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十.天下只有他一人會這麼叫她 文 / 落家少爺
??安臨中有一片湖,就在安臨與外界往來的唯一棧道上。湖與棧道間有層層枯草相掩,倒也不是那麼容易叫人發現。
白若撥開枯草來到湖邊,夕陽已經完全落下,月亮升起,月光映在白若臉上,為她渡上一層淡淡的榮光。白衣,黑髮,在月光中起起伏伏,癡纏不止。白若一邊向湖中走去,一邊扯去腰帶,脫去衣物。
以白若為中心,湖水漾起圈圈漣漪,水中的月亮被攪亂,形成朵朵銀色的花,在湖中開放凋謝。
秋日的湖水很涼,使湖中的白若頭腦清醒了許多。楊洪的事也不能全怪她,個人有個人的天命吧。玉君賢……妖毒一事已過,雖然他身邊的那幾個人想要他的性命,但以他的智謀,定會安然無事的。玉君賢對白若的情愫白若有所感覺。她來這塵世中不過是為了透透氣,等玩夠了,還是會回到迷幻山的,還是會回到梨清身邊的。心已有所屬,就不該惹上一些人、一些事。
等會兒,就去向玉君賢辭別吧。算了,還是不辭而別吧……
湖岸上的枯草叢中有微細的響動,白若的身子向下沉了沉,厲聲喝道:「誰?!」白若素手一揮,一股水流升起,化為利劍,向岸邊的草叢襲去。
草叢中躍出一人,他藍衣錦服,白玉腰帶,銀冠束髮,身形健朗,俊逸非凡。
玉君賢站在岸邊,看了看身後被水劍斬斷的枯草,撇了撇嘴,道:「你也忒狠了吧。」
白若沉著臉不說話,眼中明顯就只有三個字對玉君賢說:登徒子。
玉君賢摸了摸鼻頭,乾笑兩聲:「小若若別這麼看著我好不好,好似我是下流之人一樣。我來這裡是為小若若送衣物來的。」玉君賢揚了揚拿在手中的衣服,放在地下:「白衣雖是好看,但過於素淨,小若若就該穿些顏色靚麗的衣服來展現自己的絕代風采。」
見白若還是不語,玉君賢只好轉過身,一邊撥開擋路的枯草離去,一邊說道:「我在前方棧道上等著小若若沐浴歸來。」
月光為玉君賢照亮路,卻未照亮他的臉,玉君賢只覺得他此刻臉上滾燙,那在水中沉浮的如玉雙肩,那如雪的脖頸以及如花的面容……玉君賢深吸一口氣,他哪種女子沒見過,他府中還有幾位嬌滴滴的妃子,現在卻對一個僅是露了雙肩的女子心慌意亂,還扭捏不已。不,白若不是尋常女子,她美得讓人只容遠觀,不容褻瀆。
玉君賢走後白若也上了岸,她拾起地上的衣物,眉角抽了幾下,這、這、這就是玉君賢說得顏色靚麗的衣服——淡藍色的麻布衣裳,並非裙裝,而是管褲形式的,一看就是村婦衣裝,他是從哪裡找來的啊!
玉君賢做事也太不靠譜了吧!枉她適才還以為他真是為送衣服而來!
唉,罷了。白若無奈輕歎,村婦裝扮就村婦裝扮吧,總比穿著一身仙衣到處招搖的好。
白若走出枯草從,看見不遠處有火光,火光之處,是離開安臨的唯一棧道。呵……白若低歎,看來,沒法不辭而別呢。算了,明日再走吧,何必急於這一時,作為朋友,至少為他算上一卦,點醒他要注意的事。
瘟疫剛除,安臨百姓忙於整頓自己的家園,鮮有人離開安臨,故而玉君賢肆無忌憚的霸佔棧道,在棧道上點了幾堆火,以來取暖。玉君賢立於一個火堆前,一群人圍在他身邊,除了那幾個御醫,還多了七八個手持佩劍,身穿勁裝,表情冷酷的人。
白若到湖邊沐浴時都還沒有見到他們,由是,他們應是才來不久,他們騎來的馬兒還在路邊休息。那七八個人對玉君賢態度恭謙,想來他們是玉君賢值得信賴的屬下——玉君賢是在對所有人說話,那七八個人以玉君賢為中心,將他圍了個半圓,那幾個老頭子被擠在半圓以外。
玉君賢來湖邊並非為了送衣服,而是看湖邊是否有人闖入。玉君賢的那些屬下是緊急召來的,不排除有人會走錯路。這湖隱秘,不易被發現,但它畢竟位於棧道上,有人誤闖進來也不是不可能的事。白若不笨,已然明白玉君賢的用心。
怎地就忘了,玉君賢這人看似風流無品,可那只是看似,「看似」這個詞往往是會騙很多人的。
是不是鬥得太多了,鬥得太久了,他學會了這副不正經的模樣,以來掩蓋自己的聰明才智、滿腹計謀?是的吧,玉君賢不凡,不加以掩飾讓人掉以輕心,只會招來更多的敵人。倒是好奇了,真想為他算一卦,看他今後命相如何,是個怎樣的人物。
見白若向他走來,玉君賢不再說話。他說的,也不過是讓他的侍衛幫助安臨百姓重建家園的無關緊要的話,反正,那些事,他做也可,不做也可,說也可,不說也可。又不是多大的功勞,無關緊要……
玉君賢是一個隨時都在刀尖上打滾的人,他的身邊又怎會只有楊洪一個親衛。他培養了多少親衛,他也不知道,總有人死去,總有人來,他怎麼數得清。他身邊的侍衛不僅武功高強,還各有所長,最重要的是,他們對他都是忠心無二的。他有很多侍衛與暗衛,可再多,也是不夠的……就比如,還缺白若這樣的人。
白若穿著淺藍色的麻布衣裳,那衣服被洗過很多次,已經破舊了,未見得比她的白衣鮮艷。為方便做農活,褲管做得過於寬大,走起路來都帶著彆扭的感覺。白若一頭黑髮披散於肩,未戴任何飾物,隨著她的走動,髮絲輕輕晃動,撩撥人心。她手上拿的是她的白色衣衫。
一件寒磣的村婦衣裝,被白若穿出了別樣風味。白若面容淡淡,無喜無憂,但她的眸子是靈動的,是清澈的。
所有人都看得有些癡了,未見過白若的那幾個侍衛直覺白若不是鄉下女子,她舉手投足之間雖然沒有大家閨秀的秀氣,但有哪個鄉下女子如她這樣從容淡定?有哪個鄉下女子如她這樣貌勝明星?又有哪個鄉下女子如她這樣氣質高?
「小若若。」玉君賢笑喚白若,白若抬眼看他,不說話。白若伸手,把手中的衣裳扔進火堆之中。
自第一次喚她「小若若」之後,玉君賢便一直稱她為「小若若」,沒有什麼特別的理由要這麼喚她,只是覺得夠特別,天下只有他一人會這麼叫她。
衣裳在火中燃燒,那堆柴火的火焰並未增大,也未減小。玉君賢皺眉看著:「不可惜麼?」連焦味都沒有,那是寶物!寶物啊!一件寶物就這麼被燒了,不可惜麼?
「可惜麼?」火光映著白若的臉,映著她的笑,她的笑有三分冷然,三分惋惜,三分無奈,一分不捨。這是仙衣,有靈氣啊,她的仙氣可以隱藏,她一個小仙,靈氣要怎麼隱呢。帶著有靈氣的東西會讓天界很快就會找到她的。那件仙衣,是四百年前她初入仙道拜西王母為師時,西王母贈予她的……疼愛她的師父贈予她的呵……可惜麼?可惜麼?
「玉君賢,我要走了,我……」我為你算上一卦吧。
「去哪兒?」白若還未說完,玉君賢就急急問道。白若就算能力再大,也還是個女孩子,天下這麼大,她能去哪兒?她從沒有提起過自己有家,哪裡有她的安身之所?況且,玉君賢也沒有打算讓白若走。
去哪兒……這個問題白若還沒想過。天地這麼大,她總有一個去處的,就是不能留下來。
不屬塵世間,何苦惹上塵世的那些是是非非呢。
總有一天,會回去的,回那座霧靄環繞的山,回那個四季皆是春,梨花永不盡的地方。只有那裡,才有梨清,只有那裡,才有一個人會牽動她的心,會讓她覺得隱隱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