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048 我就是不餓 文 / 於蹊
「我只是怕這樣的慢性折磨。」
說完,她就屏住呼吸,咕咚咕咚,一口氣把一大碗藥喝光了,一滴不剩。
一口一口喂,要苦很多次,一口喝下去,也就苦一回。
西門築臉色略黑,他這輩子第一次給人喂東西,竟然被人說成是折磨?
一碗清淡的小米粥拿到顏溪面前,西門築面無表情地道:「自己吃。」
「你生氣啦?」她小心翼翼地瞅著他。
「沒有。」他沒好氣地說道。
在一起好歹也這麼久了,她能讀不懂他的表情嗎?
「西門築你餵我吧。」她討好地笑著。
「自己吃。」
「西門築……」她睜著一雙晶瑩清澈的眸子看向他。
「本王可不想再折磨你。」
「……」就知道他在生氣。
「我肚子一點也不餓。」她將送到自己面前的碗推回去,「你自己吃吧。」
「你……」
「我就是不餓呀。」她特無賴地看著他。
「不吃就不吃,誰稀罕。」
僵持了幾秒,西門築到底認栽:「張嘴。」
顏溪在心裡比了一個「v」字,笑眉笑眼地張口了。
「這粥真的超級好吃啊,是因為某個英俊瀟灑風流倜儻的大美男喂的吧。」她湊近他臉色陰沉的臉,笑著說道。
果然,在她拍完馬屁之後,西門築面色明顯緩和了幾分。
等到顏溪粥喝完了的時候,許昌走到了西門築和顏溪的身邊。
「王爺,求求您休息一下吧。」
「本王自有分寸。」看著顏溪高興的笑臉,西門築朝許昌揮了揮袖,「你退下罷。」
許昌噗通一聲,跪在顏溪面前:「王妃,求求您讓王爺休息一下吧,他已經好幾天都沒合過眼了。」
「接到您被緝拿的消息,秘密從邊關回來,千里加急,一個月的路程被硬生生縮短到九天,其中的艱苦可想而知,再加上這兩天,王妃病中昏迷不醒,大夫還說王妃生死未卜,王爺茶飯不思地守在病床前,守了整整兩天,直到你現如今醒來為止。」
「西門築你……」顏溪睜大了眼睛,西門築臉色蒼白,眼角有不可忽略的青影,安靜下來的時候很憔悴的樣子,感覺整個人瘦了一大圈,但為什麼自己沒有發現到,是因為這個男人,從開始到現在,都是一副談笑風生眸光熠熠的樣子,跟她開玩笑,讓她開心讓她氣惱讓她無語,像個沒事人一樣。
「許昌,你太多嘴了。」西門築有好幾次想打斷許昌的話,但喉嚨裡總有一股腥甜冒出來,強壓下那股不適,西門築並不很高興地說道,「不過幾天沒休息而已,區區小事,還能要本王的命不成?」
特拽地說完這句之後,一股鮮血就沿著西門築的嘴角淌下來。
「西門築!」顏溪著急地喚了一聲。
接觸到許昌「要你休息你不休息,還裝」的眼神,西門築臉色微黑,他滿不在乎地擦了擦唇角,不悅地掃向房裡的一眾護衛們:「既然要本王休息,還不給本王滾出去。」
護衛一哄而散。
「西門築,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呢?」
顏溪望著睡在她身邊的男子,眸眼清澈。
西門築雙手枕在頭上,吹了一下落到眼眶處的髮絲,眸子轉過來,瀲灩生輝:「不然對誰好?」
他語氣不是很正經,眼神也不深情,但就是這種自然而然的態度和表情,讓顏溪更感覺到踏實與舒心。
問這種傻問題,不對你好,對誰好。
「西門築。」
「嗯?」
西門築轉過頭,卻發現脖子陡然被一雙手纏住,清秀的少女溫熱的臉緊緊地貼在他的臉上,那樣親暱溫暖的姿勢,她聲音很清脆,很好聽。
「西門築,我要一輩子都和你在一起。」
西門築的手穿過她的頸後,溫熱的大掌覆在少女清瘦的背上,他一句話也沒說,只是笑。
「吧嗒」一聲,她在他臉上親了一口,笑著說道:「快睡吧,不吵你了。」
他搖搖頭:「我不睏,真的。」
「少逞強了,快睡吧。」
「你同我說說話。」他固執地看著她。
她不知道,當他一閉上眼睛見不到她的時候,就會想到她被人砍頭的一幕,她孤立無援地站在漫天的風雨之中,她倒下去了,她的身上流出那麼多的鮮血。
她永遠都不能再睜開眼睛,對他笑,跟他說話。
真的只差一點點,他就再也見不到她了。
「說什麼啊?」顏溪為難地皺著眉頭,突然間怎麼找話題啊,一瞬後眼睛一亮,「西門築我給你唱歌吧。」
對,唱輕音樂,助眠。
西門築看向她,薄唇流露出一絲笑意:「你這樣……還會唱歌?」
「什麼叫我這樣,
,少看不起人了。」顏溪白了他一眼。
顏溪清了清喉嚨,很正經地道:「聽著啊。」
西門築很配合地點頭。
心裡頭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升上來,每次炒菜的時候她都會這麼正兒八經,而事實上……
果然啊果然。
一歌唱完之後,顏溪小臉都是紅撲撲的,她特別興奮地轉過頭來,眼睛星子般晶亮:「怎麼樣,好聽吧?」
西門築很違心地捧場:「第一次聽到這麼獨特而……動聽的歌聲。」
「真的嗎?」她連眉眼都蘊含笑意,很開心的樣子。
「那我繼續唱了。」
呃,西門築皺了皺眉,轉瞬又笑了笑,點頭。
大概是第一次,西門築任一個人這麼摧殘他的耳朵。
其實她聲音很好聽,就是唱歌的時候老不在調上,技巧什麼的也完全沒有,簡直就像小孩子在咿咿呀呀,還甚動情的模樣。
在她這種奇異的歌聲中,他懷著淡淡的笑意,漸漸睡去。
醒來的時候,身邊已不見她,問人,說她在廚房。
西門築走到廚房,要找的女子一襲明媚淡的淺藍色裙衫,身前穿著自製的圍裙,袖子利落地挽到手肘處,露出雪嫩無瑕的皓臂,纖瘦的手正在揮舞著一把菜刀。
見到他來,她凝眸一笑:「看吧,我就知道你今天會醒來。」
「我睡了很久嗎?」
「三天了。」
他清了清喉嚨:「其實我早就醒來了,只是躺在床上思索一些事情而已。」
「知道啦,你身體很強壯,一點都不弱,根本不要睡三天就能恢復元氣。」顏溪取笑地說道。
西門築幽怨地看向她。
很快,顏溪的菜就做好了。
醬香牛肉,糖醋排骨,紅燒鯉魚,百合南瓜蠱,小炒豆腐,一大桌子菜,葷素搭配,應有盡有。
菜色比之前好多了,西門築微微一笑。
白皙清秀的臉上冒出了薄薄的細汗,顏溪隨意地擦了擦,眼睛清澈清亮,瞅著西門築:「快看好不好吃。」
動了動筷子,夾一口菜入口,雖然仍舊比不上西門築府裡的廚子,但比之前有不小的進步,雖然,依舊有那麼一點鹹,還有那麼一點辣。
看來,這丫頭口味比較重。
不知道怎麼的就笑了一下,顏溪眼巴巴地看著他:「是不是還可以?」
「很可口。」西門築笑著說道。
顏溪笑得更開心了,聽說西門築對吃的東西很挑剔,經他認證是美味的,一定很好吃。
很快,她收了笑容,抬眼幽幽地看向他:「其實,西門築你是哄我的吧。」
西門築一愣,隨即很從容地道:「好好看著我把這些菜掃進肚子裡。」
顏溪笑容還沒展開,眼睛一下子就變得黯淡了,她托著腮,也不看西門築了,就呆呆地看著窗外。
窗外是通往花園的一條小徑,西門築上戰場沒在府裡的時候,她就喜歡漫步在那條小路上,黃昏的時候花朵寧靜,花香淡淡,彼時在她身邊還有一個像小鳥一樣唧唧喳喳的女孩子。
「其實,小籬有教我做菜,她雖然人比我小,可是手比我靈活多了。」
「我問她什麼她都特別耐心,從來不會抱怨什麼,不過她愛哭,哭起來就沒完沒了,有時候我真被她弄得一個頭兩個大。」
顏溪神思恍惚地說著,西門築靜靜地聽著,不時凝望少女哀傷的側臉。
「我會很迷茫,有時候從夢中醒來,感覺沒有一個人是可以信任的,誰都可能隨時背叛我。」
「不要這樣想。」西門築放下碗筷,將無助的少女攬進懷裡,「吃一塹長一智,你該做的不是消極面對生活,而是思考事情的癥結在哪裡。」
「你是個優秀而勇敢的女孩子,不會所有人都想傷害你,只是下一次結識人的時候,小心戒備為好。」
顏溪怔怔地點了一下頭:「其實你說的這些我都知道,我也曾這麼對自己說過,並不是全世界的人都跟我過不去,我不應該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更不應該封閉自己,只是……」
她歎了一口氣,埋進他的懷裡:「我會忍不住想起她。」
「明明不必要對我好了,可是我被挨板子的時候,她死死地護在我的身上,硬生生被我擋掉了五十個大板,她被打得皮開肉綻,話都說不太清了,卻仍舊求著寺官不要傷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