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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六十七章 壯志未酬身先死 文 / 中原布衣

    就在張用帶著精選的四千步兵,正要冒著如火炎夏千里赴援荊湖時,長沙城中的暗情司卻用飛鴿傳出了一個驚天消息:宗澤去世了。

    「彭」!岳飛在看清紙捲上的消息時,一拳擊碎了面前的實木案子。「鍾相,楊ど,杜充,汪伯彥,黃潛善,趙構,你們這群逼死宗帥的狗賊,岳某一個也不會放過!」

    薛弼接過岳飛手裡的紙卷,仔細地看了一遍,同樣十分沉痛地說道,「大宋惟一的能臣重臣,竟然就這麼死在了君王的猜忌和同僚的嫉恨之下,我為宗帥不值。」

    不只是薛弼為宗澤不值,就連在千年之後的華夏,依然有很多人為這個老驥伏櫪卻壯志未酬的老者鳴不平。在另一個時空,這個大半生仕途不順沉淪下僚的偉大老者在大廈將傾的靖康年間,幾乎是只手挽回了天傾。他先是攔住了欲往金營求和的趙構,保住了趙宋皇室的惟一根芽,隨後又集結義軍,在諸路宋室大軍皆遠遠觀望的時候,從河北西路的磁州一路打向汴梁城下,以不足萬人的軍馬,連敗金人數陣,若非在相州城下被萌了異志的趙構攔住,說不定徽宗欽宗就能逃過一劫。

    靖康亂後,宗澤坐鎮汴梁,招集民軍,又在宗翰大軍南下時死戰不退,以百萬烏合之眾,守住了汴梁和洛陽,以及河北西路的滑州,又在炎夏來臨宗翰退兵時,揮軍追擊,一舉收復了河北西路的絕大多數城市。在抵擋金兵的時候,宗澤也不忘催促躲到揚州的趙構還駕汴梁,一連上了椎心泣血的二十四封勸還都書,依然勸不回那個膽小如鼠的趙構。

    不但如此,趙構還擔心宗澤在汴梁坐大,派出攪屎棍杜充和郭荀到汴梁專門攪局,屢次破壞宗澤的渡河進擊。最後年逾七旬的宗澤,憂憤成疾,終於在汴梁留守府中悲憤去世。臨死之時,無一語言及家事,只是勉勵身邊,眾人以抗金為重,並以手指北方,高呼三聲過河而卒。死後,由岳飛和宗澤子宗穎扶柩到鎮江下葬。

    這個時空,因為岳飛在應天府的突然崛起,朝廷對宗澤的疑忌更重。不等金兵南下,就命令杜充頂了宗澤的職位,並極為陰險地只給了宗澤數十萬民軍,派往洛陽抵擋宗翰的中路軍。朝廷本想用金兵的刀,殺掉這個在天下威望極高的老者,卻沒想到岳飛竟率大半護民軍馳援偃師城,不但成功地殲滅了渡河的金兵沙古質部,還直接渡河而下,把宗翰的中路軍打得寸步難進。

    就在岳飛率領護民軍在黃河北岸縱橫之時,朝廷卻又把宗澤的洛陽留守卸職,貶往浙東路的金華任知州。宗澤在偃師城本就重病了一次,若不是龐神醫下藥,又被薛弼去了心病,也許早就離世。縱然如此,他年近七旬的身體也早已埋下了病根。從洛陽到長沙,千里迢迢,再加上忠而見疑,鬱憤難解,宗澤在剛到達金華時,就已病倒不起。

    鍾相楊ど率阿彌佗佛教於洞庭湖畔起兵,不過一月,竟然席捲了大半個荊湖南路。趙宋的苛捐雜稅本就讓湖廣百姓苦不堪言,而隨趙構渡江的數十萬大軍在打仗上可能不行,但在禍害百姓上卻是頂尖高手,湖廣百姓忍無可忍,終於在鍾相的一聲號令下揭桿而起,數十路義軍左奔右突,打得宋軍顧此失彼。

    此時的趙構卻又想起了宗澤,於是又給宗澤下了一道急令,讓宗澤馳援長沙。宗澤抱病起身,從金華到長沙,和被貶到此地的原河北西路招撫使,名將張所一起,招集了萬餘民軍,憑借長沙堅城,開始了漫長的守城戰。若是沒有長沙城的堅守,說不定鍾相楊ど早已席捲荊襄。

    宗澤堅守長沙的心態卻又和堅守汴梁不同。在汴梁,他打的是金兵,打得理直氣壯,打得氣壯山河。但在長沙城頭,他打的卻是宋人。每天看到無數頭裹紅巾的百姓冒著矢石進攻長沙城,然後被擊殺於城上城下,宗澤內心既悲哀又無奈。他也明白這些百姓除了一部分阿彌佗佛教徒,多數都是被官府逼的沒了活路。典型的官逼民反。

    但是不管宗澤有多麼同情這些百姓,他也不可能放任鍾相楊ど席捲荊襄。因為朝廷雖然不道,但那些頭裹紅巾的教徒卻更加恐怖。他們就像蝗蟲一樣,殺到哪裡,哪裡就會變成一片廢墟。宗澤不認為這些教徒可以拯救天下。

    宗澤本就有病在身,每天堅守城頭,病情更是一日重於一日。更要命的是,朝廷許諾的援軍卻遲遲沒有殺來。韓世忠被江南西路的李七給纏住了,呂頤浩倒是率領三萬大軍來援,結果剛剛到達益陽,就被鍾相麾下的猛將楊欽擊敗。楊沂中的大軍則在常德被一支壯族起義軍給攔住了。那支壯族義軍的名字也叫楊再興,驍勇異常,就算比不上相州楊再興,但和楊沂中相比,卻是沒落下風。雖然義軍的戰力比不上御營軍,但憑借地形,卻也和楊沂中打了個不相上下。其實趙構為了擊敗鍾相楊ど,一連往荊湖南路派了十幾路援軍。可是有的援軍懼於鍾相的軍勢,壓根不敢前往。有的雖然前往了,卻又被鍾相楊ど手下的五虎將給攔住了。結果就是長沙城堅守了將近四個月,依然沒見到一個朝廷的援兵。

    宗澤的身體卻撐不住了,終於在一天黃昏巡視城頭時,吐了一口鮮血,就此昏迷不醒。張所大驚,他深知長沙城之所以眾志成城,正是因為有宗澤這個擎天柱在。若是這個柱子倒了,長沙城轉眼就會陷落。

    正因為擔心這個,張所一直隱瞞著宗澤的病情。宗澤在長沙府衙中躺了三天,自感油盡燈枯,當即把張所和呼延次升,還有一個貌似商賈的中年人喊到了床前。

    三個人看到宗澤瘦得脫了形,不由各自垂淚。宗澤笑道,「人生七十古來稀。老夫今年六十九歲,也算是得享天年。惟一所憾者,就是沒能率軍擊退金兵,收復我皇宋舊地,解救二帝回國。張所,呼延次升,如今長沙城糧食將盡,箭矢將盡,堅守也守不了太久啦。在我死後,你們就掩護全城軍民人等,退往岳陽去吧。阿彌佗佛教徒們數月來傷亡慘重,早已經殺紅了眼,若是破城,十餘萬百姓無醮類矣!」

    張所和呼延次升堅毅地點了點頭,斬釘截鐵地說道,「若不能護百姓離開

    ,則與百姓俱死,絕不偷生。」

    宗澤點了點頭,把目光轉向了商賈似的中年人。「趙萬貫都頭,我有幾句話,麻煩你轉給鵬舉一聽。鵬舉數月來連破金狗三路大軍,不但保住了中原的城池,還斬殺了金國的駙馬蒲察石家奴,啼哭郎君完顏撒離喝,的確不負我之所望。如今中原雖有暗湧,但大局已定,只要護民軍不犯大的錯誤,恐怕無論是趙官家,還是金狗大軍,都別想染指護民軍駐地。但請你把我的話告訴鵬舉,請他不要忘了自己的軍號。數千萬百姓正在亂世流離,請鵬舉以天下蒼生為念。早日收復皇宋故地,完我金甌。」

    趙萬貫點頭說道,「宗帥放心,岳帥念茲在茲的,不只是我皇宋故地,還有燕雲舊地。末將相信,用不了五年時間,我護民軍的旗幟將會飄揚在長城之上,令諸胡亡魂喪膽。」

    張所和呼延次升對望了一眼,這才明白這個經常來府衙的大商人原來卻是護民軍的暗情司都頭。護民軍和朝廷如今早已勢同水火,沒想到宗澤竟敢當著兩人的面喊出趙萬貫的身份。當然,無論是張所還是呼延次升,都絕對不會把這件事告訴朝廷。

    宗澤忽然哈哈大笑,笑得滿臉是淚,笑得氣喘吁吁。笑畢言道,「好!果然是鵬舉教出來的將領,豪氣萬丈。我相信總有一天,護民軍的旗幟定會在長城之上獵獵飄揚。我也相信,鵬舉定能像他詞中所寫那樣,踏破黃龍府,滅金狗,救二帝,雪我靖康之恥。」

    此時宗澤死灰色的臉上忽然回復了光彩。三人悲傷地對視一眼,都明白這是迴光返照的跡象。宗澤閉目一會兒,好像終於下定了決心,方才大聲說道,「趙都頭,請你記住我下面的話。雖然徽宗荒唐,欽宗懦弱,當今官家也是個闇弱之君,讓天下百姓吃了不少苦。但他們畢竟都是君王。若是鵬舉有一日勒馬江南,請他無論如何,饒過當今官家。弒君不祥。」

    趙萬貫愣了一下,顯然沒想到宗澤竟然認定了護民軍將得天下。要知道此時的護民軍雖然軍威震於天下,但也只是佔了中原的一半地盤,朝廷大軍數十萬,金兵數十萬,可都對護民軍虎視眈眈呢。不過趙萬貫也相信岳飛定能成為前所未有的明君。

    趙萬貫點了點頭,哽咽著說道,「宗帥,末將定把宗帥之言轉給岳帥。岳帥視宗帥為父,定不會違背宗帥之言。」

    宗澤心事已了,忽然長聲說道,「壯志未酬身先死,長使英雄淚滿襟!唉!」一聲令人心碎的歎息之後,宗澤逝世於長沙府衙。

    趙萬貫磕頭在地,大聲說道,「宗帥放心。你的遺願,岳帥定會替你完成!」

    岳飛很快又在汴梁收到了趙萬貫的幾封飛鴿傳書。原來宗澤逝世的消息一傳開,天王鍾相不但沒有乘機攻城,反而出人意料地停止了攻擊,並讓長沙軍民數萬扶著宗澤靈柩從容出城。

    鍾相言道,「宗帥是大忠臣,也是抗金的大英雄,我鍾相雖和宗帥為敵,卻素敬宗帥。有敢攔截宗帥靈柩者,全族皆斬。」

    岳飛見鍾相竟對宗澤如此尊敬,不禁歎道,「卿本佳人,奈何做賊!不過既然你沒把事情做絕,將來我也會饒你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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