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二十二章 殺了這個人 文 / 任初年
寒冬裡的一盆炭火,飢腸轆轆時的一碗稀飯,有的時候,打動一個人,就是這麼簡單。秦四說著說著,眼淚便流了下來,哽咽道:「隊長,你這麼好的人,咋會來梁山當賊人呢?這是個賊窩,沒幾個好人。我本是富戶的小廝,隨主人走商時,被梁山的賊人掠到山上,主人被剜了心,幾個婢女被首領們收了房,先後被虐死,扔到後山餵了鷹。唯有小的謹小慎微,活到現在,可整日被人欺負,時常被打被罵,活著還不如死了。」
陳闖皺了皺眉,道:「難道梁山一百零八名首領,全是賊人?」
「倒也不全是賊人。」秦四道:「魯智深、武松等十幾個首領,很少參與殺人放火,平日在上山便是聚在一起喝酒,待下人也算和善。反倒是那些朝廷降將,經常下山打家劫舍,經常見到他們抬著金銀上山,又時不時的掠來一些少女,供他們玩樂,看到小嘍囉時,便是一副驕傲的嘴臉。我便是被那秦明捉到山上的。」
提到秦明,秦四一臉恨意,忍不住又猛灌了一口酒。
陳闖抿了一口酒,微微皺眉,心中暗想,那朝廷降將全是敗在梁山賊寇手中的武將,因要保命,才不得已入了梁山。失去武將的尊嚴,淪落為賊寇,照常理,這些人應該低調行事,卻為何整日拋頭露面,難道生怕朝廷忘了他們?
秦四的話勾起了陳闖的興趣,凡事有果必有因,但是抵不過認真二字。陳闖相信用不了多久,自己便可洞察一切。
陳闖與秦四二人從正午喝到傍晚,直到秦四酩酊大醉,方才結束。期間,從秦四的口中。陳闖又得到了一些有關梁山的信息。
目前,梁山共有四萬人,分為水兵、步兵、騎兵三部。其中水兵部八千人,騎兵部六千人,步兵部兩萬六千人。水兵部中,阮氏兄弟的勢力最強。三人合計統領著三千名水軍,張順只統領三百人,勢力在中等偏下。無論是水兵、步兵還是騎兵,皆以隊為單位,每隊一百人。隊長是經過選拔脫穎而出的精英。
梁山的軍隊設置,不似草寇,卻像極了朝廷的正規軍。
這個強盜團擁有強大的戰鬥力,附近州郡怕是無人敢觸其鋒芒。殺掉這個強盜團的大當家,當真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陳闖端著酒杯,坐在床邊,望著窗外的夕陽,露出淡淡的笑意。
與此同時。水部二零七院。
十個房屋圍成一個小院,每屋住十人,正好一百人。
那個被革了職的隊長一臉陰霾的坐在院中。周圍簇擁著幾十個滿面橫肉的嘍囉。
其中一人道:「隊長,我們等了近三個時辰,那人不來,秦四那小廝也不歸,其中怕是有了變故。」
另一人哼了一聲,道:「一個剛剛入伙的東西。恁地就當了隊長。咱叫他來,算給他面子。他卻不知好歹,讓咱們等了這麼久。兄弟們這便去找首領。請首領收回決定,讓馬五哥重新當咱們的隊長。」
「還有秦四那小廝,去了這麼久,也不回個消息,值得一頓棍棒。」
「就是,馬五哥,只要你一句話,兄弟們便去找首領。」
其餘人紛紛聒噪起來。
被稱為馬五哥的前任隊長一抬手,眾人頓時安靜下來,目光匯聚,眼中看不出對這馬五哥有多尊敬,反而有些幸災樂禍和唯恐天下不亂的味道。
馬五哥緩緩環視一周,問:「平日裡我對你們如何?」
一名嘍囉道:「馬五哥對我們如同親兄弟一般。」
其餘嘍囉紛紛點頭,表示同意。
「那麼,兄弟們可願隨我去殺了那個剛入伙的人。」馬五哥沉聲問道。
嘍囉們面面相覷,沉默了一會兒,一人突然說道:「那人是首領親命的隊長,我等以下犯上,有些不妥。但若是馬五哥牽頭,我們便走上一遭,砍下那人的腦袋。」
「好!」馬五哥一咬牙,提起鋼刀,惡狠狠的說道,「兄弟們,這便隨我去宰了那人,日後吃香的喝辣的,共享富貴。」
一行人以馬五哥為首,浩浩蕩蕩的向院外走去。
兩個交好的嘍囉走在最後,其中一人問:「我們真要殺掉首領親命的隊長?」
另一人冷哼一聲,低聲道:「不是我們,是馬五哥,到了那裡,除了他,誰會動手?最好是馬五哥殺了那人,首領怪罪下來,再殺了馬五哥。咱們隊的隊長職位,便空缺下來,到那時,每個人都有機會。」
……
陳闖面色淡然的坐在椅中,閉目養神,秦四在床上睡得深沉。窗外,日薄西山,夜幕將至,晚風吹得樹葉簌簌作響。
門外突然傳來一陣凌亂的腳步聲,伴隨著嘈雜的叫嚷,頓時打破了寧靜的氣氛。
陳闖眉心一皺,緩緩睜眼。
與此同時,只聽砰的一聲巨響,木門被整體踢進室內,狠狠向陳闖砸來。
陳闖伸出手掌,順著門框的邊緣一帶,輕巧的將門立在身側,笑道:「我只有這一道門,若是被毀了,晚上免不得要吃些冷風。」
「所以……」陳闖目光一寒,笑容驟斂,「你們還是……輕一點兒吧。」
馬五提著明晃晃的鋼刀,踏進室內,啐了一口,惡狠狠的說道:「媽的,你給了首領什麼好處,恁地一來就當了隊長。我帶兄弟們來,便是要告訴你,我們是絕對不會服你的,識相的便滾下山去,
否則咱們一人一刀,活剮了你,想必首領也不會怪罪。」
陳闖漠然瞥去,只見他身後跟著三五十個小嘍囉,雖是凶神惡煞,卻和他隔了兩三米,全然是坐山觀虎的姿態,沒有上來幫忙的意思,不由微微一笑。
各懷鬼胎,只是一群垃圾而已。
那馬五不明就裡,鋼刀一橫,向陳闖走來。秦四聽得動靜,迷迷糊糊睜開眼,見了馬五,瞳孔一縮,嚇得魂飛魄散,撲通一聲滾下床,下意識跪了下去。
馬五冷哼一聲,道:「待我宰了這人,再找你算賬。」
秦四頓時劇烈顫抖起來。
陳闖輕撫拳面,笑著說道:「見了隊長,不下跪行禮,是不是有些不妥?」
「草!」馬五咒罵一聲,一抖鋼刀,咬牙切齒的說道,「殺了你!」
「你那一雙腿,不就是為了下跪而生的嗎,既然不向我下跪,留著何用?」陳闖的聲音,突然從後方傳了過來。
馬五瞳孔一縮,駭然轉頭看去,但見陳闖一臉笑意,兩指並在唇邊,指尖捻著一枚小小的刀片。
什麼時候……
疑惑剛生,馬五突然感到一陣鑽心的疼痛從腳踝傳來,雙膝一軟,整個人撲倒在地,鋼刀脫手而出,光噹一聲甩在一側。隨後,鮮血自腳踝噴了出來,星星點點,觸目驚心。
小嘍囉,秦四,甚至馬五本人,所有人都驚呆了。
陳闖看向秦四,道:「起來……」
秦四依舊處於驚呆狀態,根本沒有聽到陳闖的話。
陳闖眉心一皺,喝道:「起來!」
蘊含魔氣的聲音將小房屋震得微微一顫,秦四登時跳起,身體繃得筆直,表情呆滯僵硬,好似殭屍一般。
陳闖淡然道:「男兒立世,當不屈服,不妥協,寧可轟轟烈烈一死,也不作螻蟻苟且偷生。男兒膝下有黃金,跪過一次,便一輩子都站不起來。」
說完,將馬五的鋼刀甩到秦四腳下,繼續道:「現在,我給你一個站起來的機會——殺了這個人。」
秦四怔怔的看著腳下的鋼刀,微微顫抖。門口聚著三五十個嘍囉,卻是雀無聲,只有馬五拚命的蠕動,喉中不斷發出野獸一般的嘶吼。
掙扎一陣,馬五突然雙手撐住地面,如同瀕死的鯉魚一般躍了起來,死命向鋼刀撲去。
刷!
微弱的刀影一閃,馬五再次倒地,兩隻帶著鮮血的斷手高高飛起,砰然砸在牆壁上,留下兩個觸目驚心的鮮紅血印。
「啊——」
慘絕人寰的慘叫,頓時響了起來。斷手斷腳的馬五,如同蛆蟲一般,拚命嘶吼掙扎,讓所有人不寒而慄。
陳闖依舊捻著刀片,俯視著馬五,目光冷漠得不像人類。
馬五嘶啞的吼叫著,聲嘶力竭的慘叫聲響徹在梁山的上方,很快便吸引了很多人。除了那三五十嘍囉,小屋外又聚了幾百人,所有人都翹起腳,饒有興致的向屋內張望著,每個人皆是一臉幸災樂禍的表情。
「這是馬五的房間吧?」
「是啊。」
「張順的手下發生火並,算是張順管教不利,看他日後如何在咱們的首領面前抬頭。」
「和張順比甚麼,咱們的頭領可是,管著十二支水軍吶。」
「……」
嘍囉們交頭接耳,竊竊私語,沒有搭救的意思。馬五帶來的三五十小弟,被陳闖震懾住,畏縮不前。那馬五強忍劇痛,勉強抬頭,咬牙切齒的衝門口喊道:「還愣著做甚麼,一併衝上來,把這廝千刀萬剮。」
陳闖冷冷向門口瞥去,馬五帶來的嘍囉們頓時如同置身冰窖,無法抑制的戰慄起來。
然後,同時緩慢而謹慎的向後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