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17,中皇劍塚 文 / 尹引
三人穿行在一地長劍之中,緩慢的向劍塚深處走去。
對雲蓮來說這裡可比外面要舒服多了,雖然還是有些陰冷,但是已經要比外面溫暖很多,也不用擔心隨時會撲來的雪崩或者別的什麼事情,她跟著慕容桃灼身後,悠閒的都能伸腳踢著地面的小石子。
雲蓮不是懂劍的人,對劍也沒有什麼興趣,倒是身邊的容乾似乎對這漫山遍野的劍給驚的歎為觀止——他那張冰雕一樣的臉上難能可貴的出現了驚訝的神色。雲蓮心中覺得,等見到了慕容鯉淵,既然兩人都是愛劍之人,他和容乾也許會能談到一塊去。
這樣漫無邊際的想著,雲蓮心中漸漸放鬆下來,她望著慕容桃灼的背影,那背影頎長挺拔,在一片劍刃反射出的亮光中顯得清晰又美好,連邊角都是溫柔的,就像是整片尖銳的劍塚中一抹動人的水霧。
輕快的情緒並沒有在雲蓮心中持續多久,隨著三人逐漸的深入,雲蓮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了。
「雲蓮?」
身邊的容乾開口叫了一聲,雲蓮回過頭看見他皺著眉望著自己。容乾這一喚將慕容桃灼也吸引了過來,這會兩個人都望著她,似乎有什麼想說又不好說。
「……怎麼了?」雲蓮開口說了一句,然而僅僅只是說出這三個字,都讓她覺得胸中一陣狂烈的氣血翻湧,一絲腥甜竄到吼間,帶來一種藥作嘔的衝動。
「你臉色很不好。」容乾見她這個樣子更嚴肅了,伸手去碰她的時候只覺得雲蓮週身一片冰涼,比之前在雪地還要寒冷。
「哪裡不舒服?還是受傷了?」慕容桃灼也有些急了,上前一步將手掌覆到雲蓮額頭。
「沒有。」雲蓮艱難的吐出兩個字,她自己也覺得莫名其妙,起初走近劍塚時那種微不足道的難受感這時竟然已經脹大到如此不能忍受的程度,可是她自己卻絲毫感覺不到自己身體上有哪裡出了問題。
就像有成千上萬隻蟲子撓著自己的心窩,胸腔中放佛有什麼東西想要呼之欲出,就像這片劍塚中的暗處裡有什麼在呼喚著它一樣。
「我覺得這裡有些奇怪。」慕容桃灼開口說道,「而且雲蓮這個反應也……」
他沒說完,便被容乾一句話給打斷了,容乾目光望著慕容桃灼的身後,也就是三人原本要前往的那個方向,頂上一片乳白色的淡薄霧靄中,有一個龐然大物倒立在那裡,掛在那片星河一樣的藍光中,一眼望去看不出具體的輪廓。
「那是什麼?」
容乾的聲音冰冷,並且已經帶上了慣有的殺氣和警惕性,他不知道那個東西是死是活,但正如慕容桃灼所說,這個劍塚有些怪異,不論那是什麼都不能掉以輕心。
順著容乾的目光望去,慕容桃灼見到那龐然大物的時候也是愣了愣,隨後很快反應了過來。
「是隕星。」
他淡淡開口道,「隕星是鑄劍師常用來鑄劍用的一種石鐵。」慕容桃灼的語氣忽然有些激動,「既然找到了隕星,那麼出口也就找到了。」
慕容桃灼回望向容乾道,「那塊隕星是嵌在地面上的,我們看見的是它埋在地底下的那一半,這麼說來它的上半部分必然會在中皇山弟子鑄劍的地方,只要從那個位置上去,等於是已經進入到中皇山城內了。」
「我們現在是在中皇山城的地下?」容乾立即瞭然,也不用慕容桃灼再多說什麼,伸手便將白雪劍拔了出來。
看他的架勢毫無疑問是要將之前劈裂石壁的方法如法炮製過來,劈裂那塊隕星,並從那裡出去。慕容桃灼想了想雖然這個方法缺德了一點,也許等會還會遭到自己大哥一頓怒罵,但是考慮到雲蓮現在狀況不妙,劍塚裡一時又找不到別的出口,只能默許一般的帶著雲蓮退後了幾步,給容乾讓出一塊發力的空地。
雲蓮這時的意識已經有些混沌,一片茫然中她似乎聽見了有什麼人在她的耳邊說話,如泣如訴,這讓她一身寒毛都豎了起來。
劍氣琤然而出,帶著一陣猛獸一般的呼嘯直衝穴頂,精準無誤的劈到了那塊巨大的隕星之上,雲蓮沒有抬眼去看那個畫面,但是幾乎是同一時刻的她只覺得胸口中一緊,像有什麼和那塊隕星一樣瞬間被剖開了。
有種細微的,密集的東西從雲蓮心中某個地方迅速流了出來,電流一般的傳遍了全身。
「不要!」
脫口而出的話語,雲蓮突然驚恐的睜大了眼睛,她像是被擊潰一般跪倒在地,臉色蒼白,瞳孔放大。
一時間慕容桃灼和容乾都不知道她怎麼了,但是下一刻他們二人的臉色同時迅速一變——雲蓮腳下破土而出無數急躁的氣旋,狂暴的朝上空洶湧,處在氣旋正中的雲蓮面如死灰,她微微低垂著頭,劉海擋住了眼睛,只能看見她緊緊咬緊的嘴唇。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慕容桃灼怎麼也不會相信此刻雲蓮會籠罩在這樣一片如此強大的陰陽術氣場之中,那簡直是怪物一般的力量,那一股一股的力量彷彿是空氣中糾纏在一起的透明兵刃,他毫不懷疑只要那些氣旋一碰到自己,鐵定會在衣服上劃出一道深深的口子,刺入皮膚。
慕容桃灼和容乾都沒有絲毫的猶豫,他們閃電一般迅速翻身後退,與那片暴漲的螺旋氣旋拉開了一道長長的安全的距離。
四周所有的風都像被一隻無形的手給抓住,強硬的攪裹到了一起,製造出一個黑洞一樣的透明漩渦。地面上,巖壁上所有的劍此刻都像在響應著那個殘忍又霸道的吸引一般,彼此相互感應著連綿不斷的發出了琤琤嗡鳴,一時間偌大的長穴內都遍佈滿了這種尖銳的
聲音,就像有無數活物此起彼伏的低聲叫囂著。
不斷有劍從岩層中被氣旋吸了起來,就像一顆顆被連根拔起的大樹,帶起一片飛沙走石。無數的劍被那巨大的引力吸入到空中,彼此糾纏攪動著擰到了一起,劍身在那壓倒性的氣壓中被擠壓的變了形,很快擰成了一團巨大的,由無數劍身組成的八卦圖案。
那個巨大的劍身八卦圖盤旋在雲蓮頭頂上空,高高的旋轉攪動著,發出不斷的「卡嗤卡嗤」的聲音,像是一個正在咀嚼鋼鐵的怪物。
「這究竟是什麼……」
在這一片巨大的壓力中慕容桃灼只覺得自己身體發麻,像有看不見的手扼在胸口,他悶悶的伸手捂著胸口,再這樣持續下去他甚至不敢保證自己能不能維持清醒的意識。
容乾極力握著手中的白雪劍,他能感覺到白雪劍彷彿也受到那股來自地獄一樣的召喚,正瘋狂的企圖掙脫他的手掌飛向高空,他緊繃的拳頭露出了森白的骨節,拼盡全力與那股巨大的引力做著全力抵抗。
雲蓮處在這一片暴亂的正中央,只覺得放佛有千斤的重量壓在自己的背脊,而地面不斷狂湧出的巨大氣流又瘋狂的似乎想要要將她整個人掀起,夾在這一壓一頂中她只覺得自己的骨頭都要被碾碎,雲蓮一路緊咬著的嘴唇再也忍受不住鬆了開來,張嘴就吐出了一口濃稠的鮮血。
視線變得模糊,意識趨於混沌,雲蓮覺得自己身上像是破了無數個大洞,生命正飛快的從那些洞口中流失。
好難受……感覺要死了……
「你們在做什麼!?」
穿破混沌的一聲怒喊,在一片飛劍沙石中劈斬而至。
慕容桃灼循聲望去,只見一個小小的身影從隕星內跳了下來,一身藍白相間的弟子服乾淨又大方,帶著一種不容違抗的嚴謹和肅穆。
只看了一眼,慕容桃灼便失聲叫道,「沈白珍!」
昏暗的飛沙走石中突然劃破一道閃電一般的白光,一柄泛著異光的細身寶劍飛竄至空中,那劍通體晶瑩剔透,和這劍塚中所有劍都不同,也並未被那呼嘯著的漩渦所吸引,它像是帶著自身的意識一般迅速朝那片漩渦刺去。
在那衝刺的過程裡銀白劍身迅速的分裂,一分二,二分四,轉眼間,劍塚上空的劍陣就放佛一大群深海中游動的閃電般迅捷的銀魚,所過之處將擰成一團的無數鐵劍盡數打散,勢不可擋,被打亂的無數劍身流星一般刺入劍塚地底和巖壁,濺起一片飛沙塵埃。
直到最終全部銀劍又兩兩合為一體,在空中打了幾個轉,飛快的向一個方向飛了回去,被一道寬袍渡邊雲袖順勢收入,握在手中,負於身後。
所有的壓力瞬間被撤去,雲蓮只覺得眼前一黑,失去了全部意識,一頭向下栽了下去。
沈白珍御劍盈盈俏立在空中,她一張還帶著少女特有的稚氣的臉此刻已然稜角分明,帶著好像長輩一樣嚴厲的不苟言笑。沈白珍此刻態度謙恭,身子微微前俯,像在恭迎著什麼人。
空中白袍翻動,衣袂獵獵,三千青絲如潑墨般暈開,像無數黑羽拂落。
慕容鯉淵翩翩落到地面,一身寬大白袍灌滿了風,飛揚翻動好似雲霧,他一手負著那柄銀白色的寶劍,一手揚起寬袍雲袖,在空中用力的一甩。
「簡直胡鬧!」
冰冷的話音帶著怒意,他的面容帶著一份歷經世事的滄桑,堅毅嚴厲,像是雕刻,眉眼如同中皇山的冰雪一般森寒,冷峻肅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