自己是乾兒子,楊俊卻是親兒子,自己再怎麼親近也不比楊俊這親生的來得重要,因此趙玫心中對楊俊就是再有一萬個不滿,這會也是不敢表現出來。他清楚,眼下能保住自己官帽和性命的只有乾爹楊洪,因此也只能老老實實的跪在那裡裝孫子,等候楊洪的發落。

    見楊洪怒火又冒上來,大洪法師怕他氣壞了身子,趕緊勸道:「大帥息怒,大公子無心之言,大帥萬不能當真。」

    「哼!」

    楊洪可以不給任何人面子,但卻絕對要給這位大洪法師面子,不為別的,只因這大洪法師早年便是與他一起在軍伍中廝殺的結拜兄弟,後來厭倦了殺人,忽的改了性子投了佛門,幾十年下來竟然成了立化寺的主持,而他楊洪則成了坐鎮一方的邊帥,兩兄弟的際遇當真是叫人唏噓得很。

    楊洪勉強按下怒火又坐了下去,大洪法師看了一眼楊俊和趙玫,卻又說道:「以貧僧所見,大公子這番話未必就說錯了。」

    楊洪一怔:「大師何出此言?」

    大洪正色看著楊洪,道:「以兄長的功勞,區區一個不世的伯爵卻是刻薄兄長了。」言語間,已是換了稱呼。

    「老二,你」

    楊洪沒想到大洪竟也會有這樣的想法,不由愣在了那裡。

    大洪知道這個兄長的為人,當下也不再多說,只歎了口氣,轉過話頭問楊洪:「京中可有回下來?」

    楊洪搖了搖頭,道:「正式回沒有,倒是于謙給為兄送了封私信來。」

    「噢,于謙?」大洪很是驚奇,「這人不是向來看不起咱們武人的嗎,怎的會給兄長送了私信來,這信中說什麼?」

    楊洪道:「信中倒沒說什麼,只說御駕親征,宣府護守大軍側翼,萬不能有失。」

    大洪遲疑一下,道:「兄長可將阿剌部的動向據實上報?」

    楊洪掃了眼尚跪著的楊俊和趙玫,苦笑一聲:「若據實上報,這兩個逆子還有命嗎?」

    「那兄長打算怎麼辦?獨石丟陷肯定是瞞不了多久的。」大洪很是擔心道。

    楊洪沒有瞞他,說道:「為兄準備親自率兵出征阿剌,務必將其逐出宣府。」

    聞言,大洪一驚:「皇上不是要大哥隨駕西行,殿前聽命嗎?」

    楊洪擺了擺手,「改了,還守本鎮。」

    「又改了?」大洪眉頭微皺,很是不滿道:「先前御駕沒至宣府時,要大哥帶兵去守陽和口,御駕來後又要大哥為殿前將,去了大同後又要大哥還守本鎮,如此朝令夕改,為的何

    何事?這皇帝,太糊塗!」

    「老二慎言!」

    「都是自家人,忌諱什麼?要照我早些年的性子,早就罵那正統小兒糊塗蛋了,這大軍出征,軍令豈能如此改來改去,這不是兒戲嗎!」

    「事已至此,說這些也沒用,眼下還是將阿剌逐出去要緊。」楊洪說到這裡,起身看向楊俊和趙玫,對他們說道:「你二人天黑之後就出城,為父明日便領軍東征。你二人好自為之吧,若是再出了差池,為父也保不住你們!」

    「兒子明白!」

    楊俊和趙玫雙雙磕了頭,心中懸著的那顆石頭也同時一鬆

    作者註:明朝爵分兩種,一是只授終身(不世),二是可以世襲(世),世與不世,以軍功大小而定,均給誥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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