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62 兩難的選擇 文 / 玉涵紫
山洞之中十分黑暗,簡直可以說是伸手不見五指。不過還好,穆寒洛隨身帶著一個火折子。藉著從火折子中傳來的微弱的紅光,穆寒洛勉強可以看清身前的景象。
洞中極為潮濕,腳下的土地,泥濘而濕滑。向前走了不知多久,穆寒洛藉著手中微弱的光,隱約看到前方的黑暗中,似乎有一個人背對著自己,側躺在地上。
心下一動,穆寒洛似有所覺一般,快步的朝著那人影跑走了過去。
跑到跟前,穆寒洛終於看清的那道人影。儘管那人身上的衣服,已經被地上的泥土和青苔,染得失去了原本的顏色,可是一看就知道,那是一件女子的羅裙。只是女子的頭部,卻被一塊破爛的黑布死死裹住,讓人看不出模樣。
「阿繡?是你嗎?」望著眼前蜷縮成一團的女子,穆寒洛一邊伸手將女子翻過身來,面朝自己,一邊不安的問道。同時又將裹住女子頭部的黑布,輕輕的拆了下來。
只是當黑布拆開,火光將那人的臉照亮的時候,穆寒洛卻生生的倒吸了一口涼氣。
眼前的人,與其說是人,不如說是怪物。整張臉上都長滿了暗紅色的膿瘡,有地膿瘡已經破爛,向外流淌著腐臭的膿水;沒有長膿瘡的地方,則佈滿了猙獰的疤痕,疤痕向外突起,彷彿要掙脫皮膚一般,時不時還會詭異的蠕動幾下。
不過望著眼前這恐怖的人形怪物,穆寒洛雖然有些驚訝,卻並沒有轉身跑開。因為從女子那微微起伏的胸口看,女子明顯還活著。
沒有絲毫遲疑,穆寒洛上前抱住女子,打算先將這女子救離這裡再說。畢竟穆寒洛原本的目的,雖然是為了尋找錦繡。可是此刻發現了這名陌生的女子,穆寒洛也不可能坐視不管。
可是在穆寒洛將女子抱起來後,一隻被紅線拴住的小小海螺,卻突然從女子的腰際滑了出來。
看到那海螺的瞬間,穆寒洛渾身一顫,望向女子的雙眼,不由的精芒大綻:天音海螺!那是阿繡的天音海螺!
「阿繡!真的是你?!」看到天音海螺的一瞬間,穆寒洛就確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想,眼前的女子,絕對是錦繡沒錯。
「阿繡,你怎麼會變成這樣?」確定了女子的身份後,穆寒洛再看向懷中女子猙獰的臉,心中非但沒有一絲恐懼,反而滿是心疼和自責。
雖然不知道錦繡為什麼會變成這樣,但是穆寒洛的心,還是為錦繡此刻的處境而痛苦,也為自己沒能保護好錦繡而自責。
小心的替錦繡理了理亂髮,穆寒洛將錦繡的臉,貼到自己的懷裡,便快步離開了山洞,朝著清越山的小屋奔去。
而此時,清越山的小屋中,一道輕靈的鳥鳴聲響起,正是被明月帶回九陽王府的尋鳥秋兒。
原來那日穆寒洛離開藥香谷後,古清荷便立刻趕到了穆寒洛和錦繡的房間,找到了錦繡留下的別書。心細如她,在看到別書後,自然聯想到罌粟在穆寒洛離開前,說過的那番話。
詢問之後,罌粟也並未隱瞞,如實的說出了錦繡為穆寒洛過蠱的事,並且將過蠱的後果,說的清清楚楚。
知道事情的真相後,瞭解錦繡心思的古清荷,並未責怪罌粟。只是立刻離開了藥香谷,親自趕往九陽王府,打算找秋兒過來。
畢竟在古清荷看來,與其在這深山中,如同無頭蒼蠅般,漫無目的的尋找,還不如找對錦繡的氣味非常熟悉的秋兒,比較有效。
徹夜不眠的趕路,古清荷僅僅用了三天不到的時間,便在清越山和九陽王府之間,跑了一個來回。可是沒想到,回來之後,竟然發現花邪和罌粟,也來到了錦繡和穆寒洛所住的山中小屋。
「你們怎麼來了?」安撫了因為發現陌生氣息,而發出警鳴的秋兒,古清荷平靜的問道,神色卻有些冰冷。
苦澀一笑,花邪道:「清兒,你一定要對我這麼警惕嗎?」
皺了皺眉,古清荷卻並未搭話。
見古清荷沒有回應,花邪也不強求:「你的寶貝徒兒雖然是自願過蠱,而我也確實沒辦法解除,過渡到她體內的毒蠱,但是總可以幫她壓制一下。」
沉默良久,古清荷緩緩問道:「你們怎麼找到這兒的?」
畢竟在這深山之中,若是不知道具體位置,想要找到一間山中小屋,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而且為了不被人打擾,錦繡和穆寒洛,還特意挑了一個比較隱秘的地方。何況這次與冉香和歐陽逸來的時候不同,木屋外並沒有燃放爆竹。
「我們……」
「啾——」花邪剛要回答,原本安靜的停在古清荷肩頭的秋兒,卻突然發出了一聲急切的長鳴。同時如脫弦的利箭一般,飛離了古清荷的肩頭,朝著遠處衝去。
而一直背對著花邪和古清荷,默默的向遠處眺望的罌粟,原本散漫的沒有任何焦點的目光,也是徒然一聚,望著遠處的目光,瞬間變得複雜起來。
他,真的找到她了……看著朝這裡飛奔而來的身影,罌粟的思緒,一下子亂了起來。
自從來到這木屋的第一天,罌粟便開始了默默的等待。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在這裡等,也不明白自己心中到底在期待著什麼。只是自那日看到穆寒洛那般焦急的模樣之後,她便開始了這樣不明原因的等待。
而此時,這不明原因的等待,似乎有了結果。
在秋兒急切的長鳴聲中,在罌粟三人複雜的目光中,朝著木屋飛奔而來的,正是前去尋找錦繡的穆寒洛,而他懷中抱著的,則
是因為毒蠱積累,早已面目全非的錦繡。
快步走到木屋前,穆寒洛徑直的從罌粟等人的身旁穿過,腳下沒有半點停頓。
而在穆寒洛從自己身邊經過的同時,罌粟卻不由的轉身,目光一直追隨著穆寒洛,直到穆寒洛的身影,消失在大廳之中。
呆呆的望著穆寒洛身影消失的地方,許久,罌粟才緩緩的閉上了雙眼,一滴紅淚,悄然滑落:為何,為何面對那樣的怪物,他的神色,只有擔憂自責,卻無半點惶恐?
是的,罌粟察覺得到。雖然穆寒洛將錦繡的臉,靠在了自己的胸口,隱藏了錦繡現在的容貌,可是那惡臭的氣味,卻是無法掩蓋的。作為和錦繡有著同樣遭遇的人,罌粟知道,錦繡現在的樣子,肯定比當年的自己,還要恐怖幾倍。
可是,罌粟不明白。她不明白,為何自己明明不惜暴露真容,來告誡錦繡不要過蠱,可錦繡還是義無返顧的做了;她也不明白,為何面對如同怪物一般醜陋的錦繡,穆寒洛非但沒有恐懼,還表現的如此疼惜?
難道,這才是所謂的真愛嗎?扯了扯嘴角,罌粟藏在面紗之下的臉,露出了一個恐怖卻真誠的笑:蘇錦繡,你真的很幸運……
收起笑容,罌粟的神情再度恢復了冰冷。跟在回過神來的花邪和古清荷身後,一言不發的朝穆寒洛先前進去的房間走去。
來到房間,望著小心照顧錦繡的穆寒洛,古清荷心中滿是感慨:三天,沒想到僅僅用了三天,這孩子就找了繡兒。原以為要只有找到秋兒,才是找到繡兒最快的方法,沒想到,這孩子竟然搶先了。看這孩子的模樣,這幾天怕是吃了不少苦吧……
想到這兒,古清荷不由的望向了錦繡:繡兒,能有這樣生死不棄的愛人,比起為師,你可是幸運多了……
輕輕的扶著扶著錦繡躺下,又小心的將錦繡臉上,流出來的膿水擦拭乾淨,穆寒洛這才轉過身來,望著古清荷在內的三人,神色嚴肅的問道:「三位前輩,可知阿繡為何會變成這樣?」
「因為她為你過了蠱。」見穆寒洛發問,花邪也不隱瞞。
「過蠱?」聽到花邪的話,穆寒洛一愣,臉上露出了茫然的表情。
點了點頭,花邪緩緩說道:「沒錯,就是將你體內的變異蠱,通過過蠱的方法,轉移到了她的身上。」
什麼?!聞言,穆寒洛心下一窒,不由自主的望向了錦繡,心中既感動又氣憤:阿繡,你怎麼這麼傻……
深深的吸了口氣,在起初的激動過後,穆寒洛反倒冷靜了下來。對他來說,錦繡變成什麼樣子都無關緊要,重要的是讓錦繡趕快清醒過來。
現在,既然知道了錦繡變成這樣的原因,那自然就能找到解決的方法:「也就是說,想要救回阿繡,只要將她體內的毒蠱,排出來就可以了吧?」
「不,」沒想到聽到穆寒洛的話,花邪竟然搖了搖頭:「一旦過蠱,蠱就無法逼出體內了。」
皺了皺眉,穆寒洛沉聲道:「那麼,再過一次蠱呢?」
聞言,花邪不由的望向穆寒洛,眼中閃爍著詭異的光:「可以是可以,不過二次過蠱,只有原中蠱者才能進行。也就是說,這小美人兒體內的蠱,只有你才能過。」
「沒問題……」聽到花邪的話,穆寒洛滿不在乎的說道。
可還沒說完,就被花邪邪笑著打斷了:「先別急。二次過蠱是沒問題,不過一旦毒蠱重新回到你的身體,不出三刻,毒蠱便會立刻發作,屆時就算是大羅金仙也救不了你。
而毒蠱留在這小美女兒身上,卻只會繁殖,不會發作。雖然因為這變異蠱毒性太強,讓這小美人兒的臉,產生了膿瘡,可是只要有我在,應該還是可以找到壓制的辦法。雖然容貌無法恢復,但至少你們兩個都可以活下去。
所以我建議,這二次過蠱的事,還是不做為好。」
「這……」聽完花邪的話,穆寒洛原本堅定的心,也不由的矛盾了起來。
穆寒洛倒不在乎毒蠱回到他身上,是不是會立刻發作。可是兩人可以同時活下去的說法,對穆寒洛確實有著莫大的誘惑力。
穆寒洛深愛著錦繡,而穆寒洛也確信,錦繡也深愛著他。對深愛的兩人來說,天人永隔,實在是件非常痛苦的事,所以穆寒洛不希望與錦繡分開,而穆寒洛也確信,錦繡同樣也不會希望與他分開。
可是,任由錦繡這樣痛苦的生活下去,穆寒洛也不願看到。
心頭矛盾一起,穆寒洛頓時陷入了兩難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