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17 路上 文 / 於蹊
「將軍夫人,她,她出事了。」
「將軍夫人,什麼將軍夫人?」顏溪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突然想到了什麼,猛然抓住張梧的衣領,「你是說蔚若姐姐?」
張梧喘不過氣來,漲紅著臉點頭道。
「你先冷靜點。」西門築掰開顏溪抓住張梧衣領的手,安撫著說道,「先問清楚什麼事。」
肯定有很嚴重的事。這不僅可以從張梧急急忙忙的樣子看出來,她自己心裡亦有預感。
她還是逼著自己冷靜下來,問個明白:「她怎麼了?」
「她……據剛才來報的人說,將軍夫人她大限將至了。」說到最後,張梧的聲音越來越小,頭也跟著往下縮。
要死了?
「怎、怎麼回事?」顏溪頓時感覺大腦一片蒼白,卻克制著自己的情緒,保持冷靜問道。
「好,好像是被人投毒了。」
馬車在路上疾馳著,揚塵滾滾。
西門築皺著眉頭,朝車外叫了一聲:「走慢點。」
顏溪剛想說沒事,卻沒忍住,「嘔」的一聲吐了出來。
車速徐徐下降,西門築伸出手,拍著朝車外大嘔的顏溪的後背,試圖緩解她的不適。
「來,漱下口。」
西門築打開水壺,扶穩顏溪,給她餵了口水洗漱,之後給她擦了擦嘴,有些無奈地道:「之前說了要慢點,你看你現在,真是的……」
「我沒事。」顏溪臉色蒼白,毫無力氣地靠在西門築的肩膀上,吐著微弱的氣息,「我真的沒事,你讓李秀開快點吧。」
「……」看著她虛弱卻仍如此倔強的樣子,他雖然疼惜卻語氣堅決:「我說慢點,就不許快。」
「西門築……」見他好似動怒的樣子,顏溪錯愕地抬起了頭,知道她在擔心他,她語氣不自救軟了下來。
「蔚若姐,我實在太擔心她了。」
「不會有事的,」他柔聲下來,摸了摸她的頭,「你要相信她不會有事。」
「可是……」
「如果我有這麼漂亮可愛的妹妹的話,一定不會捨得離開的。」他捏了捏顏溪的臉,用輕鬆的語調同她開著玩笑。
本來抑鬱的氣氛好像消失了大半,顏溪沒忍住,微微地笑了起來。
嗯,相信蔚若姐姐不會有事的。
她握緊了西門築的手,給自己打氣道。
晚上的時候,顏溪做了一個夢,夢裡是以前有過的場景,一身白衣的蔚若站在風雨之中,遙遙地凝望著遠處的新房,夢裡的蔚若笑了,是顏溪從沒看到過的傷痛與絕望。
接下來,令顏溪訝異無比的場景出現了。
席堇程一襲大紅衣袍,從新房裡面走了出來「都是因為你,所以我才沒能和我真正愛的人在一起。」席堇程聲音很冷,充滿了陰寒之氣,蔚若的身體因為他的話,在風雨中抖成一片顫動的落葉。
席堇程一步一步越過蔚若,顏溪看到他朝著自己走近,就那樣牽起了站在樹下的她。
「南風……」
不,不可以,他怎麼可以牽她的手?而且還是在蔚若姐姐的面前,他沒看到蔚若姐在哭嗎?
為什麼,她無法掙脫席堇程的手?
「你離開吧,只有這樣,她才會跟我在一起。」席堇程牽著顏溪的手,站定在蔚若面前。
「你可真是我的好妹妹啊。」蔚若沒有看席堇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顏溪,淚水混著雨水,不停地滾落,唇角卻緩緩勾起了淒惻到極點的冷笑。
不,不是這樣的。
為什麼她什麼也說不了?連動都不能動?
那種想解釋而不能的急躁心情瞬間席捲了她,誰來幫幫她?西門築在哪裡?
西門築……
而接下來,更讓她急躁的事情發生了,席堇程竟然拉著她,往新房裡邁去。
他在笑,可是表情好陌生,一點也不像之前溫柔堅定的兄長:「南風,她已經走了,從今以後,你就是我的妻子了。」
「今天,是我們的新婚之夜。」
堇程哥你到底在幹什麼?
不要……我不要和你成親……我是西門築的妻子……
西門築……
「西門築!」
「我只會喜歡西門築,不會和任何的其他人在一起!放開!」
「顏溪,你醒醒!」西門築看著在睡夢中哭泣的顏溪,用力地抱住了她的身體。
「別害怕,我在這裡。」他剛從小憩中醒來,聲音慵懶,卻極盡溫柔。
顏溪睜開了朦朧的淚眼,藉著月光,看到了近在咫尺的俊美容顏,那是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臉:「西門築……」
她像找到了水源的疲憊旅人一樣,將頭埋在了男子的懷裡。
「我剛剛做了一個很可怕的夢。」平復下了呼吸之後,她的聲音自他懷裡悶悶地傳來。
「什麼?」他輕輕撫著她的頭髮。
堇程哥他說他喜歡我,而且還叫蔚若姐姐離開。話到嘴邊,顏溪說的卻是:「沒什麼,是個夢,夢這種東西不靠譜嘛。」
「這也不盡然,俗話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啊。」
「喂,」顏溪不高興地撓了西門築胸口一下,「這是你對一個做了噩夢的人該說的話嗎?」
「主要是因為,我聽到有人在說只會喜歡西門築。」他揚了揚嘴角。
「……」他的眼睛溫柔得如同外面的星光,又帶著絲絲的戲謔,顏溪忍不住有點臉紅,「那是因為,因為……」
誒,為什麼要想反駁呢?就因為他好像在調侃她,所以不讓他得逞嗎?這樣的話,好像小孩子啊。
「你是我丈夫嘛,我遇到困難的時候,當然會想到你啊。」她仰著頭,明澈的眸子載著水一般。
對於她的回答,他相當滿意。揚了揚嘴角,又低下頭,認真地說道:「放心,現實中的話,是絕對不會讓你遇到危險的事情的。」
「嗯!」她很捧場地點頭,「有西門築在的地方,就不會有危險和困難。」
「……」這丫頭今天怎麼這麼聽話……平時她最愛的事情不就是和他頂嘴,拿話嗆他嗎?
像只小白兔這麼乖的話……
「看吧,我身體其實沒有什麼大礙了,跟你聊天也沒發現我有什麼不對勁了。」她看著他說道。
他淡定挑眉:「所以?」
她欲言又止,怯生生地縮了縮腦袋,終究還是大著膽子道:「沒什麼所以啊,你不會覺得馬車太慢了嗎?簡直就像是蝸牛在爬呢。」
果然,是想讓馬車走快一點。
西門築唇邊的笑一閃而逝,極盡淡然地說道:「你去捉隻蝸牛來,如果它比這車爬得快,我就讓李秀車程加快。」
「……西門築!」
「現在怎麼可能找得到蝸牛啊!而且跟蝸牛在爬一樣,只是比喻句好嗎?!」她不滿地皺眉說道。
「很抱歉我不知道什麼是比喻句。」
「……」
既然不吃硬的,就只能來另一種方法了。
「西門築……」她無比委屈地看著他。
「不像剛剛那麼有精神了嘛。」他端詳著她的小臉。
嗯,是的,我很萎靡,因為我不開心。所以所以!
她眨巴著眼睛看著他,他卻一把把她的頭按入懷中,「既然感到累了的話,就在我懷裡躺著吧,好好睡一覺,還有很遠的路程。」
「……」他怎麼這麼壞!
「我不會再暈了,真的,之前可能是因為東西吃太多了,西門築,讓馬車開快點。」顏溪搖晃著西門築的胳膊,可憐兮兮地道。
本來心沒有那麼顛簸了的,但是因為之前的那個夢,讓她有一種越來越不安的感覺。
「擔心是多餘的,好好睡一覺。」西門築仍舊堅持道,他可不想再看到她把胃都吐出來的樣子。
睜開一條細小的眼縫,看到女孩子緊握拳頭,一副要揍他卻又只能忍氣吞聲的樣子,忍不住在心裡笑了笑。
笨蛋。
將軍府。
「堇程……堇程……」床上,臉色蒼白的女子在無力地呻-吟著。
一旁的男子趕緊握住了她的手:「你說。」
「我死了,你一定要找出那個給我下毒的人……」
席堇程愣了一下,點頭之後又狠狠搖頭:「不,你不會死的……」
「蔚若,你要活著,不要丟下我和琳兒……你們是我的全部。」
她笑了,許是因為欣慰吧,常年的沙場舔血,注定了他並不是一個會說什麼好聽話的人,哪怕在最情濃的時候,他亦不慣風月,這般情深意重的話,她還是第一次聽到他說。
「南風就要來了,希望……我可以撐到那個時候……見她、最後一面。」她挪動著嘴唇,艱難地說道。
「南風……」他喃喃地念道,剛才還灰敗的眸子,因為這兩個字,而陡然煥發出生機,這樣的反應,這樣的反應……席堇程意識到自己產生了此時不該有的感覺,急忙地看了蔚若一眼,卻見她淡淡地望著床頂,似乎什麼也沒聽到。
「你怎麼哭了?」就在不久後,他看到她眼角有淚滑下。
「南風……」她哽咽地說道,「讓我見見南風。」
「嘔」的一聲,一口黑紅的血自蔚若口中流出,血花噴灑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