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20,為你綰髮 文 / 尹引
與沈白珍道了別,容乾側身便折了回來。
見雲蓮一臉「快告訴我」的神色,卻抿著唇不說話只是瞪著大眼睛期盼的望著他的樣子,容乾只覺得好笑。
「那日在靈山腳下,沈白珍是被慕容掌門救了。」容乾說道,「但是她父親沒有救回來。」
「噢……」雲蓮應了一聲,背著手腳尖蹭著地面,不知為何心中覺得有些失落,她微微垂下頭問道,「容乾,你說我爹……是不是真的是一個壞蛋?」
容乾沉默了一會,老實答道,「不好說。」
「如果白珍說的都是真的,沒有誇大奇談……那,那我們家豈不是虧欠了慕容掌門很大的人情?他如果真的是被我爹害成這樣的,我該要怎麼彌補……」越說越沒有底氣,雲蓮垂頭喪氣的低著頭,「我都不知道該怎麼面對慕容桃灼了,他一定也都知道了。」
「只是白珍說我爹背叛了慕容掌門,可具體情況是怎樣的呢,她也沒有告訴我。」雲蓮聲音悶悶的,「還有我身上的陰陽術回路,我連怎麼用都不知道,萬一又像在劍塚中那樣失控了怎麼辦?白珍看起來也討厭死我了,恐怕不會再和我說話了。」
伸手揉了揉她的頭髮,「不必太在意她說的話,氣頭上的女人都是這樣的。」
雲蓮抬起頭來,「哎,你很懂的樣子?」
放在她腦袋上的手一頓,容乾面色有些尷尬,也不知道該不該否認,只能僵硬的換了一個話題,「你頭髮亂了。」
不料雲蓮不依不撓,並且變本加厲,「你以前有戀人嗎?」
「……我幫你束髮。」
也不管雲蓮同不同意,容乾就將她頭髮上的髮帶扯了下來。
雲蓮被他按著坐到地上,她把腿盤起來,聽見身後容乾唰的將白雪劍抽了出來。
……這是束髮還是剪髮?
「拿著。」白雪劍被遞上前來,雲蓮莫名其妙的接了過來,劍尖朝上晃著晃著的時候,忽然明白了容乾的意思。
這是讓她拿劍刃當鏡面使麼?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這把見血封喉的凶劍,別人用來殺人,她用來照影?
若是白雪劍有自身意識,肯定會跳起來踢上容乾一腳,再指著他的鼻子大罵「色令智昏」的吧?
白雪劍的劍身潔白如雪,銀光凜冽,雲蓮豎著劍身,從那平滑鋒利的劍刃上看見自己的倒影,身後的容乾雙手鞠著她的長髮,薄唇抿著那條靛藍色的髮帶,雙手有點笨拙,卻仔細的一縷一縷將她的頭髮順著握在手中。
他的神情十分認真,就像私塾裡那些專心背著課的小孩子,墨眉微微蹙起,狹長的眼眸低垂,細碎的劉海一晃一晃,時而被輕風拂起。容乾的膚色向來比較蒼白,這時也不知道是不是光線的原因,隱約的呈現著一種微醺的紅色。
後頸處時不時傳來容乾溫熱的吐息,弄得雲蓮癢癢的。身下的草地鬆鬆軟軟,空氣中帶著一股果實成熟的香甜氣息,初秋的雷鳴島被一半綠意和一半金黃所淹沒,就像宮廷畫師描繪的一副巨大色彩團。
紛紛揚揚的落葉中,雲蓮突然感到頭皮一疼,手法不佳的容乾扯到了她的一根頭髮。
「哎呀!疼!」
「我第一次。」
「唔……容乾,好疼!」
「……忍一下。」
「嗯……你,你輕一點呀……」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聲音被秋風吹遠,路過的幾個農家姑娘不小心聽見了都羞紅了臉,也不敢去看那片稻田中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在雲蓮一片咿咿呀呀,斷斷續續的細碎抽氣聲中你推我我推你,低著頭一溜煙的跑了。
雷鳴島並不大,容乾找當地的情報販子打聽了一下,大概確認了島主宮邸的位置。
雷鳴島島主是個叫雷陽的男人,正如雲蓮印象之中那樣,是個愛好美色的酒色之徒,但是一個酒色之徒如果能經營起一整座海島,那他肯定不只是僅僅有好色這個本事而已。
雲蓮不知道慕容桃灼將慕容畫救出來沒有,容乾也不知道,兩人商量了一番,決定潛入雷陽的宮邸去看看。
兩人走在街道上遠遠的就能望見一片高高低低的屋瓦飛簷後,遠遠的有一座比身邊民宅高大豪華得多的巨大宮邸,想必雷陽是個極度會享受的人,不僅後宮美人如雲,連住的地方也金碧輝煌,那派頭簡直要趕上王都皇宮了。
雲蓮似乎是覺得潛入宮邸是件刻不容緩的事情,容乾卻有些不以為然,兩人並肩走著,忽然聽見一聲一聲奇怪的「咕嚕」的聲音。
神色一僵,雲蓮下意識就伸手捂著自己肚子,身邊容乾難得饒有興致的挑了挑眉,開口問了句,「肚子餓了?」
「不,不餓。」雲蓮尷尬的笑笑,「救人要緊,我們繼續……」
「哦。」容乾淡淡應道,一邊心不在焉的念叨著,「豬肉包子,千層餡餅,糖醋排骨——」
還沒說完,便見雲蓮已經舉起手來繳械投降,「我錯了,我餓了。」
容乾心滿意足的點點頭,兩人找了家飯館坐了下來。
點了一籠肉包子,兩碗牛肉雲吞麵,一份全蛋煎餅,雲蓮看著那碗牛肉麵有點心生感慨,想到自己剛剛與容乾認識的那會。
現在的容乾可比那時要近人情多啦,雲蓮忍不住抬頭偷偷望了容乾
一眼。
外面街道突然傳來一陣喧嘩,那陣雞飛狗跳的響聲越來越近,飯館裡都是些好看閒事的人,這時都一窩蜂的擠去了飯館的扶欄邊上。雲蓮和容乾坐著的是飯館二樓的邊緣,正靠著扶欄,向下望去的時候只見一個蒙面人在人群中左右開弓,上跳下跳,身影輕盈的就像是一片羽毛,又或者是腳下乘了風。
一個縱身上了飯館對面的民居瓦頂,足尖點著紅瓦蜻蜓點水般飛掠而過,看的周圍圍觀的人都忍不住拍巴掌不住說道,「好俊的輕功!」
容乾只用眼角淡淡的瞥了那飛奔的人影一眼,便開口斷然道,「御風行,陸雀。」
「是他?」雲蓮一愣,腦中頓時閃過大大的「過河拆橋」四個字,放佛這四個字在她心裡已經成為了陸雀的代言,無論如何也不能改變。
「他該不會……偷東西偷到雷鳴島來了吧?」雲蓮看著追在陸雀身後的好幾個護衛打扮的男子,他們顯然跟不上陸雀的速度,卻咬定了一般依然窮追不捨。
這樣下去陸雀很容易就能逃脫了,雲蓮心裡其實也不怎麼關心他,正準備不理會低下頭繼續吃麵的時候,在對面磚瓦上飛跑的陸雀卻突然打了一個轉,展開雙臂縱身一躍,朝飯館這邊飛了過來。
與此同時他伸手從衣襟裡面掏出了一個小布包,揚手就甩到了雲蓮的桌上,驚的雲蓮連忙抬頭去看,正對上陸雀一腿繞著樑柱,輕盈立在扶欄上對著雲蓮雙手抱拳一送。
「老大,您要的東西小的給您偷來了,小的先行告退。」
他說了這莫名其妙的一句話,身形一閃,幾個縱身立刻沒了影,雲蓮一頭霧水的愣在原地,視野中似乎還留在陸雀那對露在蒙面巾上面的眼睛,閃著狡黠的光。
在分明是栽贓嫁禍啊!雲蓮猛的醒悟過來,果不其然原先追著陸雀的那幾個守衛這時都翻身上了飯館,幾人統一的從腰上刷的抽出長劍,指著飯桌上的雲蓮和容乾二人。
其中一人雙目圓睜,怒喝道,「大膽狗賊!膽敢偷島主的東西!快將雪人參交出來!」
陸雀這是要讓追兵以為雲蓮和他是一夥的,把這燙手山芋甩給了雲蓮,好自己去逃命?
雲蓮心中飛快的思考著,很快又將這個想法推翻了,陸雀輕功江湖一流,就算不用來這一出,憑他的本事斷不可能給這幾個守衛逮到,雲蓮也自認為自己沒有得罪過陸雀,不至於深仇大恨到讓他半路看見自己都要來扣個屎盆子吧?
心中一動,雲蓮頓悟一般伸手就去撿陸雀甩在桌上的那個小布包,手指一動就準備將它拆開。
「放肆!」幾個守衛見雲蓮這個動作,一怒就要攻上前來,容乾握著白雪劍站了起來,一個閃身就擋在了雲蓮面前。
他還未出鞘,雲蓮已經將那小布包拆開了。
「幾位大哥,這裡面包著的不是雪人參。」雲蓮從容乾身後探出個腦袋,舉著那布包對那幾位守衛晃著說道,眾人朝她手中望去,雖然大多數人都不知道雪人參是什麼,但是不管是什麼人,只要看見那布包裡的東西,都會知道它肯定不會是那什麼雪人參。
因為那布包裡面裹著的……是半條黃瓜,還是新鮮折斷的。
所有人的臉色都不好看,雲蓮見一時沒人說話,便開口繼續道,「我們和那人不是一夥的,他這麼做就是將你們引來抓我,好給他時間去偷真的雪人參吧?」
「哼,不用你說!」一個守衛狠狠的瞪了雲蓮一眼,一揮手,壓低聲音道,「快追!」
周圍的人噓聲一片,隨即也作鳥獸散了,容乾默默的回過身來望著雲蓮,語調柔和,唇角帶笑,輕聲說了句,「變聰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