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16，意外發現 文 / 尹引
巨大的雪崩就像是鋪卷而來的洪水，沒有給人任何逃脫的機會，就像是一頭擁有了生命的巨獸，跟在身後死追猛趕。三人逃的筋疲力盡，腳步沒在雪地裡，像有什麼東西在雪層下抓著他們不讓他們移動，就在三人都要絕望的時候，眼睛最尖的容乾發現了不遠處的一個天然山洞。
就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稻草，渾身突然有了無窮盡的力量，漫山遍野的積雪呼嘯著，狂湧著肆虐而下，耳邊都是那種沉悶而巨大的轟鳴，震的天地彷彿都在顫抖。
躲在山洞中的三人終於舒了一口氣，這山洞就像是天然的一個堡壘，將他們和外面吞沒天地的雪崩隔絕開來。簌簌的雪團沿著洞口掉落飛灑，一眼望去就像是一面巨大的瀑布。
慕容桃灼不知從哪兒掏出一個小火爐，點燃了，洞穴中逐漸溫暖起來。
一番生死逃亡一樣的奔跑之後，雲蓮累到在地上，她整個人裹在厚實的斗篷裡，兜帽將她半個腦袋都罩住了，只露出鼻子以下的一片肌膚。
慕容桃灼將火爐塞到她懷裡，然後又將自己的斗篷披到了雲蓮身上。見雲蓮似乎已經恍恍惚惚的睡了過去，洞外的轟然巨響逐漸平息，最終萬籟歸寂。
似乎連山間呼嘯的寒風也消失了，暴雪吞噬了一切，夕陽的餘暉灑入洞穴的入口，給外面那一塊雪地鍍上一層漂亮的淡金色。
從山洞裡望出去，外面儘是一片皚皚白雪，夕陽的掩映下一股奇怪的淡藍色的霧氣籠罩在外面，仙氣飄渺，美不勝收。
「今晚過後，明天一早我們就下山吧。」
慕容桃灼淡淡開口道，他的聲音打破了山洞中的死寂。
他逆著夕陽的光坐著，這讓他整個輪廓看起來像是染了一層淡金色的邊，柔軟的髮絲夾著細小的雪花，被餘暉照的發亮。
慕容桃灼這話沒有引起容乾太大的反應，他只是可有可無的頓了頓，然後說了一句，「你下山，我陪雲蓮繼續往上走。」
「繼續走？」慕容桃灼重複了一邊，話音中帶著笑意，「等你被凍死在半路，沒人來給你收屍。」
他說的是「你」，不是「你們」，看樣子是準備強行將雲蓮帶走。
經過這幾天的雪山跋涉，沒有誰的心情會好，慕容桃灼一反常態的出言相譏，他表情冷冷的，與容乾相映得彰。
見容乾沒有理他，一股無名的火從心中竄起，慕容桃灼氣到一定程度的時候反而會笑，笑的就像一把刀。
他這時說話的聲音已經稱得上是溫柔了，卻帶著冷冷的寒氣，「我上中皇山是為了找我大哥，雲蓮上來是為了找白珍，唯有你一路不知不倦的跟著，我竟想不到你也是這麼愛管閒事的人。」
「我管的是雲蓮的閒事，與你有什麼關係？」容乾淡淡開口道。
一句過後兩人間又恢復了一片死寂，容乾與慕容桃灼四目相對，一動不動的盯著對方，不知道過了多久，慕容桃灼忽然笑了一聲。
他微微垂著眼，勾起嘴角，畫一般的面容帶著一種攝人心魄的美麗。
慕容桃灼緩緩開口道，「容乾，追女孩子不是這樣追的。」
話音剛落容乾已經忍無可忍的從腰間拔出了白雪劍，似乎之前的面無表情一直都是克制的隱忍。劍氣呼嘯著朝慕容桃灼的面門直劈過去，慕容桃灼也早已有準備，他不是那種笨到挑釁別人自己卻沒有防備的人。
捏起一個咒印將劍氣擋下，慕容桃灼縱身向後急退，雙手手掌往胸前一攏，掌心中八卦的形狀若隱若現，憑空化出無數籐蔓一樣的金色繩索，扭動著朝容乾鞭打過去。
巨大的打鬥聲將淺眠的雲蓮一下就吵醒了，從地上爬起來時一眼就看見正在打鬥的二人，雲蓮腦中一懵，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她很快就發現了在這狹小的洞穴裡實在不利於慕容桃灼進攻和躲避，面對容乾最直接的劍法，他的陰陽術總要慢半拍才能使出來。
「你們——」
雲蓮才開口說了兩個字，便感覺一道凜冽肅殺的劍氣直往她這邊劈來，下意識的縮了下脖子，那道劍氣便貼著她的頭頂刺入了她身後的洞壁裡，整個山洞都震了一下。雲蓮面色僵硬的回過頭，看見背後石壁被剖出一道長長的溝壑，那力道絲毫沒有手下留情。
這兩人是在玩命呢？
那被劍氣割裂的石壁溝壑中忽然有什麼東西閃了一下，極其細微，雲蓮卻注意到了。
她忽然顧不上身後還在惡鬥的兩人，逕直站起來走到了那塊石壁邊，將身子爬了上去踮起腳往裡望著，只覺有一絲絲清風從那裂縫中溢了出來，雲蓮愣了愣。
「別打了。」雲蓮沒有回頭，她一動不動的盯著那縫隙的裡面，開口說了一句，但是似乎好像沒有人理她。
這讓她不得不回過頭來，音量加大了一些又喊了一句，「你們別打了！這山洞裡面好像有什麼東西。」
聞言那兩人突然都默契了收了手，目光齊刷刷的往雲蓮這邊望來。
「什麼？」慕容桃灼低聲問了一句，幾步就走到雲蓮身邊，俯身就往那縫隙中望去。
「黑漆漆的我不看清楚，但是方才裡面好像有什麼閃了一下。」雲蓮說道，面色有些著急，「你看見什麼了沒有？」
慕容桃灼抿著唇沒有回答她，他抬起手指捏了個咒印，手指探入縫隙中，將那道亮光往裡送了進去。
只見他臉色一變，忽然急退幾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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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了？」雲蓮拉住他的袖子，「裡面有什麼？」
慕容桃灼沉著臉，看起來顯得十分凝重，他忽然側頭望著容乾開口道，「你能將這塊石壁劈開麼？」
方纔還劍拔弩張的二人此刻忽然變得十分和諧，容乾面無表情的點了點頭，一邊提劍示意另外二人走開一些。
蓄足了力，雙手緊握劍柄用力一揮，劍氣泛著白光撲刺到那面漆黑的石壁上，竟瞬間將那堅硬的黑巖劈開了一道半人寬的開口，雖一早就知道容乾劍法卓絕，但每次看都會讓人忍不住的發自內心的感慨。
一股清涼的風呼的從那開口中湧了出來，帶著一股淡淡的鐵銹味道。
石壁裂口裡面黑漆漆的一片，但是看起來像是一條狹長的甬道，三人彼此對視一眼，慕容桃灼開口道，「進去看看。」
狹長的甬道像是沒有盡頭，黑漆漆的四周唯有慕容桃灼身前的一點光亮可以辨別前路，雲蓮走在慕容桃灼身後，她身後跟著容乾，無盡的黑暗中雲蓮下意識的抓緊了慕容桃灼的手臂，感受到她這份小小的慌亂的慕容桃灼回過頭來望了她一眼，將頭扭回去的時候唇角不經意的勾了起來。
甬道雖然狹長卻一直灌滿了源源不斷的清風，隨著三人逐漸的深入，風中的鐵銹味道越來越重，三人不知道走了多久，突然感覺到道路急轉而下，一絲亮光從遠遠的前方溢了過來。
亮光總是能振奮人心的，感覺出口就在眼前，三人都不自覺的加快的步伐。
在甬道的盡頭，視線忽然變得豁然開朗，突然來的強光將三人的眼睛都刺的發疼，那種光亮並不是自然的光亮，而是像是被鏡面反射出來的森白亮光。
等到三人適應了這片光線，睜眼仔細去看的時候，不由得都被眼前的景象懾住了。
眼前的是一條狹長的，卻比方纔的甬道寬許多的峽谷，準確來說是一個無比類似峽谷的長形洞穴，地面上此起彼伏的都是一塊塊褐色的岩石，或高或低，或尖利或平滑，成千上萬，各種形狀的長劍放佛鋼針般密集的插在土地和兩邊的峭壁山崖上，風從深處吹了過來，無數的長劍便在這風中輕微的發出嗡嗡的聲響，就像在共鳴。
頭頂遙遠的地方，是一條狹長的持續變幻流動的藍色光暈，看起來就像是銀河。它的光亮投射到谷底，晃在每一把劍的劍身上，瑩瑩的反射出一片亮光。
「這裡是……」慕容桃灼驚訝的開口道，「劍塚……」
「劍塚？」雲蓮困惑的抬起頭，「劍塚是什麼地方？」
慕容桃灼沉默了半晌，他的面色逐漸變得平靜。
「我大哥慕容鯉淵平生最好劍，求劍，集劍，藏劍，鑄劍，可說嗜劍如命，為劍而癡，他遊歷江湖多載，所求的便是天地間最鋒利的寶劍和最凌厲的劍法。歷經波折後，他醒悟到這世間最好的劍乃應是無形劍氣。」
慕容桃灼頓了頓，神色中帶著恍惚的敬仰，這讓他看起來似乎有些悲傷。
「金鐵之劍，因鋒銳而易折，精氣之劍，卻源天地而得以不毀。且人生百年，縱聚千金，亦難攜歸塵土，而劍在匣中，等同朽木泥石。大哥想必正是意識到了這點，遂將自己畢生所鑄所藏之有形之劍均埋於此地，封此地為劍塚。」
他輕輕歎了口氣，「之前有關劍塚的一切我也只是道聽途說，不想今日得以一見，卻是死也無憾了。」
雲蓮吃了一驚，想也不想就開口道，「什麼死不死的？這既然是你大哥的地方，那說明我們離他已經很近了，這次一定能見面的。」
慕容桃灼低低一笑，笑聲就像是水中激起的一道透明漣漪，溫柔極了。他抬起手摸了摸雲蓮的腦袋，「嗯，一定能見面的。」