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六章 來世仍為漢家男 文 / 楚禹
願來生仍為漢家男！
活了一輩子沒出過風頭，也沒能當上百戶的總旗官施大勇死了，死得是那麼的不甘，那麼的不肯瞑目。
老子是漢人！
區區五個字，卻讓那韃兵怔在那裡久久沒有動。
漢人漢人
難道做漢人就這麼好麼？難道做漢人就如此自豪麼？難道做漢人就該稱我們為騷韃子麼！
韃兵喃喃自語，片刻，眼中凶光一閃，呸，我不是騷韃子，你也不是什麼漢人，你是漢狗！
哈哈，任你這漢狗如何狂妄，終做了我草原勇士刀下的鬼！
「好！」
施大勇身首分離那刻，一眾韃官都是大喜，他們看得分明，眼前這幫明軍之所以寧死不退，無非是有人在指揮，而這總旗便是他們的主心骨，此人一死，這些明軍便和先前都司楊俊逃走時一樣不戰自潰了。
但讓他們吃驚的是，明軍總旗的死並沒有讓這些臨時糾合在一起的明軍潰散，反而一個個更加的不要命。
「為總旗大人報仇！」
此刻，無論是施大勇手下的兵，還是萬全左衛的殘餘明軍，亦或是萬全右衛的夜不收，乃至那些隨施大勇前來殺韃的驛卒、輔兵、雜役都是人人悲憤，高呼著為施總旗報仇，四面八方聚攏過來。
明軍竟然還敢戰！
韃官們大吃一驚，連忙指揮韃兵反擊，邊牆戰事正緊，這節骨眼上他們可不敢出一丁點差子，否則便是身死族滅的下場！
只有大軍入關，他們這些草原的棄兒才能重拾祖先的榮光，才能重現大元的輝煌！
漢狗，你們已經欺負了我們幾十年，今日，是成吉思汗子孫向你們報仇的時候了！
從今往後，我們再也不會沾染自己族人的鮮血，我們殺的只能是漢狗！
殺，殺！
殺光這些漢狗，跟隨太師和知院大人，讓明國知道曾經的大元勇士回來了！
在韃官的指揮下，韃兵很快穩住陣腳。
明軍人數並不比韃兵少多少，也不缺不怕死的漢子，哪怕那些雜役夥計也都咬牙死戰不退，沒有一個人想到逃，因為他們知道，韃子一旦破關，到時不管他們是什麼身份都無法逃脫韃子的屠戮。此時逃跑，不過是早死晚死而已，既然左右都是死，倒不妨和這些軍中的好漢一起和韃子拼了，死了也他娘的不冤！
相對韃兵們有韃官指揮，攻守都有條不紊，明軍這邊卻是亂得多，沒有人指揮，又來源複雜，相互之間並不熟悉，因此儘管廝殺勇敢，可卻是亂打一氣，根本無法對韃兵造成有效威脅。
兩方的死傷人數也差得很多，明軍這邊平均要死上三個人才能換取一個韃兵的傷亡，就這，還是那些夜不收們竭力殺傷韃兵的結果，如果沒有那幾十個藝高人膽大的夜不收，恐怕明軍早就崩潰，被斬殺乾淨了。
韃官們自祖輩起就在明軍效力，對擒賊先擒王，射人先射馬的道理再明白不過，一舉射殺起有標桿作用的施大勇後又抵禦了明軍的瘋狂反撲，此刻局面已是他們料想那般，雖然明軍沒有崩潰逃跑，但也是一盤散沙，憑著一時之勇根本成不了氣候，再這樣打下去，消滅這些明軍不過是早一會晚一會的事。
那個和牆外瓦剌知院阿剌私通的韃官更是掩不住的興奮，成功說動明軍中的韃兵作亂，使得萬全左衛的三千明軍崩潰，僅憑此他就立下了大功，戰後阿剌大人最少也要賞他個萬戶。
但功勞誰會嫌多，有這麼多的明軍首級在手，阿剌大人肯定更加高興，說不得還會賜給自己草場和部眾，若是能打敗明國，說不得自己也能坐鎮一方。
想到日後的榮華富貴，這韃官便更是心熱，眼前那些還在頑強反抗的明軍已經不在他的考慮之中了，他關心的是阿剌大人會如何重賞於他。
此時，韃兵也好，韃官也好，一個個都對勝利沒有懷疑了，他們平素就是明軍中的精銳，戰場經驗豐富，如何看不出眼前這幫明軍已是強弩之末，只要再耗上一會功夫，勝利就唾手可得。
有心急的開始不住回首查看邊外的瓦剌大軍是否已經攻下獨石堡，正這時，卻聽明軍的隊伍裡有人在大聲呼喊：「想活命的都聽我的！」
「大伙都聚到一塊往堡子裡衝！夜不收和萬全左衛的弟兄們在前面，其餘的弟兄跟在後面，快，快！」
什麼人？
聽到有人在指揮明軍行動，韃官們一驚，以為明軍隊伍中還有軍官存在，可是視線在明軍隊伍中搜索後，發現正在發令的並不是什麼軍官，而只是一個普通的軍士。
正在苦苦支撐的明軍聽到陸清的叫喊後，微愣之後，很快反應過來，這樣打下去肯定不行，得集中兵力往一處使勁，不然可都要被韃兵活活拖死了！
「夜不收的，跟我來！」
亂戰之中聽到陸清的叫喊，周雲義有些驚訝，但他沒有猶豫，揮手帶著蔣通等手下便跟在陸清身後往韃兵衝去，其餘的夜不收們見狀，也迅速聚攏過來，一齊隨陸清他們往前衝去。
紛散在四周和韃兵廝殺的萬全左衛明軍見狀，有能甩脫韃兵的也馬上向著陸清他們衝去，甩不開韃兵的則盡力拖住當面韃兵，為同伴的行動爭取時間。
 
很多，兩百多明軍便聚到了一起，在陸清和夜不收的帶領下不要命的往前衝。
當面的韃兵沒有想到明軍突然往一處沖，措手不及之下自然是抵禦不住，扔下二十多具屍體後，防線一下就被撕開。
看到前面的人已經衝破韃兵防線，後面的明軍頓時發出歡呼聲。
「衝進堡子去！」
往前衝的路上，陸清險些被韃兵的弓箭射中，幸好他跑得夠快，那箭貼著他臉頰射了過去，緊隨他身後的幾十個夜不收射弩箭的射弩箭，揮刀砍的揮刀砍，三下五除二便將當面的二十幾個韃兵解決掉。
一下衝破韃兵的防線，離獨石堡不到一里路，而獨石堡仍在明軍手中，陸清的心不由一陣狂跳，這是他來到這個時代第一次真正和韃子廝殺，也是他第一次殺人，更是他第一次沒有生出逃跑保命念頭，反而一心盼著勝利。
這心態的變化讓他自己也為之奇怪，或許，那戰死的總旗官施大勇給了他太多的震動吧。
見明軍竟然衝破了防線往獨石堡衝去，領頭的韃官氣急敗壞，揮刀喝令那些被明軍迫退的韃兵：「擋住，擋住他們！」
衝過來的明軍人數眾多，大多數韃兵都還紛散在兩邊，而當面的韃兵只有幾十人，哪裡擋得住人數是他們數倍的明軍，更何況衝在最前面的是他們都心悸的明軍精銳夜不收！
有韃兵見勢不妙，生了懼意，竟然掉頭逃跑，那韃官見狀，更是暴怒，揮刀斬殺了從他身邊逃走的兩個韃兵，然後沖那些不住後退的韃兵吼道：「後退者，殺無赦！」
可任這韃官如何威逼恐嚇，那些後退的韃兵也沒有膽量衝上去和明軍拚命，廝殺到現在，明軍固然已到強弩之末，可這些韃兵也好不了多少，一個個都是精疲力盡，若不是勝利就在眼前，事後又有重賞，他們也不會如此賣命。
可原本穩贏的局面卻突然變成這樣，韃兵們在驚慌之餘不由氣餒，有韃兵更是巴不得這些明軍逃進獨石堡去，反正外面阿剌大人的大軍正在攻打邊牆，這些明軍人數並不多，放他們進去又能對戰局起多大作用，何必非要死死攔著他們呢。
韃兵們如此想，那領頭的韃官可不這麼想，他清楚，今晚作亂的韃兵大多數是萬全左衛的，堡內開平衛雖然也有韃兵內應放火，但人數很少，只有幾十人，火起之後，堡內明軍固然恐慌，可他們畢竟人多勢眾，足有五千多人，又有開平衛指揮使趙玫坐鎮，只要撲殺了這些放火的韃兵，分出一些人手滅火，餘下的人防守邊牆，這獨石堡便不會有失。若獨石堡這麼容易就被打破的話，阿剌大人也不會接連兩次損兵折將了，只要明軍不亂，這獨石堡就穩若泰山。
唯一能拿下獨石堡的辦法就是一舉瓦解堡外的萬全左衛，讓堡內的明軍得不到援兵，使他們疑神疑鬼，不知道外面到底發生什麼事，如此一來，他再帶領部下韃兵趁夜色攻打獨石堡，內外夾擊之下，獨石堡的明軍便會不戰自潰。
可一旦讓這些明軍逃進獨石堡，那堡內的人便會知道是他們這些萬全左衛的韃兵作亂，知道他們底細的守軍更不可能有棄堡逃跑的念頭，只要堅守到天亮，大局便定，屆時派出一支兵馬來剿他們這些作亂的韃兵輕而易舉。
因此無論如何也不能讓這些明軍衝進堡子裡去，否則，休提阿剌大人許下的榮華富貴，自己的腦袋能不能保住都要兩提
那韃官心下發狠，揮手對趕過來的另幾個韃官喝道：「追上去！」
那幾個韃官也知道放明軍進堡的後果，當下忙帶著各自手下的韃兵向明軍衝去。
韃兵追上來後，有體力不支的明軍實在奔不動落在後面被他們斬殺，但大多數明軍已經靠近獨石堡，有明軍朝堡上的守軍大聲叫喊：「開門，開門，我們是萬全左衛的！」
然而耳畔聽到的除了邊牆上廝殺聲和堡內的人喊馬叫聲外，堡上的守軍卻沒有反應，藉著堡內的火光仔細看去，一眾明軍都是色變，原來堡上竟然沒有守軍。
怎麼回事？
就在一眾明軍驚疑之時，堡門突然大開，隨之衝出無數騎兵，那些騎兵看到堡外的陸清等明軍後，也都是驚訝，可不等他們回過神來，後邊卻傳來驚呼聲：「韃子破堡了，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